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里极之安静,朱太医诊了半天之后倒是沉吟了。
王妃急道:“朱太医,究竟如何?世子旧疾又犯了吗?”
适才看朱太医一搭上玉儿的脉,脸色便凝重起来,看得她心里一沉,生怕是坏消肩。
“病情如何请朱太医直言便是。”孙石玉说得淡定,表情没有太大起伏。
“那么下官就直言了。”朱太医眉头微皱地缓声道:“世子身上并无大病,但脉象浮虚,体内积存着慢性毒素,中毒太深,伤精耗血,真阳无法鼓动,毒素渐侵血分,使阴毒内盛,伤损六脉,幸而毒素尚未到达五脏六腑,以温柔养阳,从阴引阳法治疗,还有机会痊愈。”
“什……什么?!”王妃像是受到极大惊吓,身子大大摇晃了一下,百合忙扶住她。杜福兮也是一愣,她朝孙石玉看过去,就见他神色如常,眼里有抹了然一闪而逝,顿时明白他恐怕是心中早已有数,换太医不过是想证实心中的想法罢了。
这时,王爷风风火火的赶来了,撩了帘子便大步流星的进来。
“玉儿怎么样了?身子又难受了吗?”王爷盐眉看了朱太医一眼,之后便把注意力转到儿子身上,顿时神色又是焦急又是忧心。
“王爷……”王妃激动的看着他。“咱们玉儿不是生病,而是中毒了!”
“什么?!”王爷很震惊,像是从未想过王府会有这种事发生。“玉儿中毒?中了何种毒?是何时中毒的?”
王妃摇头,“臣妾也是刚刚才知道,适才朱太医才诊出来的,臣妾现在脑子乱得很,什么也理不出来,请王爷一定要查个清楚。”
“这是自然。”王爷爱妻心切,见王妃脸色苍白便先扶着她坐下,这才问朱太医,“不知玉儿中的是什么毒?又是何时中毒的?”
朱太医脸色凝重起来。“世子体内毒素非常毒烈,照脉象来看,这毒素存积已久,恐怕是从世子出世便被人一日日的下毒。”
王妃一听,娇柔的身躯颤抖了起来。“你是说从出世便被下毒吗?!”
王爷额上青筋直凸。“怎么会?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敢对世子下毒?!”
一时间下人们都惶恐起来。
孙石玉忽然慢悠悠地问:“父王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回来?朝里不是还有事?”
兰阳王是皇上亲弟,也是皇上信任的左右手,多半时间都在政宣殿与皇上议事,为皇上分忧解劳。
“是奴婢让大总管请太医时顺道在宫里通知王爷的。”竹影不卑不亢地道,“王爷曾交代奴婢,若王妃或世子有事都要即刻通知。”
王妃含着泪水,不禁动容。“王爷有心了。”
“什么话?”王爷脸色微黯,俊目微湿。“守护你和玉儿是本王的责任,如今却让人给玉儿下了毒还不知道,本王枉为人父啊!”
“王爷,先让朱太医开解毒方子吧!”王妃提醒,“当务之急是尽快解了玉儿身上的毒。”
王爷朝朱太医微一拱手。“有劳朱太医了。”
朱太医也躬身回礼。“不敢当,下官这就开药方,世子虽积毒已久,但有下官祖上的解毒百丹还是有救的,日后好生调养便能恢复健康,请王爷、王妃无须惊慌。”
听到有救,王妃着实松了口气,她忙交代百合跟着去取药方子,亲自煎药送来,不能经第二人之手。
王爷这边也没闲着,脸一沉,吩咐王府侍卫把暖春阁的奴仆都拿下,他要严审!
