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惟恩笑了笑,沉稳的说道:“喜好南辕北辙的人,不见得就一定合不来。有个说法叫做互补,有的时候,正是因为彼此的不同,反而能修正对方的棱角,共组成一个完整的圆。”
闻言,高可茵再一次为他敏捷而聪明的思辩能力,真心的感到佩服。
他确实如同外界传闻的那般,聪明有脑袋,并非是靠势的无能草包。
“为什么非我不可?”她停下进食,端起红茶轻啜一口,难得一脸感兴趣的问。
那还用说?因为她从一开始就勾起他的注意,因为她是合适的研究对象……然而,内心深处有一部分的他,并不认为仅仅只是因为上述两个原因。
或许,也因为她真的很特别,他是真的对她存有特殊好感……虽然理智面的他打死都不愿承认,自己会如此轻易就喜欢上一个女人。
“一种感觉吧。”思来想去,沈惟恩选择了最安全的答案。“我在你身上感受到跟其他人都不一样的感觉。”
“感觉往往最不可靠。”糟糕,她发现自己好像特别喜欢对他吐槽。
“或许吧。”他一如往常的不介意,只是慵懒的耸肩微笑,无形中流露出
惊人的男性魅力。“但如果没有努力看看,怎会知道这份感觉是对还是错?”
“你只是在浪费时间,现阶段我还不想谈感情。”她干脆老实的告诉他,以免他继续纠缠。
纠缠?要是被其他女人知道,她嫌弃沈惟恩的追求,肯定会被一堆女人唾弃狂轰。
脑中浮现自己成为女性公敌的画面,高可茵忍不住抿唇浅笑。
她笑什么?没事笑得那么……可爱做什么!
沈惟恩维持俊雅的笑容对她说:“只是现阶段,并不代表永远,我可以继续等,等到你想的那时候。”
高可茵微怔。他是什么意思?他要继续这样纠缠,直到她愿意为止?噢不!这段时间她受他影响已经够大,无法想象再持续下去,她的私人空间会被怎生的剥夺。
“所以刚才的那个提议,就此取消吧。”沈惟恩拿起纸巾擦拭嘴角,然后优雅起身,长指挑起帐单,走向柜台付帐。
高可茵头皮发麻的呆坐在座位上,怔怔的瞪着他挺拔的背影。
要继续这样下去到几时?万一他始终不肯死心,岂不是就这样一直缠着她,严重入侵她的生活?
两个礼拜后。
沈惟恩坐在宾士银色休旅车上,手里拿着录音笔,念念有词的录着音,一双桃花眼时不时瞟向前方的餐厅。
约莫十分钟过后,一抹纤细修长的身影,缓缓从停车场出口走向装潢得颇有异国情调的小餐厅。
“研究对象出现了。”驾驶座里的低沉嗓音神秘地响起。
“这个突变种跟以往交手过的女人完全不同,她的兴趣是一个人吃饭,而且只喜欢特定的某几间餐厅……”
不可否认,这个女人完全勾起他的兴趣。从最初始的研究对象,再到后来,认定她是合适的恋爱对象,这个女人已深深吸弓住他。
他既想深入研究她,却也视她为一种挑战,只因为他十分好奇,这个女人谈起恋爱会是什么风貌。
喃喃自语的沉嗓蓦然一顿,炯亮的眸光在高可茵月兑下薄外套时怔了一下,眸内有些什么似乎也在同一时刻被燃醒。
换下了平日树立干练形象的衬衫与长裤,今晚的她穿着一件露肩的米色蕾丝拼贴蔷薇花柄雪纺布料的洋装,出奇的美丽动人。
一头微鬈的长发散落在背后,晚风吹乱了她额前的刘海,一双盈盈美眸如星光闪耀,她对外头带位的男工读生浅浅一笑。
心跳,微微凌乱。而且是他的。
她确实与他碰过的每个女人都不同。
随着研究她越深,他对她的欣赏便越发加深,初始只想拿她当研究对象的心态早已质变,他不再是以戏诸的心态追着她跑。
他是认真的。
可一方面,他又不愿放弃对她的研究。这矛盾的感觉总困扰着他。
她不稀罕男人,却又不像那些激进派的女权主义者;她跟男人相处良好,却又不会想以女性身分占便宜,或是像许多女人一样,认为自己应该受到男人的礼遇或优待。
她凡事靠自己,能力优越,做事有条理、有魄力,善于与他人沟通或协调,但又懂得适时将功劳分拨给他人,不让自己抢尽宝劳。
可恶,她没事这么完美做什么?!
