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后,江雪郁闷地回房,沐浴时才发现自己左手臂和膝盖上缘各有一块明显的瘀青,应该是在马场跌倒时留下的。
洗过澡,换了睡衣,她正想找药油来搽,门扉传来几声清脆叩响。
“进来!”她扬声喊,一面从抽屉里捧出急救箱,坐在床沿翻找着。
“在找这个吗?”一道含笑的声嗓落下。
她怔了怔,转头望向傅明泽,他手里拿着一瓶专治跌打损伤的药油,举高来晃了晃。
“你……怎么知道?”
“在车上时我就看见了,你腿上有瘀青。”他淡淡解释,一面走向她。“手上也有吧?我帮你推一推。”
说着,他捧起她怀里的急救箱放在一边,不由分说地卷起她睡衣衣袖,见那瘀青处隐隐透出几丝暗红,轩眉一拧。
“这么严重怎么不早说!”他低斥。
她只是恍惚地盯着他,直到他手上抹了药油,慢慢在她手臂瘀青处推开,她才恍然醒神,心韵不由自主地加速。
“你……我自己来就好。”她慌得想躲。
“你自己推不开。”他沈声说道,左手牢牢地擒着她藕臂,右手掌心不停在她肌肤上绕圈圈。
伤处因推拿不免有点痛,可她丝毫感觉不到,只觉得那块肌肤似要被他揉得起火了,热得她连脸颊都微微发烧。
推完了手,他在她身前以骑士姿态蹲下,小心地将她睡衣裙摆推高到膝盖上头几公分,露出一小截白女敕细腻的大腿。
他再次在手上抹药油,这次选择用指月复来推,微砺的触感宛如电流窜进她体肤内,激得她心头阵阵发麻。
她坐立不安,他却恍若心无旁骛,只是静静地替她推着伤处,连手劲都恰到好处。
他就一点都没感觉到异样吗?
虽然前世的她和他早做过了夫妻间各种亲密的事,但现在他们毕竟不是那种关系,她是个青春少女,而他是血气方刚的青年。
难道只有她觉得这情况很……暧昧吗?
想着,江雪又羞又恼,这男人根本没把她当成异性看待吧?在他眼里,她是否依然是八年前那个小丫头?
比起来,她的评然心动简直像个笨蛋……
正胡思乱想着,江雪瞥见一道小巧的白影在门口探头探脑,那只最近被珠姨养得白白胖胖的小雪球蹑手蹑脚地溜进房内,趴在不远处的地板上,抬起小脸,黑眼珠滴溜溜地转,讨好似的瞅着她。
今天早上出门前,雪球又咬她的拖鞋玩,被她拎着耳朵骂了一顿,现在这是在撒娇讨饶呢!
江雪撇撇嘴,为了掩饰心头的纷乱,也顾不得在雪球面前摆姿态,便拍拍小手。
“雪球过来!”
小雪球听她叫唤,知道主人原谅自己了,开心地发出甜腻软绵的细鸣,兴高采烈地奔过来,一个劲儿地想往床上跳。
傅明泽被这小东西冷不防地骚扰了一下,怕自己踩到牠,只好让开起身,江雪正好也想弯腰抱起牠,无巧不巧,两人额头相撞,痛得同时惊呼一声。
“小雪,你怎样?很疼吗?”顾不得自己额头也痛,傅明泽只急着察看江雪的情况,结果又是小雪球来碍事,在他脚边调皮地绕了一圈,害他一时没站稳,身子往床上趴……
直过了好片刻,江雪才懵懂地回过神,察觉自己身陷何种窘境。
他,竟然就倒在她身上,半边身子压着她不说,薄俊的双唇也与她的软唇贴合在一起。
他们……接吻了!
江雪心口蓦地评评急跳,血流在体内狂野地奔窜,一下子将她的小脸蛋染成瑰丽的粉色。
前世今生,他们的初吻竟都是在意外中发生,只是前世是在小客厅,今生是在她闺房。
前世她羞得立即推开他,可如今她却浑身发软一动也不能动。
还是他先行仓皇起身。“小雪……”
她依然躺在床上,杏眸微氲着水雾,怔怔地望着他,而见她眼神迷离,聴染霞晕,向来淡定的他也不禁感到手足无措,耳根隐约泛红。
两人都是傻傻地看着彼此,谁也没注意到庄淑蕙站在门外,正沉着脸看着这一幕。
她看了好一会儿,转身悄悄离开,在楼梯口遇见刚好送点心过来的珠姨,她勉强笑了笑算是招呼。
珠姨目送她忿忿的背影,微感讶异,摇头不再多想,来到江雪房前,感觉到空气中似是浮着一颗颗粉红泡泡。
珠姨的反应却是偷偷抿嘴一笑,故意咳两声。“原来明泽也在这里啊!正好,珠姨做了焦糖女乃酪,一起来吃。”
傅明泽猛然醒神,急急收回缠绵在江雪身上的视线,暗暗深呼吸,面对珠姨时,又是他那招牌的温润微笑。
“我不吃了,珠姨,你和小雪慢慢吃。”说着,他将药油递给珠姨。
“小雪身上有些瘀青,珠姨你帮她用药揉一揉,我先回房了。”语落,他举步就走,直到返回自己房里,他才允许自己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伸手一抹额头,竟然都是汗。
他涩涩地苦笑,来到落地窗外的阳台,夜晚沁凉的空气柔柔地吹拂过他微热的脸,却吹不开他心头那一团纠结的麻。
唇上仿佛还残留那软到近乎不可思议的触感,鼻尖隐约还能嗅到少女身上特有的馨香,眼前似乎还看见那在玉白的肌肤映衬下,显得更加浓密墨黑,犹如蝶翅般翩翩惊颤的睫毛,还有在他半侧胸膛边挤压的一团丰盈……
