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华?”聂湘忙追出去。
但人才到门口,就看到殷华使轻功如阵风飞走了,她只能怔怔看着,老半天说不出话。
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她莫名其妙的被抱了个……心慌意乱啊。
转身回屋,两道恨不得烧死她的恶毒视线穿过她的身躯,她速速转头,果然看到胡大娘以怨恨的目光瞪着她。
她抿紧唇,默不作声,速速回屋,不管天气热,熨衣锅子更烫,将大门关上。
胡大娘怨她恨她,只因她揭露了她家相公丑事。
她没做错。她用力握紧拳头。
胡家大汉轻薄陈家姑娘,当他衣衫不整的从陈家出来时,被聂湘亲眼看见了。
隔日,陈家姑娘上吊自杀,官府过来调查时,她说出了她前晚所见,官差因而抓了胡家大汉回去问审,证实的确是他强迫了陈家姑娘,才害得人家为保名节自杀。胡家大汉因而入狱,判刑二十年。
胡家一家老小从此恨透她,每经过她家门口必定吐痰,光洗那些恶心的痰液,她就不晓得要花多少功夫跟时间。
他们还曾经趁她不注意,把她刚洗好的衣服翻弄在地,毁了她一个早上的心血。
被百般恶整,胸口有气难发,但她还是得忍。
他们家就这间小屋可栖身,目前洗衣的客户也稳定,若是搬走,日子必陷入困顿。
她只能企盼侄儿成器,方能替聂家带来一丝光明。
殷华的习惯一向是日阳西下便归家。
沐浴、晚膳后,早早就睡觉,简直比日出而做、日落而息的农家还规律。
不过如此早睡的他常半夜醒来,天还没亮就睁眼,闲来无事偶尔会出外晃晃巡街,某些专于夜晚作业的梁上君子才撬开人家的门窗入内偷窃,拿了有价财物循原路溜出,冷不防身后就传来冷冷的一句——“往哪走?”宵小当场吓得屁滚尿流,摔落窗下,县衙大牢又多了犯人一个。
于是,敢在晚上出来活动的小偷也大大减少了,假以时日,祈本县就可成为夜不闭户的纯朴良善县城了。
殷华虽然很讨厌当官差,厌恶当官差,但他却是最为尽责的官差。
这晚,殷华用过晚膳,回了房,该是准备更衣睡觉的时候了。
丫鬟已经将干净的寝衣放在床上,整间房间空空荡荡的。
由于下人见了他会害怕,所以很多事情都是事先就准备好,譬如沐浴的浴水,譬如更衣的衣裳,晨起时的洗脸水……等等。他不需要任何人在旁伺候,他又不是没手没脚,更衣梳发这种事自个儿来便行。
他拿起床上的寝衣,思索了会儿,又放下。
他不想睡。
虽说他的作息一向规律,但此时此刻的他却毫无睡意。
他不知怎地,心老挂念着某人。
他穿回已月兑下的外衣,瞟了挂在墙上的铁链一眼,心想他不过出去一会儿,应该不需用到武器,就算没武器,凭他的能耐赤手空拳要拿人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他总不会难得这个时间出去一趟也会遇到犯人吧?
走出居住的厢房,站在大门口,他又停步沉思了起来,过一会儿举步,转往后院。
后院西北一角,养着各式家禽,他森冷的目光朝笼内咕噜咕噜叫的鸡只们扫过一遍,那些原本还在“聊天”的鸡,一被他目光扫过,就像被狐狸盯上,吓得大气不敢喘一声,聚拢在一起,互相找掩蔽。
他信手抓了只最肥女敕的,掐了颈后,大鸡颈子往旁软软一歪,昏了过去。
正拿了剩菜剩饭要来喂家禽的厨娘看到他手上竟抓着只鸡,睁大了不解的眼,却没胆量问一向吃素的少爷抓了鸡想干啥。
殷华未多看她一眼,运起内劲,直上屋顶,向着东南方而去。
“姑姑,晚膳好了没?”坐在厅房,聂芃放下手上的书本,往右方厨房喊着。“芃芃好饿。”
“凡凡也好饿。”聂凡是上半身都趴在桌上了。
“好了好了。”聂湘拿着蒸好的馒头跟两样青菜走了出来。“芃芃去叫女乃女乃吃饭。”
“女乃女乃。”聂芃跃下椅,朝着坐在房间内发呆的聂婶喊道,“吃饭了。”她喊了数遍,聂婶才回过神来。
“吃饭了?”