这是他第一次,很难从一个女人身上挑出缺点。就某方面而言,她使他感到迷惑,甚至感觉茫然,最后是浓浓的渴望。
“目标已经移动,就跟洪碧涵说的一样,她喜欢坐在角落靠窗的位置,喜欢听爵士乐,喜欢富有神秘情调的异国餐厅……她……跟我过去交手过的那些女人都不一样。”
关掉录音笔,沈惟恩推开车门,跨出驾驶座,拢好身上那件短腰合身皮夹克,佯装若无其事的走进餐厅。
高可茵刚点好菜,一阖上菜单便看见那道挺拔的男性身影走入视线。
事实上,要忽略他是件非常困难的事,从他踏进餐厅起,她便听见附近几桌的女性在交头接耳,对着某一方向吃吃发笑兼品头论足。
他不经意的瞥来,与她的眸光相遇,似乎有些诧异,随即弯唇微笑,转身跟带位的服务生说了几句话,然后朝她所坐的方向走来。
看着那道高壮的人影逐步靠近,高可茵头皮发麻,心跳竟然失了序。
这里不是办公室,也不是谈公事的好场所,她很难端出那套制式化的态度对付他。
当沈惟恩走近,拉开她同桌的椅子,利落又帅气地落坐时,有那么零点零一秒,她竟然起了逃走的冲动。
“好巧,想不到居然会在这里碰面。”沈惟恩热络而熟稔的招呼,硬生生切断了她这个念头。
高可茵勉为其难的微笑,内心却想着,究竟是谁一直在出卖她?
他知道她用午餐的时间,知道她习惯在哪些餐厅出没,百分百不可能是他所说的巧合,而是预谋安排才对。
不过很可惜的,显然沈惟恩并不是个知难而退的人,他佯装没窥出她的为难。
“你一个人吗?介意我加入你吗?”
高可茵轻咳一声,准备发表赶人宣言:“其实我……”
他忽然伸手取饼她那份菜单,兀自翻开检视,边笑笑地问:“你常来这里吗?我是听朋友介绍,第一次来这里用餐,你有什么比较推荐的餐?”
“沈总,我……”
“拜托,现在又不是讨论公事,放轻松点,喊我惟恩就好。”
高可茵愕然瞪大美眸。现在是怎样?这男人根本是一副吃定她的态度,完全不给她发言的机会。
沈惟恩从菜单里抬起那张无瑕疵的俊颜,深邃的眸光直直望进高可茵眼底,霎时,有股无形的力量轻轻触动了她的心。
“如何?你比较推荐我点哪些菜?”他目光灼灼,微笑地轻问。
高可茵胸口一动,唇瓣微启,却怎么也吐不出半个音节。
这个男人……究竟要怎样才肯放弃?
为何面对他锲而不舍的追求时,明明应该感到厌烦排斥,可心却隐隐抽动着,酝醸着一股奇异难解的骚动?
一次又一次,这仿佛猫追老鼠般的追逐游戏,莫非她沦陷了?