想着,傅明泽的耳根又红了,靠着阳台栏杆站了许久,右手握拳紧紧压着左胸口,直到那急促慌乱的心韵逐渐恢复原有的规律,他才走回房里,从抽屉里拿出一本藏得隐密的皮革手记,翻开深蓝色线绳夹的那页——
吾家有女、初长成。
他用钢笔一笔一划地写下这七个字,字迹一如既往地英挺,转折之处却少了几分潇洒,多了迟滞。
最近他常常想起这句话,常常觉得不知该拿那个逐渐展露楚楚风韵的少女如何是好。
这八年来,她对他是忽冷忽热、若即若离,每当两人好像亲密一些了,她又会忽然变得冷淡,有时他告诫自己与她保持距离,她反而又在无意中流露出对他的在乎与关心。
他一直不确定该如何定义与她的关系,该拿她当高高在上的大小姐看呢?还是一个傲娇可爱的妹妹?或是……傅明泽一凛,阻止自己思绪继续深入。
他一向思虑缜密,但有些事他不能想,也不该想。
毕竟他的出身,他自己最清楚……
傅明泽蓦地合上手记,将那厚厚一本手记锁回抽屉里,同时也锁住心头那份难以言喻的悸动。
夜色更深了,窗外月光如洗。
窗外月光如洗。
庄淑蕙躺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想着晚上在江雪房外窥见的那一幕,想着在那之前她接到的电话。
难道……
她阴沉地蹙眉,转身见身旁的男人睡到轻声打鼾,忍不住气恼,伸手用力推了推他。
“成君,起来!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事啊?”江成君正酣眠时被推醒,脑子迷迷糊糊地转不过来,语音沙哑。“明天再说……”
“不行,我等不到明天。”庄淑蕙坐起身。
江成君无奈,只好也跟着坐起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到底什么事?”
庄淑蕙咬唇,思量着该怎么说才不会引起枕边人疑心。“成君,你觉不觉得……两个孩子都大了?”
江成君一愣。“你说雪儿和明泽?”
“嗯。”
“雪儿才十七岁,还小呢!”
“不小了!”庄淑蕙骏斥。“而且明泽那孩子都二十一岁了,明年就大学毕业了。”
“那又怎样?”江成君不明白妻子为何突然提起这话题。
“我是说孩子都大了,继续让他们两个单独住在三楼会不会不好?毕竟除了佣人打扫,我们都很少上去,三楼只有他们两个人……”
“干么?你怕他们照顾不好自己?”
“才不是呢!”庄淑蕙忍不住翻白眼,这男人怎么就这么粗神经呢?她这样暗示还不懂。“我是说孤男寡女在一个屋檐下……”
“什么孤男寡女?你在想什么啊!”江成君总算领悟妻子用意,起初觉得好笑,转念一想,脸孔忽地扭曲。“该不会是你看见他们俩怎么样了吧?我不相信他们小小年纪敢给我偷尝禁果!”他用力拍床。
看他一脸怒不可遏的表情,庄淑蕙眯了眯眸,试探地反问。“如果他们真的做出什么你会怎样?”
江成君惊得倒抽口气。“你是说……”他脸色忽青忽白,整个很难看,跟着就要翻身下床。
“你去哪儿?”庄淑蕙连忙拉住他。“还没影的事呢!我只是问问你。”
江成君愣住,这才明白自己小题大作了,可也对妻子的试探更加茫然模不着头绪。“那你干么说得煞有介事的?害我还以为他们真的做了什么。”
他无奈地躺回床上,感觉眼皮又沉了。
“你别睡啊!”庄淑蕙懊恼地又推推丈夫。“我话还没说完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江成君重重地叹气。
“看你刚才那么生气的样子,是不是不希望这两个孩子在一起啊?”
“不会啊。”
不会?庄淑蕙心跳漏了一拍。“那你干么生气?”
“我是担心他们年纪太小,雪儿都还未成年呢!她和明泽如果真的互相喜欢彼此,我还巴不得……”江成君朦朦胧胧的。“我早就希望明泽当我女婿了。”
“你、你说什么?”庄淑蕙变脸。“你想要明泽当女婿?”
“唔,雪儿跟他在一起,我放心……”说着说着,江成君声音渐渐低了,意识模糊,终于又再度坠入梦乡。
他睡得安详,庄淑蕙却是胸口窒闷到差点喘不过气,其实她早看出来了,这些年来,丈夫一日比一日更欣赏明泽那孩子,尤其明泽到饭店打工的表现,他更是赞不绝口。
“可恶……”她咬牙呢喃,双手抚着自己平坦的小肮,恨自己八年来费尽心机,却怎样都没能怀孕,生下一儿半女。
她没法生孩子,丈夫是不怪她,可这就意味着将来江家的财产可能大半都会到雪儿手上了,而若是雪儿真嫁给明泽,丈夫肯定会将明泽当成接班人来培养,将自己所有的事业都交给他,那到时哪还有她插手的余地?
筹谋多年,好不容易她现在也能在集团总管理处当个不大不小的经理,她还想继续往上爬呢!
不能让雪儿和明泽在一起,明泽那孩子太聪明了,她怕自己斗不过……
一念及此,庄淑蕙眼神越发阴沉,在月色掩映下,那张美丽的脸显得有几分苍白阴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