“嗯。”聂芃搀扶着聂婶走向客厅、饭厅、书房、熨衣间共享的厅房。
一家四口围着一张四方桌而坐,聂凡忍不住饿伸手拿馒头。
“凡凡!”聂湘拍掉侄子的手,“用膳前要做啥?”聂凡嘟了嘟嘴,“要向神明祈祷。”于是,除了聂婶,三名姑侄双手合十,喃喃念祷着。
“请菩萨保佑殷华长命百岁。”
“请菩萨保佑殷华身体健康。”
“请菩萨保佑殷华抓到犯人。”一人一句,都是为了殷华祝祷,这是他们每日吃饭前的“仪式”。
“好了,用膳吧。”聂湘拿起筷子。
两只小手立刻抓了馒头就啃。
“今天夫子同你们教了什么?”聂湘问。
“夫子今天教我们……”殷华一来到聂家,就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还以为他们是在谈论他,怎知竟然是在祈求神明保佑他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他隐蔽在窗后,微偏着头,打量屋内的情况,只见除了聂婶,另外三人均闭着眼,双掌合十,虔诚的模样跟在寺庙里拜拜没两样。
这家人是怎么着?用个膳还要先替他祝祷?
难怪这两个小表头一见到他便直喊他名讳,小表头的姑姑也一样,原来他们每天都将他放在嘴上提?
抓在手上的鸡醒了,发出“咕咕”的声音。
“有鸡叫声。”耳聪目明的聂凡喊。
“怎么会有鸡叫声?”聂湘也听到了。
那声音很明显来自窗外,不是邻居养的鸡。
“是不是许婶家的鸡跑出来了?”聂芃猜想。
“我出去看看。”聂湘起身。
万一是许婶家的鸡跑出来,得帮着抓回去才行。
她走来门口,冷不防有具瘦高的身躯挡住了她的去路。
“叔叔!”咬着馒头的聂凡迅速冲过去。
“哥哥!”聂芃跟着冲过去。
“你怎么会来?”两人异口同声。
殷华低头看着小脸掩不住讶异的聂湘,水眸闪过一丝窘,似是想起下午的事了。
殷华也有那么些不知所措,但他一向摆着冷脸,所以谁也看不出他心湖中的波涛汹涌。
他觉得,胸口又隐隐发疼了。
奇怪,他一看到她就发疼,但若抱着她又会无恙,这是什么怪毛病?
“谁呀?”背对着门口的聂婶转头问。
怕被聂婶认出殷华,到时又要叫人烧金纸,聂湘连忙将殷华拉到屋外。
两个小表头已经很自动的站在他抓着鸡的右手边,好奇的逗弄那只想挣扎逃月兑却无能为力的大肥鸡。
“有什么事吗?”聂湘问,小小的脸蛋有些发红。
她也不知她在心跳个什么劲。
这男人她认识十八年了,虽然严格来说,她前两天才跟他说上第一句话,但平时“殷华”这个名字,可是每天都挂在嘴上的。
因为对他的愧疚,每天都要跟侄儿女祈祷他的身体健康,她也不避讳让侄儿女知道这件事情,聂家就是对殷华有愧,将来若有余力,就该补偿。
对聂家来说,殷华是个存在于生活中的人,聂湘常跟侄儿女谈论有关他的事,所以他们对于殷华也是耳熟能详了。
殷华小她五岁,以年纪来说就是个弟弟般的男子,都还没行冠礼呢,怎知,忽然被抱那么一下,她整个人就不对劲了。
这该不会是人家说的“思春”吧?
一抬头,就看到他若有所思的盯着她,她觉得外头好热,人都要冒汗了。
殷华举起大肥鸡,在聂凡、聂芃四只眼睛虎视眈眈之下,拉起聂湘的手,将鸡放入她手里。
鸡一失了殷华内劲的拘制,立刻活蹦乱跳起来,聂湘抓不住,松了手,鸡就逃了。
“鸡逃了呀!”两名孩子忙着围捕。
一见鸡乱跑,殷华习惯性的甩出右手……鸡还是在乱跑。
“殷华?”聂湘不解的看着姿势帅气,却不知在干啥的殷华。
殷华呆了呆,这才想起他没把铁链带出门。
他心头有些发窘的往前跃了几步,虎口往大肥鸡后颈伸去,略一施劲,大肥鸡又晕了过去。
他再次将鸡塞进聂湘手中。
“这是……”
“加菜。”说完,他头也不回的施展轻功飞走了。
“好帅气呀!”聂芃一脸痴迷的看着“未来丈夫”的英姿。
“有鸡可吃吗?”聂凡则是涎着脸,欣喜瞪着昏厥的鸡。
聂湘则是傻楞楞的望着已经不见人的夜空。
加菜?
他特地送了鸡过来给他们加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