一时间,整个王府风声鹤唳、人人自危,世子自襁褓时就被下毒之事也传开了。
朱太医已经告退,由大总管亲自送出去,百合跟了去取药方子,而王府侍卫也将暖春阁的丫鬟婆子全拿下在穿堂里,一共有五十六人之多,包括掌事的柳嬷嬷和一等大丫鬟全被拿下,而杜福兮这位新任世子妃的陪嫁丫鬟和嬷嬷则不在列内。
王爷在审一干人等时,王妃也坚持要观看,便由竹影陪着,拿了绣凳让她坐着,不想连孙石玉也下了床,慢慢地踱了出去。
杜福兮一看,自然紧跟着去,她也想知道是什么人对孙石玉下毒,脑中不期然就浮现了严侧妃那美丽傲然的脸。
所谓杀人要有动机,那么严侧妃便是动机最大之人,孙石玉若死了,孙如斯便可坐上世子之位,是最大的既得利益者。
不过她想得到的,旁人自然也想得到,严侧妃好歹也是个宁王府的尊贵郡主,她会那么笨让自己招人怀疑吗?
至于何姨娘,她敢打包票那是不可能的,别说何姨娘与王妃情分深厚,待王妃十分恭敬,不会做这等伤害王妃之事,就算她敢做,孙石玉死了,上头还压着个孙如斯呢,也轮不到孙少乔做世子,况且她身分低微只是个姨娘,对世子之位不可能有非分之想。如此这般的分析一番,她倒模不清嫌犯是谁了,不由得看向孙右玉。
王爷见他出来,心疼地柔声哄道:“玉儿,你怎么出来了?这里风大,你去房里躺着,待会儿药送来了你好生服下,休息休息,父王答应你,定会找出害你的凶手,不管道事掺和了多少人,不管那人是谁,决计不饶!”
杜福兮恍然大悟,原来他不只是妈宝,也是爸宝啊!瞧王爷对他呵护的模样,真把他当孩子了。
孙石玉不理王爷那番慈父演说,他神色冷肃地说:“父王,孩儿自幼便是由方太医的父亲方老太医诊治,方老太医过世后交由方太医诊治,他们两位都是太医院的神手,却同样都没诊出孩儿体内的积毒,说法也都是孩儿先天不良体弱,内脏自在母体便耗损,从未提过中毒,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孩儿认为该将方太医请来厘清才是。”杜福兮佩服地看了他一眼,她怎么没想到方太医呢,算他聪明。
王爷一连迭声地道:“自该如此!”
王爷急着查明真相,派了侍卫长拿了他的名帖去请方太医,又担心王妃身子受不住,让人去备下宁神茶送来,又怕她坐得不舒服,吩咐换张椅子来,在椅子上摆了个迎枕让王妃坐,这看在杜福兮眼里,王爷虽然有侧妃和姨娘,但最爱的还是王妃啊!
不过,既然他深爱王妃,又为何要娶侧妃纳姨娘?唉,天下男人果然都一样,不论古今,女人是越多越好,既然制度就是三妻四妾,哪有放着不要的道理?
她不由得又看向孙石玉,虽然他此时对莲姨娘不耐烦,但日后呢?日后他是不是也跟王爷一样要娶侧妃还要纳妾?自己若跟他说不准,他说不定还会把她当疯婆娘看呢!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瞪着他,蹙着蛾眉十分不满。
孙石玉被她看得莫名其妙,不知道她的脑袋又在想什么了,瞪得那么起劲,也不怕眼珠子掉下来?
要说这院里此时最不紧张的便是他们两人了,孙石玉因着自己并非真正的孙石玉,对于被下毒之事只想查个明白,并无太多愤恨的感觉,而杜福兮更是当成了“包公审案”在看,不关她的事,她只想知道凶手是谁。
半个时辰过去,侍卫长总算回来了,但方太医并没有同来。
王爷脸一沉,“方太医人呢?”
“回禀王爷,方太医在回家的路上被劫杀,此时顺天府尹正在追查,还没找到可疑之人。”
“什么?!”王爷与王妃均是脸色一变,一旁的众人也是战战兢兢的,均是满脸惊慌。
孙石玉冷笑,“这么说,便是死无对证了。”
短短时间便得了消息将方太医暗杀掉,这内神通外鬼可说是合作无间,若不是他魂穿到孙石玉身上,在运用内力时察觉不对,恐怕永远也无人知晓王府里有人要加害世子,而孙石玉更是直到死前都不知道自己被下了毒,以为自己是体弱病死的。
“大胆!”王爷震怒。“究竟是什么人敢在本王眼皮子底下做,这等丧尽天良之事,今日若不揪出凶手,本王绝不罢休!”
