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王府,王妃得了媳妇有身孕的好消息,忙和王爷一起赶来暖春阁,听到是让寻常医馆的大夫诊脉的,王妃不放心,慎重其事的又把朱太医请来诊脉,得到的答案同样是喜脉,王妃这才展了笑颜。
“娘明日便进宫见太后,也会与你父王亲自去向骏王赔罪……”王妃说着便偏袒地道:“其实这又有什么罪了?他家的女儿钟意我家气宇不凡的孩儿,我家孩儿不乐意也是有的,想来太后向来疼你,也不会多做责怪,加上福娘现在有了身子,太后只怕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责怪呢?你们就尽避放宽心吧!”
王爷在一旁不发一语,杜福兮看着便觉得王爷没有那么开心,甚至她看着王爷紧锁着眉头,竟像是不乐意她有孕似的。
王妃又殷殷叮嘱了好些事项才跟王爷离开。
待王爷、王妃一走,房里再无其他人,朱太医神色凝重地道:“下官有事相告。”
孙石玉一听便知有事。“朱太医请直言。”
朱太医缓缓道:“这寝房中有股子异样香味,下官适才观察了一下,认为香味出在世子妃身上佩戴着的小香包。”
“我的香包?”杜福兮吓了一跳,忙把香包解下递过去,她以为朱太医要说她的胎象有问题,没想到是要说香包有古怪。
孙石玉面色很沉。“劳烦朱太医检查这香包。”
他心中已有数,朱太医本是太医院的解毒高手,他前世便极信任朱太医,此时也信任朱太医闻到的异香一定有问题。
朱太医将香包放在桌上,割开了线头,倒出里面的粉末,那都是研成了粉末的香料,一般的香包都是如此做法。
朱太医动手细拨那些细碎的粉末,好半晌之后才道:“下官猜想的没有错,这许多种香料之中,夹杂着一味极重的麝香味,这麝香虽能入药,但也是厉害的避子药,长期闻其香味,便会导致不孕。”
杜福兮倒吸了一口冷气,跟孙石玉对看一眼,两人有默契,她略过香包的来历不提,只问道:“太医,既是极重的避子药,那我为何还能怀上?”原来麝香会导致不孕,前世时她还非常喜欢说。
朱太医缓缓说道:“许是在世子妃怀上之后才佩戴在身上的,避子药并非滑胎药,既已怀上,对胎儿便没有影响。”
杜福兮发懵了半晌才后怕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幸好她先怀上了,否则年岁久来,会当自己不孕,那何姨娘真是好毒的心。
孙石玉凝眉道:“此事还望朱太医保密。”
朱太医长年在皇室宗亲之间打滚,亦是明白很多事看到了也要当做没看到。
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那是自然,只不过这香包如今虽是损不了胎儿,还是丢埋了好。”
送走朱太医,两人才关起门来密商。
杜福兮喃喃道:“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想不到何姨娘会存了如此歹毒的心,不想我怀孕。”
何姨娘总是笑盈盈的世子妃长、世子妃短的,竟是笑里藏刀,想让她永远怀不了孩子,若是今日朱太医没把这件事揭穿,那么何姨娘再来送她香包,可能就夹着滑胎药了,想到这她便不寒而栗。
孙石玉脸色黑沉如墨。“快把那香包丢了,往后何姨娘送来的东西一律丢掉,也不许她再踏入这院子半步。”
“不能丢,丢了便打草惊蛇。”杜福兮心中立时有了计较。“等等让阿芷把香包里的香料倒出来,放些安神的香料填进去,我依旧戴在身上,不让何姨娘起疑心,我们暗中观察她便是。”
“暗中观察?”孙石玉伸手捏了她小脸一把,哼道:“不要反过来被她暗中监视了还不自知,这院子里不知道谁是她的眼线,你莫要以为你按兵不动即可,她既是存了害你之心,便是不想让我稳坐世子之位,严侧妃、何姨娘都为了自己儿子而对世子之位野心勃勃,这王府果然肮脏得很。”
“世子之位可真是香饽脖啊。”杜福兮有感而发地叹道:“所以啊,假如爷不做世子,妾身反倒开心。”
孙石玉把她抱起来,往床那边走去,问道:“爷若是乡野农夫,你也开心?”
