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尹承善有些无奈。
他本来不打算来的,却没想到会让初冬阳给拐来,但既然来了,他也不能像个无事人一般随着一行人洒月兑离去。
这一闹,可打坏了他一盘局。
今晚他本想称醉不来、暂歇书房,接着以公务繁忙为由,待在外院几日也没人会说什么,就算传出去更不至于引起商清远的不满,可如今人都来了,若是无故离去,传进商清远的耳中,怕是要打草惊蛇。
没先开口说什么,尹承善打量起初冬阳替商飞雪准备的新房,倒是布置得颇为喜气,且这座院子虽然不大,却是独立的两进院,正屋这还带了左右两个耳房,他甚至听下人说王妃特地让人在这院子里多打了一间小厨房。
看来冬阳当真是寂寞无聊得紧,什么都想齐全了,只等人住进来。
说出去大概没人相信,这迎妾进门,竟有正妻比丈夫还乐的。
“前头散了?”见他只顾着东张西望,商飞雪只好自己开口。
“散了。”其实还没,若不是冬阳差人来请,只怕外院那群宾客会闹到半夜,想想他兴许可以借口宾客未走,回到前院,可一看到商飞雪的模样,不知为什么,他不想走了。
没有毕恭毕敬的滚下床伏地请罪,也没有半丝的不知所措与慌乱,她的表现好似压根不知道自己在新婚夜先他入睡的行为有多么不敬,越看她这样,他便隐隐升起一股不甘被忽视的情绪,步伐就更离不开了。
“喔。”商飞雪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但脸上就是写着“我还想睡,你要不要哪边凉快哪边去﹂的意思。
虽说刚刚补了点眠,可她压根还没睡够,只觉得浑身绵软,而那床榻正无声邀请她似的,要不是顾忌着尹承善还杵在这儿,她恨不得再躺下去继续睡。
尹承善瞧出她望着枕被时的渴望,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凭着他的外貌,再加上他的身分家世,要不是他不愿意,不晓得有多少千金闺秀愿意嫁他为妾,虽说两家关系的确紧张,可这女人完全无视他也就罢了,还视他为一只巴不得驱之别院的碍眼虫子,就让他很不能接受了。
想到这儿,尹承善自顾自地斟起了桌上摆放的甜酒,自饮了一杯,怡然得像是他准备在这睡下的样子。
商飞雪瞧着,微瞇了眼,着实有些看不透他在盘算什么。
照理说,先前他会无赖般地夜闯侯府去警告她,摆明了不信任她、不待见她,言犹在耳,怎么这会儿又像无事人般来到新房,像是他大爷今天纳了美妾要来睡?!
奇怪,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害她大睡特睡的美梦就此终结?
“王爷累了一天,不去歇息吗?”商飞雪试探性地问道。只见她不肯下床榻、曲膝抱着被子的模样,便知她心中对周公那股浓浓的留恋与不舍。
“既然知道我累了一天,那还不快来伺候我安置。”噙着一抹笑意,尹承善又昂首饮尽一杯甜酒,这才挑眉望着她说道。
“……王爷今夜打算宿在这儿?”她的声音略略扬高,显然颇为讶异。
“妳是我的侧妃,为了妳我家族的颜面,本王的确打算在这儿睡下。”尹承善把玩着手中空了的酒杯,果真瞧见商飞雪原本还勉强撑着笑意的脸逐渐变得铁青。
她果然很不愿意他留下啊。
嘴角挂着狐狸般的奸笑,他目光灼灼地直盯着她不出声。
直到被那视线弄得心烦意乱,商飞雪这才胡乱诌了个借口,“王爷,妾身这几日不方便呢。”
反正到底是不是真的不方便,只有她自己知道。
虽说这次出嫁,简氏硬是塞了几个丫鬟给她当陪嫁,不过先前她一直不让人贴身伺候,所以她说的是真是假,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那也无妨,本王就只是想跟妳同榻而眠。”非常故意的,尹承善几个大步来到床榻边。