穿堂里的人全都唆唆嚷嗦的,只有杜福兮在心里鼓掌,好气魄!看来虽然孙石玉体弱,但王爷还是最为疼爱这个嫡长子。
她看向孙石玉,原以为他会动容,但谁知道他竟是脸色冷漠如霜,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将世子平日所服汤药全送太医院检验!”王爷怒气很盛,一声令下立即有左右侍卫照办。
“把这些奴仆全部杖黯!”王爷又怒不可遏的下令。
这个命令让杜福兮吓了一跳。全部杖毙?!这不是太不讲理了吗?她看到柳嬷嬷吓得腿一软跪了下去,添香、秋月几个一等大丫鬟全白了面孔,有些粗使婆子已经“王爷饶命啊”的喊起来,更有些受不住吓的小丫鬟直接昏倒了。
她不禁皱了眉头。王爷这样也太草率了,哪有一开口就要把人全杖毙的道理,这样岂不又是死无对……她蓦地一凛,眼眸不期然与孙石玉对上,就见他一脸了然,这让她纳闷起来,不知道他到底知道什么?
“慢着。”见侍卫们就要拖了人下去杖毙,孙石玉开口了,“父王怕是气急攻心了,如此一来要如何查出凶手?”
他那冷凝人心的低沉声音充满无法轻忽的威严,侍卫们纵有王爷口令也不敢轻举妄动,“玉儿说的没错,不能全杖毙。”王妃也不赞同那不管不顾的作法。
“况且其中好些是看着玉儿长大的,难道真会害了玉儿?”
柳嬷嬷坐在地上呜咽的哭了起来。“是啊!王妃说的极是,奴婢就绝对没有加害世子之心,世子长年病着,奴婢比谁的心都痛哪!”
“奴婢也决计没有!婢奴绝不敢毒害世子!”添香第一个跪地磕头,迎梅也跪下,更多人跟着一起跪下,口里同样是“奴婢没有,望王爷明查”等等的自清之语。
王爷脸上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阴狠。
孙石玉收起双目中的精光深锐,再度开口道:“这些都是王府的家生子,把他们家人都拿下,若不说实话便慢慢用刑折腾他们的家人,是要断手还断脚,直到有人说实话为止。”这是前世军中逼供战俘的方法,他自然是从来不认为有什么不对。
然而此话一出,王爷怔住了,王妃也是惊谘的一愣。“玉儿,你……你……”
他们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想的全是——你是怎么想到这残忍的法子?这不像你啊!
王爷讶异过后,眼里闪过一抹狠绝。“这倒是个法子,想来拿捏了他们家人,他们就不得不从了,若不肯招,那便让他们家人受凌迟之苦,一寸寸的割下肉来,让他们求生不得求生不能,若不想家人受这等苦刑的最好速速出来承担罪过……”
杜福兮越听越奇怪,王爷怎么好像在威胁人似的……
忽然之间,跪着的丫鬟里有个人倒下了,顿时一阵混乱,尖叫声四起。
“是秋月!”怜蕊惊惶不已的尖声喊叫。
侍卫忙过去查看,将她身子翻了过来,探了鼻息。“王爷,这丫鬟咬舌自尽,已经没气息了。”
杜福兮也很是惊讶,秋月是负责世子汤药的,也是暖春阁的一等大丫鬟,平常稳重,话又不多,还曾对她说过若世子的汤药出了问题便找她,当下令她很满意她那负责不推謡的态度,没想到她竟然自尽了……
咬舌自尽,竟有这种勇气,一定很痛吧……
“事实很明显了,这个丫鬟勾结方太医要谋害世子!”王爷愤怒的指着秋月的尸首。“来人!把这贱婢的尸首丢到府外去,把她的家人全部杖黯!”
“怎么会是秋月?”王妃喃喃地不敢相信。
秋月原是太后跟前服侍的二等宫女,是太后一手培养的人,因不放心其他人而派来王府专职伺候玉儿汤药的,秋月怎么会谋害玉儿?