杜福兮在他怀里重重的点了个头。“嗯,妾身开心!”如果他只是一介农夫,那么他们也不必跟任何人勾心斗角,孩子也可以平安的长大,没人会来加害。
“你这傻的。”孙石玉轻手轻脚地把她放上床,噙着笑道:“人人争做世子妃,就你想做农妇,没见过比你傻的。”
杜福兮朝他一笑,飞快接道:“傻人有傻福。”
“有我这般的相公,你确实是挺有傻福。”见她那不以为然的眼神,他笑着替她拉上被子。“睡吧!一会儿醒来让阿芷送安胎药来。”
“天色都晚了,爷还要去练功?”她拉住他的手,莫名的依恋起来。“今儿个就别练了,陪陪妾身。”
孙石玉低首吻了吻她额心,低声说道:“你先睡,我要进宫。”
“又要进宫?”杜福兮心里一揪。“是不是太后又……”
他摇头。“太后无恙,不过我今晚要以探病的名义进宫,再潜入凤仪宫见皇后。”
杜福兮听得心口一紧,忙坐起身。“若皇后不相信怎么办?你要说你是谁?你要如何取信于皇后?”
孙石玉见状也坐了下来,安抚地拉住她双手道:“这点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全盘设想好了,便说我是卫将军死前唯一见过的人,当时兵荒马乱,即便是孟不群也不能肯定我中箭了之后还跟什么人说过话,他一箭贯穿我心脏,极有把握我必死无疑之后便策马离去,我在死前是否对什么人交代了什么事,都无法考究。”
杜福兮反手拉住他的手,紧紧握住,语带期盼地道:“为何一定要今晚去?匿名飞鸽传书什么的不成吗?”不知道怎么搞的,她就是隐隐感到不安。
孙石玉肃容道:“我派暗卫在监视,得到一个惊人的消息,孟不群向天借了胆子,竟在南岳山里练私兵,而且兵力不容小觑,我怕晚了会误了大事,才决定今晚行事。”
“练私兵?!”杜福兮听得瞪大眼。练私兵不就是那个要……造造造、造反吗?!
孙石玉凝重道:“想来你一介妇道人家也明白事态的严重,你说我能不速速将这消息让皇后知道吗?”
杜福兮自然十分明白他那份效忠大宣王朝和维护皇上姐夫和皇后姐姐的心,知道自己再怎么忐忑不安也阻止不了他,他今晚是势在必行了,于是便瞬也不瞬的凝视着他,郑重地道:“那么你要小心,为了我、为了宝宝,即使皇后不相信你,你也不能冲动行事,不能暴露自己不是孙石玉之事。”
在任何时代都一样,反常即妖啊!她实在担心他会因为皇后是他至亲之人而对皇后吐实,像借尸还魂和重生这等极至妖邪之事,皇后会相信吗?莫不把他当妖孽拿下才怪。
“你当爷是那么愚蠢之人吗?”孙石玉笑了一下,揉了揉她的头。“爷还要看着我们的孩子出世,还要亲自教他射箭骑马呢。”
漆黑的夜幕下,孙石玉脸上戴着面具,身着夜行衣,贴着宫墙而行。他脚步不停的穿过廊道,接近凤仪宫时,便用轻功行走,他熟悉宫中侍卫交班时间,抓紧了那不到半刻的空子潜进凤仪宫,顷刻便轻巧地翻上宫檐。
夜色深沉,今夜又刚巧起了浓雾,可说是老天助他一臂之力。他无声无息的掀开一片琉璃瓦向下看去,凤仪宫内竟是一片幽暗,安静得落针可闻。
由于原主的眼睛极好,他看了不到一刻钟,便已能在黑暗中看清殿中的景物。
殿里,那十六扇镶金嵌玉的墨绣屏风依然摆在原处,但怪的是,竟连个驻守的宫女都没有。
正思忖着,细碎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珠帘作响,有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进入中殿,走在前头那盛装高髻的艳丽妇人正是皇后,而负着双手、佩着长剑,从容随后的男子令屋顶上的孙石玉一惊,竟然就是孟不群!
