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楚卿扬都看在眼里,他倒是没想到她的胆子这么大。
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个女子见到这两只猎犬不害怕的,就连其他男人对它们多少也有些忌惮。
这女人不但不害怕,还很冷静,与从前她给他的印象,有很大的不同。
不过他也只是看在眼中,冷漠地放下弓箭,直接走向利箭插入的树干,大掌握住箭身,只凭单手之力,便将箭身拔出——这明明需要很大的力量,在他做来,却好似不费吹灰之力,然后拎着小兔子,转身就要走人。
“那只兔子是我的!”她大声说道。
高大的身影只停顿了下,什么都没说,也没有转过身看她,便继续往前走。
看来,这男人选择完全漠视她。
沐香凝也不啰嗦,不慌不忙地拿起弓箭,直接对准他的后脑勺,拉满弓。
楚卿扬再度停住脚步,这一回,他缓缓转过身盯着她,一双俊眸闪着危险的寒芒,这女人竟敢把箭对着他。
一旁的茶儿看了直冒冷汗。“小姐……”
沐香凝扬了扬眉,笑道:“果然征战沙场的人就是不同,对危险特别敏锐。”
其实她也不是要射杀他,只不过故意用这方法逼他停下脚步罢了,想不到这么有效。
无视于他的警告眼神,她大声道:“把兔子还给我!”
他冷冷回答。“谁猎的,就是谁的,这只美味的兔子,我要定了。”
她睁大眼,不但没生气,反而噗哧一声笑出来。
“笑什么?”他眼底有着不悦。
“我开心啊,除了我师父,你是第二个赞美我手艺好的人。那兔子是假的呢,是我做出来的,你不但把它当成真兔子,还说它美味呢~~”
楚卿扬一阵错愕,继而看向手上的兔子。
假的?他不信,但再仔细检视,果然发现不对,这只中箭的兔子,没有血。
见他一脸诧异,她笑得更欢了。“如何?逼真吧?”
语气中充满了得意,没引来其他猎物,却骗过了堂堂威远大将军,她当然要骄傲一下。
楚卿扬两手抓住兔子,猛地一撕,兔子瞬间裂成两半,肚子里的草屑也哗啦啦掉了满地,证明这只栩栩如生的兔子,的确是假的。
“唉呀,你怎么把我的兔子分尸了啊?”她虽说着指责的话,语气中的促狭意味却很浓烈。
楚卿扬瞪着沐香凝,她的笑容带着嘲弄,却十分美。
这女人不但笑他,而且不怕他,那双美眸太过清澈,有着以往没有的坦然豁达,这和以前那个总是以幽怨眼神望着他的女人,完全不一样。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这样的她很迷人。
沐香凝收起弓箭,大大叹了口气,对茶儿道:“今日注定是没有收获了,还是回去睡觉吧,走了。”
说完潇洒转身离去,丝毫不理会将军威严的瞪视,茶儿看小姐走了,也匆匆向楚卿扬福了福身,转身追着小姐而去。
楚卿扬目送那大胆无状的女人离去,随后望着手中残破的兔子若有所思,做假兔子当诱饵?这方法倒是挺聪明……
自从她恢复记忆后,这是楚卿扬第一次正式注意到她跟以前不一样了。
虽然接下来的日子,他对她的态度,还是如同以往的冷漠,却也开始多一分心思注意起她的一举一动。
听仆人说,她不再把自己关在屋里,常常清晨起来打拳练功。
原来她会武,这一点,他倒是头一回听说。
不过,他听了也仅是冷笑置之,因为他认为她所谓的会武,大概就是花拳绣腿,防身可以,但上不了台面。
毕竟,他已经忽视她很久了,对于所有她的事,他习惯了低看。
再度让他注意到她,是三日后……
练功房,向来是他的禁地,虽没有明文规定,但这是府中上下都知道的。
除非有重要的事禀报,否则一般内眷不会到练功房来,这是男人的地方,更何况将军每次练功,都会找几个手下来当练手。
男人练功时,打赤膊是常有的事,若要来练功房找将军,也得先让下人通报,内眷只能在前厅等着——
偏偏沐香凝左等右等,一壶茶都喝完了,还没见到人,她皱起眉,问那守在屋内的手下。
“将军怎么还没来?”