朱太医说,玉儿是自出世便开始被下药,那时秋月尚未入府,暖春阁的丫鬟婆子春去秋来一年年的也不知道换过几轮了,主谋要从何处去追查?何况今天还死了方太医和秋月,若查下去,会不会死更多人?
想到这里,王妃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不知那隐身在暗处要害玉儿的是何人?在秋月未入府前便是由对方亲自下的手,竟能一藏二十多年,她想到便心惊胆跳,好似那人会突然跳出来对她的宝贝儿子不利似的。
孙石玉没再阻止王爷杖黯秋月的家人,反正现在人都死了,要说跟什么人勾结都随人说了,是不是事实也不重要,反正要害孙石玉的绝不会是一个丫鬟跟一个太医便是。
对他而言,什么人要害原主也不重要,他不过是想揭露体内有毒之事,此后就不必再喝那有碍运功的汤药,而且如此真相大白,他才能以解毒掩护他身子靠着运行内功早好之事,也才能以安康之姿出现在众人面前,走出王府去查他真正想查的事。
夜渐渐深了。
“孩儿累了,要回房歇着。”他眼皮子一抬,看了杜福兮一眼,她还怔忡在秋月自尽的事里回不了神。“娘子,你不扶我回房吗?”
阿芷忙轻轻推了她一把,小声道:“世子在叫您呢。”见杜福兮回过神来,阿芷又小声道:“世子要您扶他回房。”
杜福兮很是无奈,明明就会自己走,扶什么啊,她还想看王爷怎么善后呢。
虽然不爽,她还是过去扶他。
走前她听到王爷说:“此事还需进宫禀告太后她老人家才是,她老人家最是疼爱玉儿,断没有不告知她老人家的道理……”
回到房里,百合也送来汤药,外头院子还乱着,也没人来问要传晚膳与否,百合细心,本想问的,孙石玉手一挥,示意她出去。
房里没人了,杜福兮这才瞬也不瞬的看着孙石玉问:“爷早知道体内有毒,对吧?所以之前才一直不喝汤药。”
“瞎说什么?”他也不坐下,就看着那碗汤药迟迟不动手,眼里露出灼灼光芒。王妃他信得过,但王妃身边的人他一个也不信。汤药如果没问题,对他解毒极有帮助,他越早解了体内之毒,便越早能走出王府去做他要做的事。
杜福兮看也知道他对汤药存疑。“这样吧!以后煎药的事,若爷信得过绿儿便交给绿儿。”
孙石玉点了点头,“就这么办。”
他知道绿儿的命是她救的,那个小丫鬟恐怕比很多人还知道什么叫受人点滴泉涌以报。
“爷真的答应啦?”杜福兮眼儿亮晶晶,嘴角笑咪咪,露出欢喜的神情。
他信得过她的人,就是信得过她。
孙石玉际她一眼。“不然还有假的?”
杜福兮心情大好,往斗柜上的竹篮子里取出一个小点心往孙石玉面前一送。“给你。”
他先接才问:“这什么?”
她嫣然一笑。“幸运饼干。”
她闲来无事,教了蔚娘们烤饼干,虽然没有香草粉和鲜女乃油,不过面粉和糖是有的,做起来也有五分像,里头的签条可都是她亲手写的。
孙石玉听了嘴角微勾,端详着手里那形状弯弯的奇怪小点心。“什么幸运饼干?”
“爷吃看看啊,要对半剥开,就会看到属于你的幸运。”杜福兮故作神秘的说。
孙石玉依言对半剥开,看到签条露出来,拉出签条打开,上头是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写着——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他感觉心里咚的一响,好像被什么敲击了一下,他的胸口热热、胀胀的,似乎有什么裹住了他的心,感觉到心完全的失控,就好像……好像有人在鼓舞着他,叫他不要气馁,事情总会水落石出、总会查明白的,让他心中没来由地涌起一股暖意。
杜福兮见他神色高深莫测,忙道:“怎么?不满意那上头写的啊?那要不要换一个?”
孙石玉瞬也不瞬的看着她。“这是你写的?”
杜福兮在他身边转啊绕的,笑着点头,“怎么?爷是不是觉得娘子我文采过人,写得极好啊?”