果然,皇后对孟不群一点设防都没有,竟还让他在深夜之中进到凤仪宫里,不过这也难怪,过去他与孟不群、夜飞三人兄弟相称,又长年驻守边关,皇后疼爱他这个弟弟,也爱屋及乌地待孟不群和夜飞都极好,如今他死了,皇后自是将那份思弟之情全寄托在孟不群和夜飞身上了。
“卑职仍是百思不得其解,那兰阳王世子怎么会有一手与将军相同的箭法?”孟不群一脸费解地说道。
皇后转身看着孟不群,眉梢一挑。“父亲也对本宫这么说,那孙小子的箭法当真与靖儿那么相似吗?”
她虽是极恨其人,但事实上真正见他本人的次数却是少之又少,依稀只在他童年时见过几次,后来他便开始卧床不起。
有一年的皇上生辰,他抱病入宫祝寿,而过去几年间,多半是太后深夜里低调的前往兰阳王府探视,因此她听到他的病情因冲喜而有起色时还不以为意,以致那日在皇家练武场见他竟抢了孟不群的风头才会大为吃惊。
“娘娘,并非相似而已。”孟不群烦躁地道:“是一模一样,这才叫卑职参不透又惊心。”
皇后冷笑,“你何必惊心?靖儿都死了,难道能死而复生吗?不是你亲眼看着入殓的吗?死人还能给掉包了不成?如今还哪来心惊之说,你也太无用了,这点小事便心惊胆跳,叫本宫日后如何将更重要的事交付于你?”
孙石玉越听越诧异,此时的皇后陌生极了,哪里还有半分过去待他的温和可亲?
孟不群似乎有些懊恼自己失言,忙道:“卑职只是说说罢了,又哪里是真怕了那什么世子的毛小子了?”
“最好是说说而已。”皇后眼里闪过一抹狠厉,沉声斥道:“那日在练武场,你的表现委实令本宫失望,你听好了,本宫容不下靖儿,更容不下那孙小子在皇上面前出
头,若他真不长眼的要到沙场上求功名,你便替本宫除掉他。”
孙石玉听得一震,眼中盛满惊愕。这是什么意思?!皇后怎会容不下他?!不,不可能,一定是他听错了……他胸口起伏不定、心神震撼。
孟不群不慌不忙的说道:“娘娘放心,卑职既然能替娘娘除掉将军,那狗屁世子又算得了什么?当日在皇家练武场,卑职不过是一时轻敌才让他取巧了去,日后断不会再有那等事情发生,请娘娘再给卑职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孙石玉只觉一阵又一阵的天旋地转,他心中抽痛得厉害,却又不敢去细想皇后的话中之意。
皇后恩威并施地道:“为了让轩儿登上龙椅,本宫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若你一心效忠本宫,待轩儿登基,自有你一席高位,若是背叛本宫,下场如何,看本宫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下得了手,你便知道背叛本宫的后果。”
孟不群立即拱手单膝跪下。“娘娘明监!卑职一心追随娘娘,对娘娘绝无二心!”
皇后收敛起怒色,满意的看了他一眼。“起来吧。”
“谢娘娘!”孟不群起身后,不解地问道:“卑职看皇上喜欢那狗屁世子喜欢得紧,娘娘怎么没早早除了那眼中钉、肉中剌,留到今日成了大患?”
“你怎知本宫没下手?”皇后笑了起来,却带着说不出的凌厉。“那服侍兰阳王世子汤药的丫鬟便是本宫的人,自幼替那小子医治的方太医父子也皆是本宫的人,不然你当那小子怎么会经年病症缠身,不管怎么医治都没有起色?”
