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漫漫,慕容谧一如往常的先上床榻,没有他在身旁,体质虚寒的她总是卷着好几件薄被,待身体暖了才能入睡。
原本她就难以入睡,今夜因为挂念着飓风暴雨即将来临的事,更是了无睡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靳韬跟着上了榻,躺在她身边,轻轻的扯掉她卷在身上的薄被,将她寒凉的娇柔身子拥进怀里,从他身上透出的热气让她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
靳韬压下脸,望向她,“还没睡?”
他低沉的嗓音在她的耳边回荡,沉沉的,带着一丝说不出的蛊惑。
她侧过脸,凉女敕的脸颊正巧贴上他温热的薄唇,心一促,还来不及反应,便感觉他的唇轻轻的落在她凉凉的唇瓣上,然后迅速的移开。
蜻蜓点水般的琢吻还是让她白女敕的小脸瞬间烫红,瞧着她羞涩的可爱模样,他为了公务而烦心的沉重情绪瞬间被抛诸脑后,心情轻松许多。
慕容谧瞅着他,他虽然露出微笑,却掩不住微皱眉宇间透露的情绪。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必定还在为炸不炸堤而为难吧?
她忍不住伸出手,推开他那堆蹙在眉心的郁结,轻声的说:“夫君……还是把堤坝炸了吧!”
听到她突如其来的话语,靳韬微微一楞。“为何突然这么说?”
咬了咬唇,她迟疑了许久才柔声说道:“我只是觉得劳民伤财总好过错判情势,枉送百姓性命。”
巫师观天的结果也有失准时,即便如此,亦是人们无所适从的依据,却也因此形成信与不信的情况。
龙余国已有许多年没有严重的飓风暴雨来袭,河堤两岸的居民安居乐业,若要炸堤,提前疏散,恐怕会惹来民慌和民怨。
也因此,朝廷官员为了这件事分成赞成和反对两派,一直无法达成共识。
靳韬的主张虽然和慕容谧想的一样,但事关重大,在朝廷上没有一个结论出来前,他也不能自作主张。
他好奇她怎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于是问道:“你也觉得飓风暴雨会来袭?”
在作出决定后,她同时也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即使被夫君当成怪人,也要将她从动物那里听来的耳语告诉他。
“夫君,你有没有听说过动物有预知天灾的感应能力?”
靳韬摇了摇头。
“天朝有一个地方叫周县,有一年发生了非常严重的地动,死了无数的人,朝廷派兵前去救灾时,收了无数的尸,却没有发现任何一种动物的尸体。”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依着动物的行为来判断是否有天灾?”这种说法,他还是第一次听说,不由得心生疑惑。
慕容谧颔了颔首。“那天跟你在堤坝上时,我听到了很多动物是这么说……而且大多数都离开河堤两岸了。”
微挑眉头,他几乎要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堤坝附近的动物是这么说的?”
他的怪怪娘子又发挥与动物交谈的能力,预知了尚未发生的天象吗?
不意外靳韬会觉得她奇怪,她咬着女敕唇,表情透着异常坚决的肯定。
瞧见她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再加上她举的例子,靳韬细细的思索着。
因为临近占地广大的森林,是龙余国人民狩猎山珍的地方,因此堤坝附近的确是有不少动物出没。
经由她这么一说,最近他确实很少在巡视堤坝时看到飞禽走兽,这状况确实罕见。
自从知道她是小敝姑娘后,听见她说听到动物说话这种事,他已经见怪不怪,最重要的是,她提出的论点让他同意,也更加确信炸堤的决定没有错。
“我是打算炸堤,只是力挺大王兄那一派的朝臣定然会不同意。”
原以为自个儿月兑口而出的诡异行径会惹来靳韬投以奇怪的眼神看待,没想到他神色如常,像是不觉得她的话有什么奇怪。
见到她露出不解的神情,靳韬叹口气,“你还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慕容谧不懂夫君为何叹气。
“你怎么能忘得这么彻底?”难道是因为他欺负她欺负得不够透彻?
虽然当时她的年纪小,忘了他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他心里就是很不爽快,分外不爽快。
他伸出手,扳过她的脸,让她正视着自己,然后轻扯她两片女敕凉的腮帮子。“有人总是喜欢这么欺负你,你忘了吗?”
他的力道不大,但那熟悉的举动,隐隐勾起她儿时很浅薄的回忆……
“你……是……小虎子?!”
终于唤起她的记忆,靳韬脸上的浅浅笑意满意的加深、扩散。
慕容谧瞠大双眸,不敢置信的再问一次,“你是小虎子?!”
“除了小虎子,还有人会这么欺负你吗?”
记得儿时每每看着她苍白的女敕颊被他掐得泛出红晕,他的心里便有一股说不出的快意。
他总是想着,苍白得像小女鬼的她只有在那时看起来才会健康些。
他希望她一直那么健康……即便她总是被他掐得双眼冒出泪珠,他也没办法停止自己的恶劣行径,继续欺负她。
“不!你怎么可能是小虎子?”慕容谧不敢置信的猛摇螓首。
儿时的小虎子霸道又可恶,和眼前夫君清雅俊逸的斯文模样,根本就是截然不同啊!
