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总管匆匆地从马车上下来,跑进了茶园,一边擦着汗,一边四处瞧着,总算找到了顾上溯,“主子,找了你好一会儿,可总算找到你……”
“什么事?”他打断了何总管的话。
何总管被顾上溯冷冽的眼神吓了一跳,偷偷地吞了吞口水,“嗯,是悠然居那儿出了问题。”
“知道了,走吧。”顾上溯走出茶园,坐上了马车,单手放在膝盖上,“齐豫回来了。”
“哦,我上回在品茶会上也看到表少爷了,不过表少爷待了一会儿就走了,我看表少爷就是冲着主子的茶来的。”何总管解释道。
“你怎么没有跟我说?”
“因为……小的错了。”何总管没想到主子会在意这小事,也不辩解,直接承认错误。
“通知齐家,说表少爷回来了。”
“咦?”主子不是一向不插手齐家的事情吗?
“不要让人知道是我说的。”顾上溯多加了一句话。
何总管越来越不明白主子在想什么了,收起自己的疑惑,点了一下头,“小的知道了。”
“过会儿你去挑一份好礼。”
“主子,敢问是……”
“你亲自送到余小姐的手上,就说是庆祝秋景的婚事。”他又想了一下,“礼物不要太华丽也不要太寒碜,你自己看着办吧。”
何总管不知道自家主子何时对一个小丫鬟也这么好,莫非是因为余小姐?
“该做的就做,不该说的不要说。”顾上溯冰冷地警告他。
他现在是要余欢兮这个人,可他不要任何人来干扰,不论是爷爷、女乃女乃还是他的表弟齐豫。
何总管隐约明白了,郑重地点了点头。
秋景嫁了人,但还是在余欢兮的身边伺候着,而秋景和她的夫君就住在茶园里,秋景的夫君李大哥也在茶园里工作。
所以余欢兮没有感慨多久,秋景嫁人和没有嫁人根本上是一样的,除了秋景的发髻由少女变成妇女的盘发,余欢兮则是继续过自己的小生活。
余欢兮被退婚二次,余母深受打击,她不想娘在她嫁不嫁人的问题上自寻烦恼,便答应了娘,如果有适合的人她就嫁,不管对方是要娶她当侧室还是后娘。
余欢兮已经不在乎了,也许有些自甘堕落,但她明白,如果说她不嫁人的话,娘也许会更难过。
余母起初听了她的话,大骂了她一顿,说她怎么可以给人当侧室或后娘,可后来一想,自己的女儿已经是个老姑娘,也许真的嫁不出去了。
余父毕竟是疼自己的女儿的,也比余母开明,若是余欢兮真的嫁不出去,就一辈子当他余家的人,余母大哭大闹,自是不愿意,可余母也不想自己的女儿落得一个这么惨的下场,最后也就随余父了。
虽是如此,余母仍是积极地寻觅适合的人,余欢兮也不再坚持己见,她已经在这事上伤透了心,就随娘去折腾了。
余欢兮收到顾上溯的邀请,是在忙完秋茶之后的一个晴天,何总管笑咪咪地说顾上溯请她一聚。
余欢兮想起了上回答应的事情,料不到他还记得,于是她点头,上了顾府的马车。
一路上,秋景拉长了脸,让余欢兮不得不说:“秋景,顾公子送的龙凤镯子,你可是开开心心地收下了,别见了面就失了礼。”
被余欢兮说了一通,秋景这才缓和了脸色,嘟着嘴,小声地说:“这是两码子的事。”
余欢兮无奈地笑了笑,随即看着外面的风景,“顾公子既然还把我当做他的……”她停了一下又道:“他的朋友,咱们也别硬碰硬,毕竟买卖还在。”
秋景叹了一口气,“小姐,你的心胸太宽阔了,奴婢是做不到的。”
余欢兮苦笑了一下,她哪里有心胸,她只是找出一个最好的方式,好让自己在面对顾上溯的时候能自然些。
马车在一个僻静的地方停了下来,余欢兮拉开帘子一看,两眼一亮,“好美的湖。”
“下来吧,我让你见识更美的风景。”顾上溯富有磁性的嗓音缓缓地响起。
余欢兮盈盈的笑容逐渐收了起来,她下了马车,“顾公子。”
顾上溯笑得儒雅,“你我这么熟悉了,何须称呼我公子呢,唤我上溯便成了。”
相似的场景让余欢兮一愣,他的话也让她想起了在竹海时的时光,她微微低下头,“我觉得还是喊你顾公子的好。”
顾上溯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正常,“欢兮,跟我来吧。”
他压根没有听她在说什么,余欢兮沈下脸,她不喜欢他这么莫名的亲昵。
湖畔的风很清爽,温柔得像是情人的手,轻轻地吹拂着,余欢兮走在顾上溯的身后,长发随着风而轻扬。
顾上溯停了下来,她也停了下来,余欢兮再抬头,发现湖中央有一座小亭子,木栈道延伸而出,连接着亭子与岸边。
顾上溯先走上了栈道,缓缓地往亭子走,这一次余欢兮没有跟上。
顾上溯没有听到脚步声,停了下来,转过头,“怎么了?”