孟不群眼睛一转,笑起来,“娘娘高明,卑职佩服,若是在每日汤药里动些手脚,那当然是越喝身子越虚,永远不可能有起色。”
皇后扼腕地道:“可惜那丫鬟前些日子被揭穿了,王府还大动作换了太医,逼得本宫只好杀了方太医灭口,而那丫鬟因为家人性命还拿捏在本宫手里,谅她什么也不敢说便咬舌自尽,还算是个有脑子的,本宫便饶了她的家人性命,如果有哪些不长脑的管不住自己嘴巴,那么本宫自然也不会手软。”
孟不群心念一转,立即毕恭毕敬的道:“如今卑职应当如何做?卑职愚昧,还请娘娘明示。”
“听好了。”皇后眯起眼睛。“皇上任命你为将军之后,你不得再与国公府有任何往来,要清清楚楚的划清界线,要知道,本宫认为皇上便是忌惮我卫家掌着兵符,才迟迟不愿册封轩儿为太子,本宫为了让皇上安心,才不得不对靖儿痛下杀手,而你自幼在国公府长大,与靖儿情如手足,你爹又是本宫父亲的心月复,看在皇上眼里,你与靖儿的存在没有分别,都将会成为皇上的心月复之患,所以你必须和国公府疏离,表面上要向皇上靠拢,要在表面上成为皇上的人,而私底下,自然是本宫的人,效忠于本宫,听明白了吗?”
“卑职明白。”孟不群神态越发恭敬地道:“等任命下来,卑职便立即搬去将军府,不会再踏入国公府半步。”
皇后心神逐渐放松,微微一笑,打趣问道:“都要成将军了,那将军夫人之位,还要悬着吗?不如本宫为你保个媒如何?看你想要哪家的闺秀千金,尽避开口便是。”
孟不群眼神一黯。“多谢娘娘一番美意,但卑职……除却巫山不是云,暂时没有娶妻的打算。”
“怎么?还在怨怪本宫的母亲吗?”皇后冷嗤道:“是平烟那丫头不知廉耻,老夫人都将她许配给你了,与你有了婚约却还对本宫的父亲搔首弄姿、投怀送抱,简直下贱,难怪会被本宫的母亲活活打死,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怪不得任何人。”
孟不群在心里大声吼道,明明是国公酒后乱性,见平烟貌美又柔弱可欺,强行把她拉进书房要行苟且之事被国公夫人看到,平烟就这样活活被婆子们押着打死……
想到这里,他拳头攥紧了,表面上却是低眉敛目地道:“卑职不敢,是平烟没福气,怪不得任何人。”
“罢了。”皇后的视线扫过他,幽幽地道:“若不是因你心中有那股子愤恨难平之火,你也不会背叛靖儿,等你成了将军之后,本宫再寻些美人补偿你便是,眼睛往荣华富贵里看,那些个挠心事就不要再想起了。”
当初利用孟不群时,她也担心他不会为她所用,但因那贱婢一事让他心中对她母亲怀有恨意,解恨的方式唯有毁了卫家独苗,让她母亲痛苦。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为了轩儿,她得六亲不认。
两人又谋略了一会儿,而屋顶上的孙石玉却恍如青天霹雳,将他劈得心神欲碎、肝胆倶裂,一颗心都快要不能跳动了。
适才听到的种种皆不在他能承受的范围里,素来对他关怀备至,像是母亲一般的长姐,竟然是下令取他性命之人,原因竟只是为了让轩儿当上太子?!