“是写得极好。”他嘴角一勾,忽地伸手一拉,将她拉到怀里。
她慌忙的推挤他,但没用,他一只手已迅速上移到她后脖处,固定住她的头,同时间,他的嘴唇已经落了下来,压在她唇上,那两片炽热的唇瓣一覆上她的嘴,刹那间她脚中便一片空白,任由他暂转吸吮着。
孙石玉早已不是过去的孙石玉,此时自然带着他前世的霸气,双臂紧紧的搂着她,身上尽是慑人的男性气息,那火热的舌尖探入她唇齿之间勾缠,一阵又一阵的燃烧着她,让她只能浑身燥热又无力的攀附在他胸前和臂膀之间。
他昏天暗地吻了她一阵之后忽地放开她的唇,杜福兮脑子还一片恍惚,就这么抬着头,莫名其妙的傻傻看着他,眼神迷离,根本回不了神。
他轻轻皴起眉头,眼神极度苦恼。自己是哪里不对?忽然不想以孙石玉之身与她做夫妻,竟然有了某个念想,想让她知晓他是什么人之后才与她行夫妻之实……
他忽地放开搂住她的手,眼神复杂。“爷饿了,让人传晚膳。”
呆滞了几秒之后,杜福兮清醒了过来。什么跟什么?哪有人这样?先是不管不顾的抓了就吻,撩起她的心火后又说放就放,把她的心搅乱,难道……是因为答应她在她对他还未产生感情前不圆房,所以才蓦然停下来吗?
看来他也是个月复黑的,分明是故意的,有没有产生感情难道要白纸黑字写明白吗?他就不能看情况吗?真真是气死她了。
“才不管你晚膳哩,你自己传!”她真是恼了,这个不解风情的呆头鹅,她闷闷不乐的打起帘子就要出去。
孙石玉的声音由后头传来,“你上哪?”
他是世子,世子在问话,她不能当没听见跑出去,外头可是还有人在呢!
她回头没好气的瞪着他。“还能上哪?不就是去给大家打气!不然死了一个秋月,王爷先前还要杖毙所有人,院子里士气会有多低迷啊!你这当主子的没想过吗?”
孙石玉自行掠过她那夹枪带棒、没规没矩的反质问,只问:“你想怎么打气?”
杜福兮微微一愣,想了想,撇唇道:“就摆几桌席面,让他们好好吃一顿压压惊。”她相信食物可以抚慰人心,前世,要是拍摄不顺利,哪个演员的粉丝团送消夜到片场,就会一扫低气压。
“每桌二十两的席面,看要几桌你拿主意便是。”孙石玉只想将她多留一会儿。
见他主动找话算是求和,杜福兮这才缓了情绪。“妾身替大家谢过爷的恩典。”
二十两的席面,那可以吃到山珍海味了,他可真大方。
“至于刚刚为何打住……”孙石玉深深的看着她。“日后再告诉你。”
杜福兮一听,脸红了。“咕,妾身又没有想知道。”她一哼,很快出去了。
隔日,得知孙石玉自出世便被下毒至今,且真凶还未找到,皇上立即派了一支属黑旗的皇家暗卫保护他,也听令于他。
暗卫如同死士,既然听令于他便是完全属于他了,连皇帝的命令也不再听候,这令孙石玉有了可靠又坚实的后盾,夜里也不必再由他那半调子的娘子护法运功了,暗卫们自会做得很好。
他思忖,如果此时能有夜飞助他一臂之力就好了,但那是绝不可能的事,对夜飞而言,他是孙石玉,再尊贵也只是一个王府世子,夜飞又怎么会相助他?
如今孟不群还占着副帅之位,前世的他死了之后,卫家军群龙无首,保不定孟不群会受命为主帅。
当务之急,他要查出孟不群为何要杀他,是勾结了什么人要对大宣王朝不利,还是冲着他一个人来?如若是冲着他一人而来,是否背后又有什么人?是什么人要置他于死地?千丝万缕如一团乱麻,都需要他来解开……
“接着!”杜福兮打了帘子进来,一脸的俏皮娇笑,二话不说便抛给他一块幸运饼干。
这阵子他眉头拧着比舒展时候还多,皇上不是派了暗卫保护他吗?据说那暗卫可是武功一等一的高强,而且一支暗卫有二十人,有二十个人在王府暗处保护他,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况且王妃也把暖春阁的二、三等丫鬟婆子都换了新的,秋月也畏罪自杀了,他身子又在暗卫的协助练功之下渐好,体内之毒也按朱太医的方子日日服用,还有什么可烦心的吗?
