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那个白痴花瓶女说我什么吗?同性恋!她居然敢说我是同性恋!如果不是两年前发生那件事,我曾经发誓不再打女人,恐怕真的会下手。”
“她没有说你是同性恋,她是说你和她是好姊妹。”坐在紫檀木桌后的人说得一口字正腔圆的京片子,双手敲着键盘,一会儿注意着液晶屏幕上的美国费城指数,随即又看向另一台显示着美国刚开盘的期货指数。
“好姊妹不是同性恋的另一种暗示吗?以为我很久没有回台湾,听不懂中文吗?”
“是,国学大师,容我提醒你,”那人看了一眼精雕的三问陀飞轮手工表,显示他身价不凡。“你在我这里磨了四十六分钟又四十二秒的地板,谈的全是那个花瓶女,请问你是『煞』到花瓶女了吗?”
“我瞎了眼才会看上白净莲。”
白净莲?敲键盘的手指猛地顿住,没有发现自己的小指不小心按到Enter键,等他回过神来时,烟草期货平仓出售,再回补时,价格已经异动了。该死!
郑建瑞当然发现他的异状,靠近计算机屏幕,“哇,你是怎么回事?居然认赔二十五万美金?”
“白净莲有男朋友吗?”
郑建瑞有些讶异,端详好友的表情,却看不出所以然。“你什么时候认识白净莲?”
朱里斯没打算隐瞒郑建瑞,因为他太聪明了,两人就是性情相似才会凑在一起,成为知己,既已成为知己,坦诚是基本要件。
“我有一部分西班牙血统。”
“遗传自你女乃女乃,这我知道。”
“八年前发生那件事后,我在西班牙遇见她。”
“她是让你乖乖回美国的原因?”
“百分之七十是因为她,她旺盛的生命力感染了我,让我明白原来生命可以用另一种方式去呈现灿烂。”
“救命恩人?”
“没有这么夸张。”
“你摆明了想以身相许,这样还叫没这么夸张?”
“还不确定是不是她。”朱里斯绿色的双眸变得暗淡。
“你确定她的名字是白净莲?”
“这是我第一个学会的中文名字,她除了教我念,还有教我写。”
“你的意思是,你对她魂萦梦牵了八年,所以学中文、念成语,全是她给的动力?”郑建瑞语带戏谵的说。
“中国人将在二十一世纪写下伟大的一页,我学中文只是不想错过这波热潮。”朱里斯不自在的换个姿势,看向屏幕。
“我没有想到你这么纯情,原本我以为纯情的人是陶云扬。”
朱里斯沉下脸,“别在我的面前提起那家伙!”
“我知道你看他不顺眼,但他的世界原本就只有研究、研究、再研究,跟他发脾气是没有用的,他反而会告诉你,生气会让大量的血液回冲到脑部,导致心脏缺氧,只好加倍跳动来索求血液,造成心律不整,致命的可能性就会增加。”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追求者众,但是没听说有谁得到她的青睐,她似乎很享受众星拱月的快感。”郑建瑞的语气十分不以为然,对于那种花蝴蝶似的虚荣女人,尤以追求者数量来证明自己存在价值的女人,他实在无法有任何好感。
说到底,还是女圭女圭比较讨人喜欢,让他驿动的心思变得沉稳。当然,她可爱的反应也是吸引他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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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休息时间一到,郑建瑞迅速冲往顶楼,等了近二十分钟,别说瞧见敏淑娃可爱的笑脸,连个鬼影也没见到,他的火气一下子飙升到临界点,完全忘了自己没有跟她订下午餐之约,只是下意识的认为她应该就在这里。
敏淑娃的亲和力混合着温吞,反应敏捷,却懂得以笨拙的口齿来掩饰,完全不带给人任何压力,这在时代女性追求自主的同时,很容易被忽略,她们习惯将强势与独立画上等号,久而久之养成咄咄逼人的态度,却毫无自觉。但或许也因为如此,让郑建瑞觉得她应该是个能包容一切的女子,应该在原地等待,因为她不擅长奔跑,就像那只黑狗威胁她时,她只会站在原地,献出食物。
他离开顶楼后,搭乘电梯来到特助室,首先看见的是曾景祥,她不知道在推拒着谁,那人站在隔板后,看不见,两人笑笑闹闹,在发现他时,她有一丝不自在,但是她的EQ非常高,很快就收敛自己的情绪。
“请问你是?”