此时,听到的那些话都有如重锤一般的重击着他的心,他头脑沉胀、冷汗涔涔,再无力支撑,竟然不小心动到琉璃瓦片,发出了声响。
“什么人?!”孟不群一声低喝,看见屋檐上的黑影,随即手拿怀中暗器激射而出。孙石玉手腕一阵吃痛,立即将琉璃瓦盖回去,纵身跳下,这骚动引起了注意,宫中负责巡卫的羽林军瞬间高喊着“有剌客”、“保护皇后”,像是整座皇宫的侍卫都往凤仪宫赶过来。
孙石玉眼见情势不利便展开身形,几个起落就消失在那些围拢过来的羽林军之间。他熟悉宫中路线,依旧是捡黑暗处贴墙而行,看到远处有数队侍卫高喊着捉拿剌客,大批宫廷侍卫也出动,高举灯笼火把,四处搜查捉拿剌客,漆黑的夜空被火把照得通明,连雾也渐渐散了。
他忍着手上的痛意,飞快回到慈宁宫后院一座假山之后,拨开层层树叶,沉着地换上他放在那里的世子正服。
上京不到半盏茶的工夫便传开皇宫有剌客的消息,几个时辰之后,皇上亲自下令大行搜索,限期捉拿刺客。
一大早,用过早膳后,杜福兮便带着阿芷、添香到王妃院里,携了一小篮子她研究成功的凤梨酥,才刚烤好,馅还热着呢。
“怎么来了?”王妃见她来了,忙亲自牵了她在榻上坐下,怕她坐得不舒服,又吩咐丫鬟拿迎枕来给她垫在腰后,搞得杜福兮啼笑皆非,暗道我的好母妃啊,我这月复中胎儿不过是个小胚胎罢了,有必要这样谨慎行事吗?
“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王妃的责备之中自是带着浓浓的关心。“太医不是说初期得卧床养胎,你怎么随意走动?这样可不好。”
杜福兮嫣然一笑。“媳妇无事了,特地来向母妃请安呢,还有这,是刚烤好的小点,名字叫做凤梨酥,请母妃尝个新鲜。”
“有了身子了,怎么还操劳这些?”王妃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她的孙子,不过也禁不起那凤梨酥香气的诱惑,尝了一块之后觉得实在好吃,又连续吃了三块才停手。
“这凤梨酥真是比女乃酪和酥糖好吃。”王妃眼里掺了笑,觉得自己也太贪食了点,怪不好意思的。“你怎么就会这些个点心?想来在相府也没机会让你学着做,这倒是打哪来的手艺?”
杜福兮嫣然一笑。“媳妇天生便喜欢换着花样做些吃的喝的,图个新鲜有趣,可能跟我那过世的母亲相似吧。”
“这么早来,是不是担心那平妻之事?”王妃轻轻拍着她的手,安抚意味浓厚。
“你放心,娘天一亮便已经亲自进宫向太后回了那事,太后一听是玉儿不乐意,又听说你有了身子,高兴得连说了几次好字,嘱咐你好好休养,说既然玉儿不乐意,她也断不会勉强。”
这么好说话?杜福兮一怔,“太后她老人家没有怪罪相公,没有怪罪媳妇不容人吗?”
“都没有。”王妃笑瞅着她。“要知道,你月复中这小人儿可是太后的第一个曾孙子,她老人家自然是极看重的,如果这时候让玉儿娶了平妻,让你不舒心,影响了孩子怎么办,因此她老人家便把安抚骏王府的事担下了。”
“第一个曾孙子?”杜福兮倒是挺意外。
王妃感慨地道:“虽然谨王比玉儿更早成婚,又有一妻四妾三姨娘,但都未曾有人怀上身孕。”
杜福兮不免感到一阵欷吁,那自然是谨王府里的内斗斗得厉害才会那么多女人连怀孕都困难,谁都怕谁先生了儿子会母凭子贵,而那贵了的母,极有可能就是日后的皇后,因此暗中下的那毒手啊,怕是不比宫里少。
这话题引到这里,倒给了她一个起头,她搁下茶杯,慎重的看着王妃。“母妃,事实上媳妇便是为了月复中孩子而来的。”
王妃紧张起来,“怎么啦?是不是哪里感觉不适?要不要请朱太医……不不,请孟太医来看看才对,孟太医是太医院的妇科圣手,什么疑难杂症都难不倒他……”