“空城计。”孙石玉剥开幸运饼干,取出签条念道,然后挑眉看着她,等她开口。
她日日都会抛一块幸运饼干给他,那些个签条他都收起来了,想到旁人也可能收着她亲手写的签条,他便规定她不准再亲自写签条,她写的签条只能放进要给他的幸运饼干里,其余的签条由他来写,他自然是不会花心思想帘条的内容,找了本佛经,照写上
面乏味的内容,目的便是要搞得府里的人都不想收她的幸运饼干,自此之后幸运饼干只专属于他。
“那是三十六计之一的『败战计』。”
杜福兮随意地坐了下来,自己斟茶喝,喝完才朝孙石玉一笑,用说童话故事般的语气说道——
“很久很久以前,有三个国家一样强盛,分别是魏国、蜀国、吴国,有个叫诸葛亮的人是蜀国的军师。
“有一次呢,魏国得到消息,得知蜀国的战略要地西城兵力薄弱,只有不到一万士兵,就派大将司马懿率领十几万军队前去攻打。
“蜀国得到魏国的军队正迅速向西城赶来的情报后,从君王到士兵都非常紧张,以一万士兵抵挡十几万敌人,如以卵击石,必败无疑。
“可是,蜀国要从别的地方调集军队增援又来不及,西城危在旦夕,诸葛亮苦思良久,终于想出一个计策,他命令城内的平民和士兵全部撤出,暂时躲避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大开城门,等候敌人的到来。
“司马懿不久即带兵包围西城,但令他吃惊的是,本来以为会戒备森严的西城却城门大开,城墙上也看不到一个守卫的士兵,只有一个老头在城门前扫地。
“就在他大惑不解的时候,就看到城楼上出现一个人,那人正是诸葛亮,只见诸葛亮不慌不忙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在一架预先放好的古琴前坐下来,随即悠扬的音乐从城墙上传下来。
“魏国的将士都愣住了,在大军围城的危急关头,蜀国的军师诸葛亮却弹起了琴,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面对开着的城门和弹琴的诸葛亮,老奸巨猾的将军司马懿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早就知道诸葛亮足智多谋,可诸葛亮胆敢大开城门迎候十几万大军,这太出乎他的预料了,因此他想,城里必定埋伏了大批兵马。
“这时就听得城墙上传来的琴声由舒缓渐渐变得急促起来,仿狒暴风雨就要来临一般,司马懿越听越不对劲,他怀疑这是诸葛亮发出调动军队反攻的信号,于是急忙下令他的军队撤退。
“一时间,在琴音之中,成千上万的魏军迅速撤退,就这样,蜀国的西城没有用一兵一卒就得以保全,这就是『空城计』。”
说完她啜了口茶,抬眸嫣然一笑的看着孙石玉。“怎么样?爷,妾身说得好不好啊?好的话,你要拍拍手啊。”
孙石玉确实是听得津津有味,虽然他兵书看得很多,但都不若她口中的故事精采。她的签条日日都是一计兵法,曾经一度让他怀疑她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但那又是不可能的事。
事实上,杜福兮根本不知道他是武将,而且还是一介元帅,她不过误打误撞罢了。她是想,与其在他面前卖弄那些唐诗宋词,不过风花雪月,想来是不会让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她才想到前世很喜欢读的三十六计来,一日给他一计,男人嘛,多半对打杀的事感兴趣,就不信他不对她另眼相看。
果然如她所料,他真的对她的三十六计极为上心,不仅仔细聆听、收藏签条,还做笔记呢!让她深深觉得太值得了。
“那诸葛亮真是奇人。”他由衷向往。
前世他是手握天下兵马的统帅,这些日子以来,多少次梦里出现大军拔动的画面,十万大军的脚步声像雷霆一般的震动响起,若他的军营里能有如此一位足智多谋的军师,对他的帮助何止一点两点,更何况由故事里可以知道,诸葛亮不只是个惊才绝艳的人物,还胆识过人,若能为己所用……
他不由的看着杜福兮,不自觉的弯起了嘴角。
杜福兮忙不迭地摇手,“不要那样看我,诸葛亮已经死了,都说了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况且你这位世子要认识他干么?认识了也没用嘛你说是不是?”
