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你跟我一起去吧!”夏宏询要求。
徐嘉佟只是浅笑,轻抚着他的脸,夏涣然没开口,她自然不会不识相的出现在狩猎的行列之中。
询儿毕竟还是个孩子,一心兴奋的提及即将出行的狩猎,还说起自己的父皇与骑将军在校场比射箭,父皇胜了驿骑将军一箭。看着孩子眼底的崇拜,她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笑意,抱着他,轻轻摇晃着。
直到天色暗下来,她才叫桂儿将夏宏询带下去洗漱。
送走了夏宏询,她立刻开了口,“兰儿!”
“是,娘娘。”一旁的兰儿连忙上前。
“替我更衣,我要去见圣上。”
兰儿心中惊讶,这些年来,徐嘉佟几乎是不出清碧阁的。不敢怠漫,连忙替她换了衣服。
夏涣然在当太子时就有个习惯,在用晚膳前会看点书,当了太子侧妃又成了皇后数年,她自然不会忘记,所以特地挑了这个他比较得空的时间去找他。
夏涣然闻她求见,心中感到意外,自从移居清碧阁之后,她便不再踏入正殿,他笑盈盈的看着她走进来。
徐嘉佟彬下,想给他请安,他立刻伸手拉住了她,“免了,怎么会来?”
看他满脸笑意,她的神情很正经,“臣妾听太子提及,皇上要带太子在冬日出巡狩猎?”
他莞尔一笑,“你消息倒是灵通,那小子该是第一时间冲去跟你说。”
她眼神微敛,“这天寒地冻,皇上龙体重要,实在不该如此舟车劳顿,小心身子。”
“皇后是在关心朕?”
她扬了扬嘴角,眼角瞄到那一排面无表情的太监、宫女,只能继续一贯的温和淑德,“皇上是万民之主,臣妾自然关心,只是太子尚幼,带着他,请皇上凡事小心。”
他仔细的打量着她,不由多问了一句,“你这是关心朕,还是关心孩子?”
又在跟自己的儿子争宠,她无奈的看着他,“询儿是皇上的子嗣,臣妾关心他,自然也是关心皇上。”
“你将孩子摆在我前头?!”他几乎要气得跳脚,忍不住哼了一声,“朕竟然成了那小子的附属品,朕告诉你,这次朕便是特意要带他在一旁,既然已经学了一年骑射,朕倒要看看他学了什么功夫。”
“不过半年而已,指望什么功夫。”她的声音很小,但仍是传进了夏涣然的耳里。
夏涣然清了清喉咙,“皇后,注意身分。”
“臣妾惶恐!”徐嘉佟像受到惊吓般跪了下来。
看着她的模样,夏涣然不禁皱起眉头,看着她身后的太监和宫女也跟着跪下来,顿时觉得烦躁。
“起来吧,朕也没怪罪。”他扫了小六子一眼,小六子立刻领着宫女、太监们走了出去。
“只剩咱们两个,有话就直说吧。”徐嘉佟低着头,等到殿里一静,就被夏涣然一把拉起身。
她轻叹了口气,坐到书桌旁的一张椅子上,这才幽幽开口,“皇上,此事不妥。”
“哪里不妥?”他大步的坐到她的身旁,拿起方才放下的书,随口问道。
“询儿还小,天寒地冻,皇上难道不怕伤着孩子?”
“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事,让你舍得离开你的清碧阁,原来全都是为了那小子。”他的口气摆明了主意已定,说什么都没用,“想朕六岁之时,还曾luo身在冰天雪地里跑跳,九岁便已在军中厮杀,这体魄是锻练而来,他六岁已经是大人了。”
她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六岁是大人?!这话说出去实在笑死人,他的标准还真是异于常人。
“今日不可同日而语,当年皇上是皇三子,要与两位异母兄长一较高下,但臣妾无心询儿跟人争些什么,只望他平安长大。”
“自古慈母多败儿。”夏涣然嘴角带笑,但眼底严肃,“你不争,也不要孩子争,但若他人要跟他争,你还指望孩子能独善其身吗?”
她感到心底一阵慌,找不到话反驳。
“太后也非朕的生母,可朕自小养在她宫里,她是个严母,教导朕要有雄心壮志,与人一争高下,因为这宫里不是平常人家,今日别人不死,改日死的便是朕。而今朕得天下,她贵为太后,享尽荣华,还有谁能委屈她?朕现下做的一切,全是为你、为了太子,你可明白?”
徐嘉伶在心中叹了口气,“太后一生为皇上劳心劳力,臣妾不敢与太后相提并论,臣妾妇人之仁,心无壮志,只求一个心安而已。”
她没说出口的是,太后晚年终日不出慈云宫,诚心礼佛,不过问朝政、后宫之事,在她被废来到清碧阁时,太后曾来探望她一次。
那时太后只语重心长的说自己手中血腥太多,脏事也不少,只为了争得一席之地,可笑的是争了一辈子,却争不到个心安。从今而后,她只想待在慈云宫内,祈求个心安过日子,还说她带着太子在清碧阁里,能过上几年平静的日子,其实也是种福气。
她也晓得,太后待她冷淡其实也是保护她,若给了她过多关注,反而引起旁人生了不好的心思。
“关于冬季狩猎一事,”她的话语不由一柔,“皇上还是缓个几年或是春暖花开之际再谈可好?”
