门前随侍突然轻敲门板,通报道:“禀王爷,人带回来了。”
“带进来吧。”
季祖崴甫开口,门被推开,一名年约六、七岁的小女孩快步跑进来,一边还大喊着,“姊姊!姊姊!”
慕容梨连忙起身迎上前去,看着眼眶泛泪、瘦骨嶙峋的小女孩,她顿时不舍,小女孩显然被饿了好多天,一身粗布衣裙,五官长得不错,若能养出点肉来,应该是个美丽小佳人,“他们是不是都没给你饭吃?”她关心的问。
“是啊,他们一天只给小雁吃一顿……姊姊,我好想你啊,姊姊,呜呜呜……”小雁泪水猛掉,肚子还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原来她叫小雁。慕容梨心疼的将她拥在怀里,再看着仍坐在椅上不动的季祖崴,“我跟小雁肚子都饿了,王爷不介意备点食物让我们姊妹饱餐一顿吧?”
“你好像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他瞪她。
“我又还没离开,再说,王爷不必娶一个蛇蝎美人,我可是居功厥伟,却只要求你替我们张罗一顿饭也不成吗?”
她一双慧黠明眸中无畏无惧,不似这段日子为了张欣香一事总带着心虚或惧意——到底怎么回事?不过半日,她给他的感觉竟是判若两人?!季祖崴眯着眼看着她。
咕噜咕噜咕噜……小雁的肚子叫得更凶了,还不好意思的抱着肚子。
季祖崴瞥了小女孩涨红的小脸一眼,随即叫了侍从,吩咐道:“准备一桌吃的。”
“是。”
季祖崴看着笑逐颜开的慕容梨,“可以说了吧?”
她脸上笑容顿时一收,要她怎么说?
“凡事都有动机,你原是被张欣香收买的人,为什么反过来帮本王?还有,过去一段曰子以来,有不少人意图暗杀本王,你既然能跟鬼沟通,就替本王问问一些鬼朋友,究竟是谁要本王死?”说到后来,他表情带着嘲弄,她知道他根本不相信她真能见鬼!
她也很配合的左看看、右看看,再看看他,“老实说,你身边没鬼,所以,我没鬼可问,至于我的动机,我想你一定不会相信的,所以,说了等于没说,那又何必多说?”
“什么?”他突然大笑出声。
她瞪着邪肆大笑的他,对他开始有相看两相厌的感觉,因为他那张邪魅非凡的俊颜上总带着嘲弄的笑容,好像她的话都是胡诌的。
“没想到原来你挺有胆识的,过去看到本王还会像个姑娘家羞答答的,前阵子因为张欣香的事,见到本王总是面无血色,这会儿事件甫过,又表现出另一面,本王很好奇你还有哪几面?”
“不必好奇,在将我义妹安顿好以后,我就会走。”她看着眼巴巴的一直看着门外的小雁,她肯定饿坏了,从季祖崴吩咐手下备桌吃的后,她就一直看着外面,也没在听大人们的对话。
看来小雁就是她这一趟的延伸任务吧,齐姥姥说过,对主事件的相关人事物要尽善尽美的帮忙处理,绝对不能拍拍**走人。
“走?你要去哪里?”季祖崴发现她的心不在焉。
她连忙回神,“那是我私人的事,事实上,我的肚子也开始大唱空城计,可否先让我省点力气,待会儿吃饱了再说?”
他再次瞪着她,开始怀疑她到底知不知道她是在跟谁说话?
她却不怕死的回以一笑,话不投机半句多,少说少点冲突。
“来了!来了!”小雁突然开心的大叫起来。
她也隐隐闻到饭菜香,门再次打开,三名丫鬟端上一桌色香味倶全的佳肴,再放上碗筷,又退了出去。
慕容梨眼睛熠熠发亮,小雁也是拼命吞着口水,双手更加用力的抱着扁扁的肚子,慕容梨礼貌的看向季祖崴问,“王爷不吃?”
一见他摇头,她毫不客气的拿起筷子就替小雁挟了只大鸡腿,“快吃。”
小雁用力点点头,马上拿起碗筷大口咬鸡腿,她笑了笑,也挟块肉大口吃。
季祖崴莫名的有点恼火,“你就不怕我下毒?”
“生死有命啦。”她头也没抬的回答,筷子也没停,与小雁吃得好开心。
反而是他陷入深深的困惑中,她看来太自在了,一口又一口的把菜往嘴里送,吃得一脸满足。
这对姊妹是饿死鬼投胎不成?会不会吃得太多了?!他蹙眉看着桌上一盘又一盘的山珍海味去了一大半,连他都忘了时间流逝。
小雁是饿坏了,但对慕容梨来说,这可是她来到古代的第一餐,不好好享受哪对得起自己?她还有好多好多的事要处理呢,吃饱喝足,就得行动。
季祖崴突然觉得自己一定疯了!竟将宝贵的时间花在看一个诳称见鬼的假仙姑狂扫食物上,他摇摇头,正要再问她动机时,就听见囫囵吞枣吃下一大堆食物的慕容梨开口了。
“小雁,你慢慢的吃,”见小雁突然停住筷子不动,慕容梨的神情带着不忍与疼惜,“你可以继续吃,一边回答姊姊的话,你是我的义妹,可见你应该还有其他的亲戚家人吧?”
小雁边吃边困惑的看着她,“我是姊姊在英州捡到的,因为脑袋受伤、忘了自己是谁,又没人识得我,姊姊不得已才带我回来这里一起生活,姊姊怎么忘了?”
她又塞了一口菜咀嚼。
慕容梨尴尬的笑道:“老实说,姊姊这段日子太忙,脑子也有点忙坏了,有的事情记得、有的事情不记得,所以,姊姊得去把一些记忆找回来,你就先留在宝亲王府里小住一段日子好不好?”