她直接称呼楚卿扬为将军,因为她根本不把那男人当成自己的丈夫。
叫他爷或是夫君,会让她起鸡皮疙瘩,她不想,也不愿,反正迟早和离,有些称呼还是不叫的好。
是的,和离,她可不曾死心过,只是在找时机罢了。
“夫人,将军还在练功。”守在前厅的手下回答。
“我知道,所以才请你们通知他呀。”
“已经通知将军了,还请夫人在此等候。”
沐香凝又等了两刻,不耐烦地走来走去,这中间她还如厕了两次,没办法,那茶喝多了。
最后,她越想越不对,又问那手下。“你们将军练功都要练多久?”
“禀夫人,将军有时一练功,就是好几个时辰。”
沐香凝心中恍悟,她缓缓眯细了眼,打量眼前的手下,此人相貌不错,粗犷中有细致,跟将军一样壮硕,平日亦是不苟言笑。
男子被她打量时,也不改神色,淡定得很。
“你叫什么名字?”她笑问。
“回夫人,小的石松。”
“石松是吗?我听说将军身边,有四位得力手下,松柏竹柳,原来你就是石松,能在将军身边当差,武功应该不赖吧。”
“不敢,小的身手尚可。”
“身手如何?试试便知。”
冷不防的,沐香凝拿起几上一个青花瓷瓶往石松丢去。
这屋里的东西,都是宫里赏赐或大臣相赠的,还有将军喜爱收集的,被她突然这么丢来,石松立即伸手接住。
接了一个,下一个又来,全被夫人当球似的尽往他这里砸,瓷瓶、玉雕宝马、珊瑚盆、琉璃杯‘白玉盘,全是易碎又价值高昂的东西。
沐香凝丢这些东西时,拿捏紧凑,让石松只有时间接,没时间放地上,眼看两手接满了,又用脚接、腋下挟着、头上顶着,最后嘴里还咬一个。
沐香凝用力拍拍手。
“太厉害啦!丙然是高手,小心啊,打破一个,就从你的月俸里扣。”她笑嘻嘻地从石松身边溜过,直闯练功房,看他还怎么阻挡她。
石松挡不及,想赶紧把这些东西放下,可他才刚有动作,便身子一僵,因为他瞧见另一个女人。
茶儿双手正捧着一个特大花瓶,似乎只要他敢放下一个东西,她就会把这花瓶丢向他。
他瞪着她,她也瞪着他,丝毫不为所惧。
他不动,她就不动,他只要稍微动一下,她也立刻举高大花瓶,就这样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对峙着。
石松愤怒道:“你敢丢,摔坏了你赔得起吗?!”
茶儿哼道:“夫人说了,有事她担下,叫我尽量丢,就不知你若是摔坏了这些宝贝,将军会不会饶了你?”
石松一张脸抽了抽,他不敢,因为他已经来不及阻挡夫人了,现在更不敢摔坏任何一件物品,只能死瞪着茶儿。
话说沐香凝用点小计就轻易进来了,她这人没那么好打发,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楚卿扬不想见她,没关系,她自己去找他。
练功房里,一群打赤膊的男人们,或坐或站地说笑,有的还用湿毛巾擦拭身子,正在休息。
“喂,将军人呢?”
突如其来的女人询问声,让原本正在聊天笑闹的男人们瞬间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往她这儿集中。
也难怪他们呆住,这还是第一次有女人闯进将军的练功房,不由得一个个睁大眼打量对方。
沐香凝目光扫了一圈,冷声问:“看什么?我问你话呢,说话啊。”她对其中一个粗犷的男人说。
她的语气太理所当然,丝毫不羞怯,被她这股气势所压,那名手下下意识地伸手往东边一指。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沐香凝果然在人群中找到了楚卿扬的身影,立刻大步朝他走去。
即使在众男人的目光下,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甚至对他们打赤膊视若无睹。
“她是谁?”有人忍不住问。
“是大夫人。”有人认出了沐香凝。
“什么?是她?”
将军不待见这位大夫人,娶进门一年,便放在后院冷落着,这是府里众所周知的事。
他们大部分的人还尚未见过大夫人,因为这位她一直待在内院里,除了今日……
大夫人居然直接闯进练功房,这可是将军的忌讳,将军知道了不生气才怪,这下子有戏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