高可茵从没这样恍神过。
光是今天早上开会,她就被底下的人纠正了两次,开会资料东漏一块西漏一块的,连她都想对自己飙骂。
她灌了两杯咖啡,强迫自己重振精神,将会议出错的资料全都统整一遍,又修正了几个企划里的小漏洞,才放过自己。
“你最近怪怪的喔。”洪碧涵敲敲门,直接走进来,将几份处理好的资料放上她的桌面,拉开椅子坐下。
“我可能需要休个假。”高可茵揉揉两侧太阳穴,从抽屉里拿出综合维他命,一口气吞掉数颗药丸。
“休假?省省吧!我完全不敢想象,你要是休了长假,公司会变成什么鬼样子。你想不想知道那个朱慧淇最近在搞些什么?”洪碧涵一副很八卦的模样压低音量。
“什么?!”高可茵好笑的问。
“那个小鼻子小眼睛的女人还能做什么,当然是斗争你啊!她才刚当上活动部的主任不久,急于求表现啊,想尽法子要抢下好案子,努力揽功劳,顺便三不五时给我们这边扯一下后腿,或是故意向副总说你坏话,不让公司下放太多资源与权限给你。”
高可茵不甚在意的耸肩浅笑。“这很正常啊,她一直是那样子,没什么好奇怪的。”
“她有病啊!一天到晚针对我们这边的人,仿佛我们是两个公司在竞争,以为斗垮了我们,就能独占荣耀,神经!还不都是待在同一条船上,只要哪个部门不好,整体都会受到影响。”
“不怪她,有的人眼中只看得见自己,心胸太狭溢,认为唯有铲除别人、建立自己的势力,才能证明自己的地位。对这种人说再多,她也听不进去。”
“问题是,她莫名其妙很爱针对你欸,每次都爱在背后动手脚,要不然就是故意散播谣言诋毁你,有够卑鄙小人的!”洪碧涵激动的挥舞拳头。
“如果针对我,就能让她感到微小的满足感,并且提振她的自信心,那我愿意牺牲小我,成就她如此卑微的大我。”高可茵满不在乎的说道。
“卖尬,你怎么有办法这么淡定?”洪碧涵哇哇叫。
“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还能怎么办?只能随她去了。如果我的存在对她来说这么重要,重要到她将人生目标全放在针对我这件事上,那么或许,我应该感到非常的荣耀才对。”高可茵淡然的解释。
“再说了,哪个地方没斗争?如果不是我有足够的能力,她也不会将我当成敌手。换个角度想,我确实该感到荣耀,至少我有被人当成假想敌的本事。还有,我由衷希望她能专业一点,别把她对我的偏见牵扯到其他人身上,故意忽略其他人的努力,恶意破坏别人升迁的机会,或是断了别人的路,这都是非常缺德的事。”
洪碧涵目瞪口呆。“哇,你真的很杀耶!面对朱慧淇那个小鼻子小眼睛,又老爱自以为是的女人,你居然还能这么冷静的分析,真不愧是我崇拜的那个萝丝。”
高可茵怔了一下,失笑地瞅着好友。“你不晓得吗?萝丝早就被杰克干掉,从畅销宝座被踢下来,目前排行第二。”
“我才懒得理那个狗屁杰克咧!”洪碧涵气愤的低嚷,仿佛她才是萝丝。“是说,你最近跟沈惟恩怎么样了?”
突闻那个关键性名字,高可茵胸口猛然跳了一下,面上却毫不改色。“还能怎么样?当然是聊聊公事而已。”
“你当我谁啊?我是你麻吉耶,你居然敢瞒着我?”洪碧涵不悦的抱怨。“我瞒你什么?”高可茵茫然。
“哼哼哼。”洪碧涵绕到她身后,接管鼠标,点开脸书页面,迅速寻至沈惟恩的脸书。
“拜托,我一点也不想知道关于他的事。”高可茵抚额申吟。
这段时间她被这家伙整得够凄惨了!他已经严重影响到她的生活,而且是全面性的!
“你自己看,他每两天就po一篇晚餐日记,照片里有双套餐,双人杯子,浪漫的餐厅布景,引人无限遐思的两双手……”洪碧涵指着萤幕上的照片,哇啦哇啦地说道。
高可茵傻了。这些照片……全是与沈惟恩不期而遇,不幸被他缠上,独处时间尽毁的晚餐时刻。
他是几时拍下的?为何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这个沈惟恩真的是……让她很头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