此时阿芷打帘子进来,她福身施礼,把托盘搁下便很识趣的出去了。
杜福兮满脸笑意的端了一盅甜品送到他面前。“这是上好的金丝燕窝,是母妃自己炖的,我是分了你的福气才有得吃。”王妃待他的方式她一点都不陌生,前世她母亲也是这般宠她小弟。
“既然如此,还不跟爷道声谢?”孙石玉挑眉说道。
自己刚叫他拍手,他现在就叫她道谢,他还真是一步都不肯让啊!
她抿唇笑着,算了,道谢就道谢,才不跟这个妈宝计较咧,她起身做顺从状的福了福身。
“多谢爷!”谢完又很快坐下来,继续吃她的金丝燕窝。
“瞧你贪吃的,爷不爱甜的,这碗也给你吧!”孙石玉把自己只吃了一口的那忠燕窝推向她,对那燕窝没兴趣。
“谢啦!”杜福兮才不跟他客气,迅速把他的碗盅移向自己,没看到他眼里那一脸的纵容。
燕窝是养颜美容的圣品耶,多多益善,不管好不好吃,再多她也吃,明天起来皮肤会很有弹性,会像婴儿肌一样的柔女敕……想到这里,她吃得更卖力了。
那是他吃过的,她就那样吃了,看在孙石玉的眼中,格外的有深意。
暖春阁依水而筑,坐落在湖畔,两人对坐着说说笑笑吃燕窝,窗外湛蓝的天空中飘浮着轻盈如絮的白云,微风吹来暖暖的春天气息,岁月静好,孙石玉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眼神也变得温柔起来,也不知道她那吃没吃相的模样,看在他眼里为何会化为平凡的幸福,令他思绪飞扬?
前世他长年金戈铁马的在关外守护国土,并非有外敌来犯才率兵出征,偶尔休假回京,几个部从也会跟他一道回国公府,闲来无事几人自是练武强身,所谈内容也皆是敌军之事,他从没享受过居家生活的乐趣。
“怎么这样看妾身?”杜福兮忽然发现他凝望的视线,她看看自己面前的两盅碗,他面前则连一杯茶都没有,她忙狗腿地笑道:“爷,妾身帮你倒杯茶吧!”
孙石玉随她去献殷勤,啜着她倒的茶,边记下“空城计”,再看看之前记下的“胜战计”,屋里很安静,就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
就在如此恬静的气氛下,帘外阿芷禀道:“世子、世子妃,茉儿要见您两位,说是急事非见不可。”
茉儿是伺候莲姨娘的丫鬟,这令杜福兮微扬了扬眉。
本来王妃要莲姨娘搬去她院子,但莲姨娘执意不走,还发誓再也不会冲撞世子妃,更说自己会足不出户、好好反省,如若真要她搬院子,她宁可一头撞死等等,王妃无奈,这才允了她继续留在暖春阁的院子里。
如今乖不到半个月又来作怪了,这人啊,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她看着孙石玉,等他拿主意,反正那急事说来说去就是要见他,跟她实在没关系。
“不见。”孙石玉被打扰了风和日丽的好心情,实在很不爽,脸罩着寒霜。
“爷就见见吧!”杜福兮忽然感到烦闷,搁着燕窝不吃了,蹙着眉,没好气的说:“人家想你耶。”
怪了,她这什么阴阳怪气的口气,敢情她是在吃醋吗?
孙石玉听了俊脸便沉了沉,运了中气,更加冷漠地道:“说了不见,打发她走!”
外头的茉儿显然也听见了,不等阿芷回话,她便不管不顾的急急喊道:“世子!请您行行好去见见姨娘吧!姨娘她……她有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