在徐甄云死后,宫中传言徐嘉佟为了夺回权势,所以才将询儿视如己出,意图让夏宏询被立为太子,将来母仪天下,但现在她眼底的真诚骗不了人,更何况今天竟然还为了那小子,不惜与他意见相左起冲突。
但他一定得带她离宫,他不想让她待在宫里,让事情有个万一。
“放心吧,你心头的担忧我明白,”他的语调也放软,专注的看着她的双眸,“依风回京,朕打算将询儿交给他,朕答应你,若你不点头,朕不会让询儿随他到西北去,这次带他出去,依风会在一旁牢牢看着。询儿虽贵为皇子,但你总不能总把他摆在屋子里养着,你也不想将来养出一个软弱的纨裤子弟吧?”
若是他大声的斥责,或许她也会跟他辩驳一二,但他如此温柔的开口,她反倒不知该如何回话。
“若你真放心不下……”他伸出手,握住了她放在双腿上的手,“不如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他的提议着实令她意外,她低下眼,“你是皇上,金口一开,纵使臣妾不想也得去。”
他叹了口气,“若朕真想逼你,就不会要这殿里的人全退下,这不是命令,而是请求。朕是真心希望你能陪着我们父子一同前去,你想要过些平凡的日子,咱们就带着那小子离开这宫闱,自在的过几日。”
她抬起头与他四目相接,一时间哑口无言,她垂下眼,看到他摆在桌案上的那对人偶,心中有迟疑却又带着一丝的甜,“臣妾明白了,臣妾去。”看着他脸上的笑,她一时玩心大起,又补了一句,“纵使不为皇上,也为询儿。”
“你是存心的。”他的声音不由得提高,心中的醋意酸得他不悦。“你不要口口声声提到这小子不成吗?”
“询儿是圣上珍贵的子嗣,不提可不成。”她俏皮一笑,既然事情已无转圜,也只能接受,“皇上既不打消狩猎的念头,臣妾只得陪着询儿,不打扰皇上看书,臣妾告退。”
看着她的身影走远,夏涣然当然可以当场斥责,要她留下来,但更清楚若他此刻大声与她争执,这事很快就会传出去,又有闲言间言好说,说什么皇上、皇后不和,到时传进徐嘉佟的耳里,她心头不舒服,他也不开心,所以他只能窝囊的看着她走出去。
谁能知道,一个高高在上的真龙天子,却拿一个皇后没半点办法。
出了议事阁,徐嘉佟并没有马上回清碧阁,而是来到御花园里。花儿和兰儿静静跟在她身后,细心的离她一段距离。
她已经好些年没这种闲情在这宫里走动,秋天已过,放眼望去一片苍凉,夏涣然的转变让她心中有一丝喜悦,却又带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忧虑。
在这个季节出行狩猎……她在心中轻叹了口气,隐约觉得有事要发生,心中却惶惶然没有半点头绪。
她紧闭下双眼,听到身后有声响,微转过身,远远就看到韩依风带着长平公主走来。
长平公主夏彤希是夏涣然唯一也是最疼爱的妹妹,他将她许配给韩依风,可以想见他有多看中这个骠骑将军。
“将军,”夏彤希轻声的问道:“那可是皇后娘娘?”
徐嘉佟以前是太子侧妃,不常出现在宫中,而扶正为太子妃后她也已出阁,因此两人并不相熟。
韩依风看了一眼,“是。”
夏彤希眼底闪过一丝光亮。
“脑子在想什么?”韩依风扬起嘴角,“别忘了,这是宫里,不是咱们西北的将军府。”
“我知道,人家也只是想要会会这个仗着辅国公的余威,位居中宫,手里紧抓着太子不放,不可一世的皇后娘娘而已。”
“公主,”韩依风轻摇了下头,“传言未必可信。”
“我明白。”她拉了拉他的手,柔声说道:“放心吧,我有分寸,只是心头就是气不过,实在想让这些不长眼的家伙明白,这江山是夏家的,可容不了徐家人说半句话。”
“公主,”他不厌其烦的提醒,“丞相早已被废了。”
“我自然知道那讨人厌的老家伙被废了,还是将军你英明神武的杰作,挖了个美人计的坑给他跳,只是这女人厉害,丞相都被废黜了,她还稳稳的占着中宫的位置。”
韩依风意有所指的说:“这可未必是皇后娘娘自个儿的意思。”
夏根希不解的看着他,大婚之后她便随着韩依风到了西北,一去数年,如今这才第一次回京,确实很多事都不清楚,但小道消息听得可多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