“海外营业部第五课的郑建瑞,请问女圭女圭在吗?”
姓郑?那轮廓意外的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曾景祥一向对自己过目不忘的能力感到自豪,却一时想不起来。
“不要推我,既然是你的同事,总要打声招呼。”隔板后的人挣扎着想要出来,却因为曾景祥赏他一个恶狠狠的白眼,不敢轻举妄动。
这声音该死的熟悉……陶云扬!郑建瑞听出来了,也知道曾景祥阻止他现身,肯定有什么考虑因素,既然他自己也有一些不能曝光的秘密,当然乐得彼此都保持沉默。
“女圭女圭和白特助出去用餐,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喔!听说也有找你们海外营业部的人一起去,你没接到通知吗?”
该死的!郑建瑞踩着重重的脚步往外走去,用脚趾头猜也知道海外营业部是指谁。从来没有女人敢放他鸽子,她是第一个,而他相信,她也会是最后一个。
“他这么生气做什么?”陶云扬探出头,不解的问。
“你怎么知道他生气?”曾景祥反问。
陶云扬当然不会承认自己认识郑建瑞近十年,他这样走路分明就是怒气冲天。
“直觉。不谈他,说说我们好了。”
“我们有什么好说的?”曾景祥白了他一眼,回到办公桌旁。
陶云扬紧跟在她身后。
不一会儿,传出引人遐想的细碎声音。
“不要这样!你做什么啊?”
虽然夏天闷热,特助室可是“春意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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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建瑞没有吃午餐,气都气饱了,哪里还会有食欲,只得不时的按压着抗议、作乱的胃部,试图减轻疼痛。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度日如年的滋味尝起来全是酸气,当他见到她回来的时候,那些家伙还伴在她身边,她居然笑容可掬的跟郑昌明聊天,剎那间,全身毛细孔都吶喊着备战,踩在大理石地板的皮鞋声铿锵有力,彷佛合奏着出征曲。
敏淑娃一转头,看见笔直朝她走来的人,心底有些愉悦,以为他们真是默契十足,等他慢慢的靠近,才发现他的脸色黑青,单手抚着胃部。
“你的胃不舒服吗?”
郑建瑞才刚要喷火,却因为她的询问而怔住。她怎么会知道?
“你午餐吃了吗?”
他摇头,“你没有帮我准备,我上顶楼没有找到你。”
“昨天你没提今天要一起用餐,我以为你今天有事,不一起吃了。所以你犯胃疼是因为还没有吃饭?”
他点头。如果他昨天记得邀约,她会答应,那么今天就不会出现这种让人恼火的画面了。真是的,平白无故,自己找气受!
“都快一点半了,你怎么还不赶快去吃?”
“我怕你有准备便当要给我,谁晓得你跟别人出去吃得这么愉快。”他的声音哀怨。
“我陪你去吃。莲,下午帮我请两个小时的假。”敏淑娃拉着郑建瑞,快速的离开办公大楼。
白净莲张嘴正想怒吼,却又碍于形象而作罢。
对付她,似乎要来软的。郑建瑞看着敏淑娃覆在自己手上的雪白柔荑,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可惜,一踏进简餐店,她就缩回手,让他手上空空的,心底也是空空的。
两人一坐下,服务立刻递上水杯和MENU。
“你要吃什么?”敏淑娃看着MENU,关心的问。
“没概念。”他的眼睛始终看着她。
“你习惯吃西餐吗?”
