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回到房间,路小草发现负责照顾麦昀深的大强不知去向,赶紧从衣橱里取来他的衣物,而且还特别挑了一套容易穿月兑的休闲衣裤。
“哪,衣服的口袋在前面,那条裤子是开在前面侧边,你模一下就知道了。”她把衣裤交到他手里。
“那你呢?你应该也要先把身上的湿衣服月兑掉吧?”
“月兑……”
觑着她那张再也合不拢的嘴巴,他微微撇开头,不着痕迹的抿去笑意,才又开口,“你先随便拿一套我的休闲服换上,总比穿着湿衣服来得好。”
“也对喔!”她绽开笑靥,走向衣橱,只是在取出一套休闲服,往身上比划之后,马上皱起眉头。
哇勒!这男人果然高大了得,长手长脚的,上衣的袖子长度套在她身上就像在穿古代戏服一样,而且衣服的长度也都快盖到她的膝盖了,如果再套上长裤的话,那模样肯定万分滑稽,搞不好走两步就会被绊倒。
如果只穿上衣呢?这样会不会太暴露了?
暴露给谁看啊?他又看不见。
呵呵,是啊!他又看不见,甭说她不穿长裤,就算什么都不穿,他也看不见啊!最后,她把长裤放了回去。
忙着收回视线的麦昀深低下头,假装动手解着钮扣,解读她那抹黠笑和动作,脑子里开始了某种演绎……
看着她动手开始解开自己上衣的钮扣,笃笃的心跳声在他的胸腔里敲着,他感觉自己竟像是青涩少年般的兴奋紧张,只是另一种偷窥的罪恶感也在萌生,两股矛盾的力道在体内交错拉扯着……
他手边的动作更显得笨拙而迟缓。
“不是说过了,别穿有钮扣的衣服,这样子比较不方便。”这时候,路小草注意到了,连忙将选好的上衣往腋下一夹,然后走向他。“我来帮你比较快。”
她毫不迟疑的伸出手,帮他解着上衣的钮扣。
真的……会比较快吗?快爆血管,还是流鼻血?站得直挺挺的麦昀深,随着钮扣一颗颗的被解开,脸上开始出现复杂且丰富的表情。
“你怎么了?”她红通通的双颊与那微喘的声息,形成一种讯息的揭露。
她也感觉到了吗?感觉到他跟她之间……那种属于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暧昧情愫……这个想法让他血脉一炙,声音也显得更加粗嗄。
“我……没……没有啊!”她喘了一大口气,支支吾吾的应道。
让她怎么说好?说她因为眼前这暧昧的氛围而心跳狂飙,说她被那道精壮的胸膛扰乱心神,甚至情不自禁的会去想象倚靠的感觉……
没有,什么都没有,她只有感觉自己已经羞惭到快死了。
“快……快好了……好了,钮扣都解开了,你现在可以……可以把衣服换下来了。”手在颤,声音在抖,费力的解开他上衣的最后一颗钮扣之后,她将他要换上的衣物塞到他的手里,然后快速转头,张望。
她像只无头苍蝇的在找些什么,直到往自个儿的腋下一瞥,这才恍然的吁口气,然后又快速遁入浴室。
目送着她仓卒的背影,他对着手上的衣物吁了口气,开始动手换衣服,一边换着,一边回味着方才的种种交集。
这丫头……难不成直到刚刚那一刻,她才蓦然惊觉他是个男人?那……那继菜花与怪虫之后,又是他的另一个“悲剧”?
可是他……哪点不像个男人了?这个意识让他心头一惊,在穿上干爽的衣物之前,忍不住望向穿衣镜里那个自己。
瞧瞧,镜子里,那宽肩、窄腰,明明是完美得让女性同胞屏息的铁汉一条……
她就算当他的眼睛看不见,但也不能当他毫无知觉吧?他是个男人,是个活生生而有血有肉的男人!
那么,他是不是应该让她知道,这样是不行的,她不能对一个男人做出这样……这样残忍的事?
对,就是残忍!她成天腻在他身旁,给他无尽的关怀呵护,三不五时上演着肢体的擦枪走火,现在还给他乱模一把,然后把他当作衣架一般的扒了衣服就逃跑,他那已经是满满感动、冲动和蠢动的身心,就这么被她弃之不管不顾……
适度的发泄,应该是有益身心健康……他想到什么,火焰般的眸光直接落在镜子里。
忽然,一阵天摇地动,紧接着吊灯也在瞬间熄灭,书桌上笔记型计算机的萤幕成了此时唯一的光源,让四周不至于完全陷入漆黑中。
地震?!麦昀深快速有了反应,打开导盲杖的自动照明,这时候浴室却传来路小草的尖叫声。
他迅速转身,在昏幽的光线下,看见她从浴室里夺门而出的身影。
一阵剧烈的摇动,让刚刚套好上衣的路小草惊惶不已的直接往外冲,直到不慎撞到立柜之后,整个人才跌坐在地上。“哎哟!”