余欢兮脸微红,“一定要过去吗?”
“怎么,你怕水?”他玩味地问她。
余欢兮摇摇头,她不是怕水,而是栈道又长又窄,那亭子又很小,似乎只能坐他们两个人,而她不想跟他单独一块儿。
“既然不怕就上来吧。”他眼里有着了然,而他要的便是这样的结果。
看着前头挺拔悠哉的身影,余欢兮回头看了顾上溯的小厮小东一眼,见他站在马车边,似乎没有过来的意思,那么顾上溯是要与她独处吧,照目前的情况而言,也只能是这个可能了。
她吩咐秋景,“你就在这儿等我吧。”
秋景点头称是,毕恭毕敬地站在湖边,心里暗想,若是有什么不对,她就过去。
顾上溯在石亭里坐了下来,余欢兮慢悠悠地走了过来,坐在他的对面,桌上放着两个杯子、一壶酒,以及几盘小菜和糕点,真的如他所说,是要小酌一番的架势。
顾上溯骨节分明的大掌拿起酒壶,为她斟上一杯酒,“欢兮,请。”
余欢兮捂着嘴,轻咳了一声:“本答应你要小酌的,可是我喉咙不舒服,不能喝酒,抱歉。”
她可没有忘记上次自己喝醉之后的窘态,若是又做出什么不对的事情,那可就不好了。听了她的话,顾上溯也不恼,眼里满满是笑意,“既然如此,我便不勉强了。”
说着,他迳自将她面前的酒喝掉,“今儿仍是桃花酒。”
余欢兮记得那甜甜的滋味,“桃花酒确实是好喝。”她就是贪杯了才失态了。
顾上溯低头,为自己再斟上一杯,“可惜你这一回没喝到,下一回等你喉咙舒服了,我再邀你一同品尝。”
余欢兮没有回话,迳自低头吃着糕点,这一次答应他已是万不得已,哪里还有下一次,她又不是疯了。
顾上溯不得不说,余欢兮是一个聪明的姑娘,吃了一次亏便记得了,绝对不会再上当一回,他苦涩地喝掉杯中的酒,又替自己倒了一杯。
余欢兮看他喝酒喝得快,不由得说:“顾公子都说这酒好,若囫囵吞枣,岂能品出其中的奥妙。”
顾上溯挑了一下眉,“欢兮所言甚是。”
他放慢了喝酒的速度,拿着木箸吃了几口小菜,“坐在湖中央,这风景是不是更美了?”
余欢兮闻言,抬起了一直低着的头,优美的风景入目,她的嘴边扬起一抹笑,“是呢,真的很美。”
顾上溯不经意地问:“你觉得我表弟如何?”
余欢兮以为他关心的是齐豫在茶园的表现,因此她给了一个肯定,“齐公子对茶的了解很深,初次见面他就告诉我,当时我喝的茶是祁门工夫。”
顾上溯捏着酒杯的大掌稍稍用力,“哦,是他跟你说的?”
“是啊,现在他又是我茶园的师傅,有他在,我觉得明年的茶会更好,顾公子的生意也会更兴隆。”
“看来你很满意我表弟了?”顾上溯意有所指地问,酒杯凑在嘴角,遮住了他冰冷的笑容。
“没有不满意的地方,齐公子也是一个热心的人,秋景成婚当日,他也出了不少力。”余欢兮以为他想听的是她对齐豫的褒词,所以她尽可能地说他好,可她的话只让顾上溯的脸色更难看。
顾上溯一口喝掉酒,又慢慢地倒上,“那你觉得他这个人呢?”
余欢兮想了一下,“我刚才说过啦,齐公子是一个热心的人。”
“还有吗?”
余欢兮不解地看着他,“嗯,应该还有别的,只是我跟齐公子相识得不够久,以后会发现他更多的优点。”
她的话让顾上溯气得差点捏碎手中的酒杯,他仰头喝尽了酒杯里的酒,重重地放下了酒杯。
余欢兮被吓了一跳,脸上的笑也退了下来,“你干什么?”
本来客客气气的也就算了,他这是朝她发脾气吗?她冷笑了一下,“顾公子,既然你小酌过,我们也聊过了,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她不想再见这个曾经伤她的心、让她受了屈辱的男人,她给他脸,他还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