“我向来不挑食。”
“骗人!”敏淑娃抬头跟服务生要了一客卤鸡腿饭。他的胃不舒服,最好避免吃炸的食物。“我跟你吃过两次饭,你专挑我细心处理过的食物吃,像是芦笋,要冰镇过留住鲜味,再淋上味醂,你才肯多吃。另一种生菜没有这么处理,你几乎一片菜叶也没送进嘴里。”
郑建瑞挑了挑眉,“你的观察力怎么这么强?难道你喜欢我?”
轰!敏淑娃的脸颊瞬间爆红,蔓延到脖子。“你……不要脸,往自己脸上贴金。谁……谁喜欢你?!”
呵!她的脸好红,而且娇憨的语气洋溢着喜欢的意味。
“看谁脸红,谁就是!”
敏淑娃的双手连忙贴上脸颊,欲盖弥彰,可爱的模样,让郑建瑞逸出浑厚的笑声。
“怎么有人这么蠢?哈哈哈……”
她后知后觉,好半晌才发觉自己被骂了,生气的说:“你……你骂人,亏我还请假陪你吃饭。”怎么有人这么可恶、这么恶劣?
“你蠢得让我恨不得咬你一口,怎么办?”
嗄?咬……咬一口?咬哪里?敏淑娃惊吓得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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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净莲趁着工作空档,来到敏淑娃的办公桌旁,开始严词逼供。
“你老实说,你跟那小子是不是在搞暧昧?”
“没有,我们只是普通朋友,真的!”面对白净莲狐疑的眼神,敏淑娃加强语气。
“那些演艺人员在面对记者的追问时,也都是这么解释绯闻女友的身份。”白净莲双眼微瞇,依然抱持不信任的态度。
“他们都会说是非常好的朋友,不是普通朋友。”曾景祥经过,加上批注。
“意思差不多。”白净莲依旧坚持。
“莲,你真的想太多了!我根本配不上他。”敏淑娃无奈的说。
“你说什么?”白净莲双手叉腰,瞠大双眼,一反平常的优雅端庄,“应该是说他配不上你吧!凭那只只有尾巴炫目的花孔雀,哪一点配得上你啊?!你贴心又善解人意,做事细心,还会设身处地的为人着想,这些优点,哪里是那只禽兽可以比拟的?!”
“莲,你对他太反感了,其实他除了嘴巴坏了点,心地很好。若论外貌,你和他很速配耶!”敏淑娃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
“他要你说的?”太多前例,白净莲不得不防。
敏淑娃猛摇头,她当然知道莲联想到什么,但事实不是,她说的是实话。
“我对那种空有美色的男人不感兴趣。”
“他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万丈高楼平地起啊!”
“你喜欢他。”曾景祥做出总结。
“没有。”敏淑娃否认得有点心虚。
“这怎么行?!女圭女圭不能喜欢他。我已经帮你约好郑昌明,这个星期六去爬山。”白净莲连忙跳出来,试图扭转颓势。
“爬山?”敏淑娃心中大骇。
“对,海外营业部举行的年度登高会,还会发文广邀其他部门参加,这已经变成我们公司的传统,优胜者还有奖金和奖品。听说郑昌明平日的休闲活动就是溯溪和登山,他对奖金势在必得,你当然要培养一些体力,将来才能夫唱妇随。”白净莲解释。
夫唱妇随?现在是在演哪一出戏,怎么她听得一头雾水?敏淑娃将白净莲的话仔细想了一遍,似乎……
“莲,你想撮合我跟郑昌明?”
“是啊!”
“怎么会?我跟他……他跟你聊天的时间明明比较多,怎么会是我?”敏淑娃吓了一跳,猛摇头。再说郑昌明有可能是总裁的接班人,她怎么高攀得起?太恐怖了,她不要!
“我们聊天的内容都是绕着你转,为什么不可能是你?”
“可是我对他没有感觉啊!”
“感觉是培养出来的,这个星期六你就代表我们特助室去参加登高会,我有拜托他照顾你,加油!”
“你不去?”