但也就是在此刻,她才忆起为何早些时候见到白虎殿宫牌上的虎字纹会觉得特别眼熟。
原来……原来他就是小虎子!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在你和大黄狗说话时发现的。”
夫君果然看到她和大黄狗说话了,他不仅没有当场揭穿她,也不觉得她的行为奇怪,原来是因为他发现她就是他小时候欺负的那个姑娘。
难怪……难怪她会觉得在那之后,他待她的感觉有些不一样,刚成亲时的淡然,简直就像是她的错觉。
他明明认出她,却没告诉她,让她忐忑不安,还一直烦恼着该如何跟他说炸堤的事,这样捉弄人的行径,几乎跟小时候的他没啥两样,让她没来由的感到气恼。
“说不定你认错人了!”慕容谧理直气壮的说。
靳韬轻抚她被他捏红的脸,挑起眉头,笑问:“你来自天朝,你爹是太傅,还有,天底下应该再也找不到会与动物说话的怪姑娘……你说,我有认错吗?”
他这一番话堵得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下来。
她知道自己与生倶来的能力与常人不同,的确是个怪姑娘,很难会让人错认啊!
她哀怨的想着,半晌才怯怯的觑着他,“你……不会像小时候一样欺负我吧?”
想来她是小时候被他欺负,在心里留下了阴影,才会这么忐忑不安吧?
他是不该再这么幼稚、恶霸,但这会儿看着她瞠大双眼,柔若无骨的小手搁在他的衣襟上,不断传递凉意,让他不由得恶性大起,反身将她压在身下。
“会!我就是爱欺负你,会一直继续欺负你。”
他狠狠的吻住她苍白的唇,直到血色染红她的唇瓣,才往下吮啃她身上那一片冰晶玉肌。
慕容谧想抗议,却因为他的唇、他的手,身子开始颤抖、发烫,就算衣衫被褪尽,也感受不到夜里的凉意……
五日后,靳韬终于排除众议,得到王的同意,着手进行炸堤的行动。
首先要做的就是撤离河堤两岸的居民,让百姓收拾重要家当,安置到暂时设置的避难所。
雨仍下着,雨势虽然不似几日前那般惊人,但仿佛一片轻纱,绵绵密密的笼罩着建造在河堤两岸的密集屋舍,模糊了视线。
靳韬站在岸边凝视,知晓这次的计画所带来的损伤,对龙余国来说是一笔不小的负担。
但如同慕容谧所言,劳民伤财总好过错判情势,枉送百姓性命。
两相权衡下,答案不言而喻。
“三王子,已经准备妥当了。”
听到属下的禀报,靳韬亲自走到置满引线的石堤上,仔细做过最后的检视。“安全至上。”
此次任务用的是火药,极具杀伤力,一个不留意,很有可能会造成伤亡,他不敢大意。
接收到他的指示,负责点燃引线的士兵领命,在确认众人退至远离火药的安全位置后,才点燃引线。
不多时,火药顺利引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坚硬的石块在硝石强大的威力下震碎,原本被阻碍的滚滚河水越过大小不一的石块往下倾泄。
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烟硝味,靳韬再次上前查看,正打算命令候在一旁的士兵搬开石块,保持河道畅通时,蓦地传来一声惊叫。
他循声望去,只见一名士兵不知怎地掉进河里。
士兵在夹杂着沙石的湍急水流中载沉载浮,靳韬心一凛,由另一名士兵的手中抢过粗麻绳后,不假思索的跃进混浊的急流中救人。
雁尹快不过他的动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俊挺的身形一跃而下。
靳韬的水性极佳,是龙余国里数一数二的高手,但现下倾泄而下的河水夹带着大量的泥沙、石块和漂流木,一个不小心,很有可能发生致命的危险。
雁尹指挥着士兵待命,焦急的直直瞅着河中的靳韬。
靳韬可以感觉翻滚不休的水流十分湍急,阻碍了他的行动,但是与几个月前潜进海里狙杀海怪相比,可说是小巫见大巫。
他身手利落的将粗麻绳结成圈套,一举套中被水呛晕的士兵,待朝岸边泅近,才将手中的绳索抛给雁尹。
雁尹分毫不差的抓稳绳索,再交由身旁的士兵,齐力拉起落水的人。
“三爷!接住!”雁尹跟着抛出另一个绳圈,正准备将主子套住,一起拉起时,倏地,一截顺流而下的巨木朝靳韬的方向击来。
随着湍急的水流,巨木很快的击向靳韬的背部,雁尹一惊,连忙出声示警,只见靳韬为了躲开巨木而潜入水底,仅仅瞬间,滔滔河水中已不见靳韬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