“不是那样的,母妃,媳妇并没有任何不爽利之处,您别紧张。”杜福兮忙安抚道,“是朱太医让媳妇好好静养,媳妇便想到别庄上去住一阵子,等胎象稳定了再回府,免得横生枝节,造成遗憾。”
王妃闻一知十,知道她说的枝节是什么,谨王府里何等严谨都生不出一个孩子来,何况是他们兰阳王府……
她认真的看着杜福兮,想马上答应又有些踌躇。“娘让你去别庄静养无妨,只是玉儿若知道了,肯定怪娘让你出府。”
“相公说要陪媳妇一起去呢。”杜福兮刻意眉开眼笑地说:“许是第一次要做爹,相公有些紧张,直说要好好陪陪媳妇,去别庄的主意也是相公提的,说是静素别庄最是风景宜人,有利养胎。”
王妃一笑,“原来如此。”她脸上与媳妇凑趣,事实上内心是多少有些感伤的,别人在这年纪都是几个孩子的爹了,她的玉儿却因为被下了毒,导致体弱多病,迟至如今才有了第一个孩子,也难怪他会紧张又爱护有加的要陪有孕的妻子到庄子上静养。
“既然是玉儿要一同去,那娘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王妃关心地问道,“你们想什么时候走?可要多带些人去,别庄不比王府,统共下人不过三、五十人,人人都有自己的活儿,使唤起来也不顺手,不如从王府带去的好。”
“相公说想今日就走呢,说是城里为了捉剌客闹得沸沸扬扬的,他看了心烦,也怕扰了我。”说到这里,她嘻嘻一笑——
“媳妇如今是白天也困得很呢,巴不得有个安静的洞可以钻进去睡个昏天暗地。”
“是啊,玉儿爱静,自然是会觉得闹心。”王妃点了点头。“那好吧,你们就今日出发吧,别庄那里娘会先打发人去通报一声,等你们父王下朝回来,娘再同他说一声,你们就不必等他回来再走。”
杜福兮一副顺从模样,恭敬不如从命的应了声好,又道:“听闻母妃这里有宫里赏赐的百灵丹,不知能否让媳妇带些到别庄以备不时之需?”
王妃一笑,“那有什么问题,全让你带去吧!定是担心玉儿身子会有不测,你想得真是周到。”
获得王妃的允许,暖春阁便开始张罗起来,杜福兮带了阿芷、添香、绿儿、桃花和凤嬷嬷,把院子交给柳嬷嬷守着,但交给莲姨娘管理,为此莲姨娘又惊又喜,忙恭恭敬敬的归还世子妃正服,倒把杜福兮臊了个没脸。
这是自她穿越后,第一次觉得没脸见人,瞧瞧她做了什么好事,竟然在单方面决定与孙石玉恩断义绝后,还把世子妃正服拿给莲姨娘这个最最无辜的女人,莲姨娘才是这出穿越剧里的正宗受害者啊,不知道她爱的男人已经往生了,一辈子就注定空有姨娘名分在王府老死……
“实在对不住,是我冲动了,你就当那天我魔怔了。”她真心诚意的向莲姨娘道歉。
莲姨娘倒是不以为意,烈女自是不嫁二夫,女人失了男人宠爱也是寻常之事,男人喜新厌旧更是天经地义,她如今也不想别的,只要能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就足够了,即便是从杜福兮手中收到世子妃正服那天,她也没有傻得以为世子会回头爱她,爷不是以前的爷了,她很明白这一点,所以她舍了情爱,此刻正因为得了杜福兮的信任而欢着呢。
“世子妃说的是什么话,婢妾从没把您的话当真,您也别当真。”说的自是杜福兮说要把世子妃给她做之事,她笑盈盈地道:“爷和世子妃尽避到别庄静养,婢妾会将院子打理好,会领着丫鬟们给来年要出生的小少爷或小小姐做些小庇肚兜,等两位和和美美的回来。”
未到晌午,王府的一列马车便出了城,暗卫暗中随行,有兰阳王府徽章的马车自是不必通过城门守卫检查便能出城,上京的街道依然穿梭着逐户搜寻手腕有伤的剌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