麦昀深二话不说,快步上前,而立柜上头传来某物品摇摇欲坠的声响。
原来是收拾搁置在柜子上的木雕工艺品已经呈现倾斜,眼见就要往她头顶的位置直直坠落……
“啊……”她显然是吓傻了,抬起头,愣了两秒之后,抱头惊呼着。
抢在木雕砸落之前,一道身影火速向她直扑过来。
麦昀深整个人覆在她身上,用自己宽厚的胸怀紧紧包裹着她,而那顺势承接木雕的肩背也在瞬间传来了一阵钝痛。
可是这会儿他无暇理会,因为她还在他的怀里瑟缩,不断的用颤抖的声音低喃着——
“啊……地震,有地震……”
“没事,没事,我在这儿,有我在……”她怎么会怕成这样子?麦昀深从未见过她这样,只能不断的柔声安抚着,试图化解她的紧张和惊恐。“乖,你乖,不怕,不怕……”
乖,不怕,不怕……不哭……
似曾相识的字句飘入她的耳里,在紊乱当中,她纠结昏沉的脑门像是被震出一道裂缝,某些蛰伏深处的影像也跟着窜冒出来。
“不怕,不怕……我很乖……我不怕,也……也不哭。”跳跃在脑门的字句从她嘴里月兑口而出,刹那间,她感觉又回到了许久不曾再走入的那个梦境。
梦里,就像现在一样,一样的天摇地动传来,一样的臂膀圈住了她,以及那不断安抚的声音……直到那声音逐渐疲弱,那个拥抱也开始变得僵硬,不再动荡的四周却安静得更让人害怕,随着那让人安心的熟悉呼息渐渐转而微弱,她害怕得全身颤抖不已,感觉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镜头疾转至一片刺眼的白,白色的墙,白色的床,床上飘来一道道轻唤她名字的微弱声音,以及一只奋力伸向她的颤抖的手。
她看见自己冲向那只手,没能来得及握住,那只手垂了下来……
“妈!妈……”一股椎心之痛,让她在他的怀里哭出声音,两手环抱住他的腰,死命的、狠狠的抱着。
这一次,她抓住了,再也不放开了。
妈?麦昀深想到当年他妈妈的意外过世,大致理解到什么。
但同一瞬间,一记重击也捶上了他的心头。
妈!妈……当年梗在他喉头的那一句撕心裂肺的哭喊,如今却从她的嘴里尽情宣泄着。
恍惚间,他的脑海里再度出现父亲的背影,以及自己那双渴望拥抱却被扳开而腾空的手……
心口像是再度被狠狠戳中,他微微张着嘴,吐出一口气,努力克制着因为痛楚而抽搐的嘴角,随着浓眉一蹙,浮上另一抹顽强的抗拒。
他悍然拒绝那种不快的感觉,过去没能自主的,现在他绝不容再度重演。
下一秒,他使出更多的力气,密密实实的抱住了她。
在抱住她的那一刻,他感觉视线骤然变得模糊。
就这样,她紧紧靠着他的胸膛,他枕在她的头上,交相互搂的两具身躯,已经分不出是谁抱了谁。
半晌,周遭终于平息。
“过去了,地震过去了……”他用下巴磨蹭她柔软的发丝。
“嗯。”她闭着眼,一脸安心满足的沉溺在他温暖的怀里,头颅贴抵着他的胸膛点了下,耳膜却传来一阵阵愈来愈急促的律动声响。
卜通!卜通!卜通卜通!
是他的心跳……她清清楚楚的听见他那像擂鼓般的心跳……
猛然惊醒,她的眼皮弹开,即便光线再怎么昏暗,依然可以看见自己脸颊下的那片luo肌,随着眼珠子的缓缓转动,她继续捕捉到那条男性三角内裤……
“啊?!”蓦地意识到他只穿着一条内裤,她惊羞交加,忍不住推他一把。
她那一推,正好落在他刚刚被木雕砸中的肩膀,那激动中被遗忘的疼痛感瞬间被唤醒,麦昀深忍不住低吟,“唉……”
“你……怎么了?”她察觉到异状,立刻缩回手。
“刚才好像被什么东西砸到了。”
什么东西?路小草愣了愣,在看见地面的那个木雕之后,忍不住抽了一口气。
“天啊!你一定是被柜子上掉下来的东西打到了,难怪……”难怪她没有意想中那样被砸得满头包,原来是他帮自己挨了那一记,忙不迭的将他扶起来,她懊恼的嘀咕着,“一定很痛喔!怎么会……会这么刚好呢?真是糟!”
起了身,他俯视着她气急败坏的模样,扬起一抹微笑,由衷的说:“怎么会糟?打到我总比打到你来得好。”
“什么好?这样子才不好呢!本来应该是打到我的,结果被你挡了下来,
所以说起来就是我害你被打到的……”
“什么害不害的?我高兴,行吗?”
“你……高兴被打到?”她抬起眼,研究的表情令人发噱。
“我是高兴有帮你挡到。”失笑之余,他伸出手,握住了她。
觑了一眼掌心紧紧包裹住的那只小手,他的心再度被一种奇异的柔软填满……
一个情不自禁,他将她整个人再度拥入怀里,叹了口气,“我高兴,我情愿自己被打到,也舍不得你受伤,好吗?”