原本自信从容的商飞雪蓦地一惊,若不是还有最后一丝理智,只怕她会从榻上直接跳下来冲出门。
“王爷,这于礼不合啊。”她犹自做着垂死挣扎。“就算是王妃,小日子来的时候也得为王爷安排通房美妾,妾身又怎能霸住王爷。”
像是没听到,他依旧步步进逼,不给她一丝喘息的机会,接着倾身俯在她耳际低声道:“礼数是死的,人是活的,咱们不需要这么食古不化。”
话落,他人就大剌剌地往床榻一坐,显然吃了秤砣,心意不改。
“王爷……”他的突然亲近让她的脸色一白,这次再也端不住原本气定神闲的从容模样。
“怎么,妳不愿本王夜宿这里,否则怎么吓白了一张脸?”他终于有些明白为何龙笑沧以前曾说过逗弄美人乐无穷,原来这的确是颇能引起男人兴味的事。
“妾身……妾身……”向来口舌伶俐的商飞雪难得吃瘪,加之心思紊乱,硬是想不出一个妥善的月兑身之法。
“雪儿别急,妳慢慢说,本王正听着。”伸手,他把玩起她那头宛若黑缎般的长发,柔柔滑滑,宛若一匹上好的织品,让人爱不释手。
“王爷……”她气得牙根疼,若不是不想在头一天就把彼此的关系弄拧,她还真想直接将他轰出门。
逗人逗上了瘾,尹承善一时还舍不得结束这有趣的游戏,见她那慌乱却又努力应对的模样,继续调侃,“本王知道妳因为不能伺候本王而内疚,可是本王不介意,就单单只是瞧着妳,本王也能感到舒心。”
“王爷可还记得婚前夜会之事。”她的语气一沉,显示耐心已经到了极限。
她本来就打好算盘,无论尹承善那天有没有来找她,她都不准备承欢献媚,而是打定主意以自己冬宁侯府庶女的身分让对方提防自己、冷落自己,原以为那天尹承善来把话说清楚后,她可以更照着自己的计划进行,没想到这厮竟然变了!
好吧,若真不能如她所愿,那她也不介意同尹承善闹翻,让他去迁怒商清远,虽然这对她来说是下下策,这处罚对商清远来说太轻,可是不能两全时,她倒不介意玉石俱焚。
“记得,怎么了?”看着她的脸色越发铁青,尹承善的心情便越好。
“既然王爷记得,那王爷不觉得今后宿在王妃屋里比较能安心?毕竟妾身可是冬宁侯的女儿,王爷真能相信妾身当晚所言?”既然不怕翻脸,商飞雪直接把话点明。
“若是本王不呢?”他悠闲反问着。
尹承善的话刚落,不过一眨眼的工夫,一把薄如蝉翼的匕首已经抵在他的颈项上。
对商飞雪那迅雷不及掩耳的身手,尹承善没有惊慌,有的只是赞赏。
其实打从她的袖口闪现一抹银色光芒时,他就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了,他不是躲不过,而是不想躲过。
不躲是为了逗弄,也是为了试探。
他想知道,这个怀着目的嫁给她的女子是否真如她自己所说的不会害他?他想知道,若自己给了这么大的机会她会怎么选择?
“你看吧,我是不是叫你去王妃那比较好。”气到一个不行,商飞雪也懒得跟他玩妾身王爷的游戏了。
说来她是下了一招险着,她是知道他身手的,也明白要不是趁着他自己近身又不察,她是没可能威胁得到他,光想到这,她的手心都泌出汗了。
她现在的行为若是传出去,只怕今上会气得把她大卸八块,怎么说尹承善也是皇亲国戚,哪容得她一个女子冒犯。
说到底都是他的错,把她给逼急了。
“告诉本王,妳为何执意嫁入泷阳王府?”彷佛没感觉到有把匕首正架在他的脖子上,尹承善还能从容的与她说话。
若是外人听了,八成以为他们真在闲谈。
“那晚我就说过了,我不会对王府、对王爷不利。”她话说得诚恳,但匕首还没放下。
“这还不够,本王要知道原因。”之前他只想防范她不会不利于王府,可现在他是真心想知道她的执着是为了什么,虽说他已经猜到八成。
迟疑片刻,她缓缓道:“我嫁给你是为了复仇,只不过我的仇人不是你,我只需要你帮我演一出将计就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