“星期六早上六点集合,我都还没爬完枕头山呢,那时候可能还在半山腰。”
“人家比较擅长爬的也是枕头山啊!你去拒绝,跟他说我不参加了。”敏淑娃试图用撒娇蒙混过关。
“不行,我已经请他帮你填报名表,你不去,就是不给他面子。”白净莲先来硬的。
我?怎么会是我?敏淑娃指着自己的鼻子,欲哭无泪。
“你别担心,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搞不好这只虫是钻石龟,届时就吃香喝辣一辈子,多好!”白净莲摆出软姿态。
“可是……”敏淑娃的要求没有那么高。
“没有可是,就这么决定!”白净莲任性的做出结论,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
曾景祥站在一旁作壁上观,恣意妄行的人加上不懂拒绝的人,这场戏有得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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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淑娃才刚挂断电话,白净莲就探出头。
“郑昌明打来的?”
她无力的点头,“他约了两位同事,明天一起搭他的车上冷水坑游客服务站集合。”
“他有说另外两位是男同事还是女同事吗?”
“没有。”
“怎么无精打采的呢!振作点,你就当作去踏青,成绩好坏无所谓,公司这个传统历史悠久,也造福了不少有情人。”
“这么好,你怎么不参加?”曾景祥将卷宗放在敏淑娃的桌上,顺便顶撞白净莲。
“我爬不起来啊!今天晚上我要去参加宴会,彻夜狂欢。”白净莲吐了吐舌头。
“如果我是最后一名,特助室的脸会被我丢光。”敏淑娃无力的趴在桌上。
“不用担心,这方面没有得到优胜,没关系,我跟祥的面子不是架在这种耗费体力的事情上。”
“那家伙知道你要去参加?”曾景祥突然开口。
“谁?”啊!敏淑娃打了个突,“中午吃饭时,我忘记告诉他了。”
“你中午不见人影,就是去跟他吃饭?”白净莲讶异。如果女圭女圭不见踪影的原因都是为了他,那么每天中午不就是他们固定的午餐约会?
“明天他应该也要参加吧!”曾景祥提醒敏淑娃。
“应该是。”唉!又要被他发现自己的另一项缺点,可是女生的体力本来就不如男生,这应该还好吧!
这时,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
敏淑娃顺手拿起话筒,下巴还贴在桌面,“特助室,你好……好的,我知道。”
曾景祥拿着笔记本,站在她的身侧。
“TAMC的执行长?”
“对,守卫放行,让他们进入停车场,大概再五分钟就上来。”
“准备好会议室,我先去跟总裁重点提要。”
“好。”没时间再委靡了,敏淑娃拍打脸颊,振作起精神。
因为忙碌,时间过得飞快,当她有时间喘口气喝茶时,电话铃声响起。
“特助室,你好。”
“郑建瑞。今天晚上恐怕得失约,不能陪你去逛夜市了。”
“怎么了?”今天中午吃饭,她讶异于他没去逛过夜市,这可是台湾极有特色的休闲活动,身为台湾人,怎么可以不知道台湾人的骄傲,她当下就决定今晚带他去尝鲜。
“临时有提案,我要加班。”
“会弄到很晚吗?”
“还不知道。”
“那只好改天再找机会!”
“好。”
沉默占据电话线,半晌,敏淑娃率先挂断电话。
加班啊!她承认自己很期待跟他一起去逛夜市,享受有人可以分享的感觉,但加班也是逼不得已,虽然失望,却也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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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建瑞迟迟没有挂上话筒,任由沉默蔓延,心中非常挣扎。他喜欢有她在身边的感觉,莫名的,一颗心就会变得沉稳,所以他想开口问她:愿不愿意陪他加班?
但是陪加班……老天!他从来不曾如此,又不是小孩子,而且在美国的时候,他向来偏好夜深人静继续工作的氛围,总认为可以沉淀纷乱的思绪,厘清盲点。
当电话传来嘟嘟声时,他不禁松了口气,幸好刚才没开口。
郑建瑞爬梳黑发,要求自己专注在工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