顿时,路小草怔忡。
偎进他温暖的怀抱,她的脸颊再度贴着他的luo胸,这会儿她已然忘却羞耻心,随着头顶传送而来的字字句句,传入她的耳里,正在撞击着她的心。
这一刻,她好想大声回答他,好,当然好,而且是好到让她感动得无以复加!
舍不得、不舍得、不得舍……不论怎么排列组合,都道尽一种呵护怜惜之情,让此刻的路小草听在耳里,心头是酸甜交加。
原以为该难舍的亲人,对她来说却是无比的生疏,她泄气了,也开始相信自己真的就是路边那株自生自灭的路小草,可是现在这个男人……他让她感觉自己成了一朵花,一朵值得让他捧在掌心珍惜呵护的女敕蕊……
暖流在她的胸臆间淌过,不断的扩散,直到急速汇聚成漩涡,那力道愈来愈强劲,彷佛要将人迅速吸附一般,可是她却又有种心甘情愿就此沉溺的痛快感……
“麦……麦大哥……”路小草的双眼微微湿润,垂下的长睫轻轻颤动着,“谢谢你……谢谢你对我的好……”
好?他对她……算好吗?
他以为真正的好,是那种全心全意而义无反顾的付出,可是他有吗?
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有着自己的盘算,他怕她破坏自己的计划,甚至怀疑过她的动机,而会想保护她、疼惜她,这一切真的不是出自他的本意。
这些都是意外,一种失控……
“你这个傻丫头……”一手箝揽着她的腰身,让她更加贴近自己,另一手轻抚着她的脸颊,藏在他胸腔里的心更加悸动不已。
她哽咽的声音,让他想象此刻她那密睫下所氤氲满布的泪雾,心头更加难禁不舍的疼痛。
一直以为自己是因为贪寻开心,所以总是特别容易被她灿烂的笑靥所吸引,现在他却知道她的眼泪更让他放不开,也不想放……
“小草……我当然要对你好,因为……”因为她让他知道,原来为一个人心疼的心,可以这般柔软。
她因为他而感动,他自己却因为她的感动而感动。
“因为什么?”她不解的问。
因为什么?
不论是她的悲或喜,他那被深深牵引的心,如此的甘愿受制,那么即便是一种意外的失控,又如何?
他是这么的爱着的。
爱……
“因为……”他轻轻抚着她在幽光下更显白皙的脸庞,指月复持续耽溺在那种柔滑细女敕,心也在辗转之后落定。“因为我喜欢你。”
路小草的心口猛地一窒,心脏一度忘却跳动。
“麦……麦……”他这是在对她表白吗?天啊!她的头好昏。
“叫我名字,昀深,好吗?”他用诱哄的温柔口吻。
“昀……昀深,你……你不要开这种玩笑……”她别扭得舌头打了结。
“不,不是玩笑。我就是喜欢你!”他以更坚定的口吻给了答案之后,直接又问:“你呢?”
“我……我……”她?她怎么样?面对他赤luo的示爱,她心头小鹿乱撞,显得不知所措。
“还是说……你嫌弃……”
“不是!不是这样的!”拉回飘飘然的神魂,她急忙否认,总是这样,见到他泄气的模样,她也会跟着好难过……原来他的一举一动都已牵动着她?!
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以为自己把他的事情放在第一位只是一种助人的热心,所以她也顺着心意,让自己为着能跟他见面而兴奋喜悦,更不去细细思索,为什么面对他的时候,她愈来愈容易脸红心跳?
如今面对他直接表白的心迹,她除了心慌意乱以外,也咀嚼到另一股胀满心头的甜蜜喜悦,这一刻她才心惊惊的发现,原来自己对他已存有一种微妙的暧昧情愫。
她分明也是喜欢他的……
“既然不是嫌弃,你就是不喜欢我……”他忽然又说。
“我没有不喜欢!”她月兑口而出,双颊一阵热烫,略带焦虑的舌忝着唇瓣。
“我应该……好像……是也有一点……一点喜欢,可是……”
“可是?”应该?好像?有一点?她只有一点喜欢他?而且还附但书?不会吧?这就是他生平第一次告白得到的结果?
“可是我不知道这样子算不算,因为……因为我又没有谈过恋爱,我不懂……”她艰涩的说出内心话。
麦昀深不禁一愣,随即哂笑。
她的话还真……实在,只是这样的实在却在挑衅着某种猛禽的隐性因子。
不,他不要她的一点,一点怎么够?他要她的所有、全部。
“那我来教你。”他托起她的下巴,指头轻轻抚模着她的唇瓣。
教?他要教她什么?他就这么俯凑而下,温热的呼息喷在她的脸上,她依稀可以感觉到来自他鼻翼的微凉碰触。
紧绷而暧昧的氛围让她紧张得说不出话,可是他的话又让她忍不住狐疑,收回因羞涩而飘忽的眼神,正要抬望之际,某种惊人的炽热却抢快的席卷而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