季祖崴黑眸倏地一眯。
但小雁眼睛顿时一亮,“可以吗?这里——这么漂亮的地方?”
“当然,当然。”慕容梨频频点头,突然感觉到有两道冷光射向自己,她下意识的侧过脸,果真对上季祖崴那张不悦的俊颜。
“小雁慢慢吃,我跟你姊姊有话谈。”
他边说边给慕容梨一个眼神,她很聪慧的跟着他起身,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厅堂外后,季祖崴要两个侍从退下,劈头就问她,“这是你的地方?”
她微微一笑,“是王爷的,但怎么说呢,我也替王爷解决了天大的麻烦事,而小雁是我捡回来的,我对她就有责任,可是,我是无法长久待在京城。”
“那是你的事,她既然是你的责任,本王更没有必要让她留下。”他打断她。
她瞪着他,这个男人很难商量,“罢了,她一吃饱,我就带她回家。”
他下颚绷紧,“本王有说你可以走吗?”
她忍不住翻白眼,再缓缓的一字一字的问,“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走?”
“回答本王的问题后。”
她蹙眉,他还真是锲而不舍,她抿抿唇,“好,阵前倒戈的原因吗?一来,我是被威胁的;二来,我突然良心不安,不想助纣为虐,所以,就说出来了。”
“小雁的生死,你也突然不在乎了?”
还真是一针见血,基于诚实为上策,她叹声道:“好吧,你刚刚应该有听到,我的脑子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忘了一些事,小雁被囚其实就是其中一件。”
他不信,“就本王的人对你这段日子的监视,你不曾发生意外。”
“有啊,刚刚下水井时,我有瞬间的缺氧。”她只能拿那件事来搪塞了,但季祖崴马上问,“缺氧?”
笨!他怎么听得懂?她下意识的拍自己的额头,再见他眉头皱紧,她更糗了,
“就是我在当时突然没了呼吸跟心跳,然后,脑子一片空白的就昏死过去了,再醒过来时,我就觉得整个人有些怪,有的记忆好像不见了。”她希望这么说能有点说服力,但看到季祖崴脸上的轻蔑,她就知道他不信。
“既然你不愿诚实,那就暂时留在这里当客人。”
她大眼倏地一瞪,“凭什么?!”
他大步往前走,她连忙追上前去,但雨名侍从一个箭步的上前挡住她,她能怎么办?“宝亲王,你留我根本没用啊!”她对着他的身影叫嚣抗议。
但他继续往前走,完全不理她。
罢了!好女不与男斗!既然他愿意让她留在这里白吃白喝,她正好可以好好想想怎么安排小雁,还有季老王爷是真正离开了?怎么连声道别都没有?!
季祖崴走到曲桥后,回头看着仍杵在侧厅前院思索的慕容梨,想了想,他继续往前走,要侍从唤来总管雷华后,吩咐道:“替梨仙姑姊妹安排客房。”
“衙门那边过来请问王爷,梨仙姑要不要押送法办?”雷华躬身问道,他一袭素蓝袍服,两鬓斑白,目光湛然,也是个知名武人,在王府担任总管一职已十八年。
“不必了,她由本王处理便行。”
“但奴才尚未确认她对主子有没有危险。”雷华难掩担心,这是个多事之秋,年轻主子已多次劫后逃生,他不得不慎重。
危险?季祖崴思索了一下,笑笑的摇摇头,“留下她,只想厘清一些困惑,不碍事的。”
但可以确定的是,她身上有某些说不出来的特质吸引了他,而他很有兴趣去了解那是什么。
不过几日,宝亲王府发生的事已经传遍京城内外,府衙的动作也很快,到慕容梨的住家搜出了几箱黄金,全数没收充当证物,张柏甫、张欣香则判刑入狱、择日斩首,张永谦因羞愧得无地自容,向皇上告罪后即告老还乡,还吩咐将府中大多数财宝送至林于乔府中,表明歉意,接着,偕妻连夜出城,仅留一名总管跟几名仆人守着老宅,好办理一对子女的后事。
至于慕容梨,则被穿凿附会的指称她能通鬼神、法力无边,但仍有少数人直言她不过是一个被迫配合演戏的骗子。
不管如何,她仍是城中百姓茶余饭后的八卦焦点。
每一天,总有不少人守在宝亲王府门外,捧着银两想请她招魂与过世的亲友对话,或怀疑家中有鬼,想请她驱鬼。
“拜托,请王爷让梨仙姑出府吧。”
“我家少爷被鬼魂缠,已只剩半条命啊……”
“王爷也不给见吗?我们真的需要梨仙姑啊。”
“小梨儿是我带入门的,驱鬼功夫哪有本道人好啊!”人群中,突然出现艺一道长的身影,他口沫横飞的努力揽客,奈何王府这件事让慕容梨声名大噪,众人尴尬的避开他,让他最后是火冒三丈的离开。
除此之外,还有两排轿子就停在街道两旁,轿内坐的不是官家皇族的千金闺女,就是季祖崴的红粉知己,她们都是前来关心季祖崴,也是来争宠的,看看有没有机会坐上仍空着的正室位置。
只是,她们天天梳妆打扮的枯守在这里,却不见任何一名美人被请入府。
倒是随身丫鬟或总管忙碌得很,不时的走到王府大门为自己主子请求见上宝亲王一面,被拒绝后,又回到轿前回复主子,又在主子的臭脸下,回到王府大门,来来回回的,走到脚都软了。
秋枫层层,枫红随风而落,众人望眼欲穿。
偏偏季祖崴像神隐似的,没见他踏出大门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