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着父亲来到这山中竹林,循着问来的方向,方恭绍及方聿竹很快便找到竹林中的一处竹居;虽然位处偏远,但环境清幽。
方恭绍上前敲了竹居的门,却无人应答;正不知所措时,身后传来一女子的询问声:“请问有事吗?”
方聿竹循声回望,不禁尴尬一笑;但意外的,对方并没有与他有相同的反应,彷佛……她已经不记得他一般。
“我是来找冯大侠的。请问他在吗?”方恭绍立刻告知来意。
第一次有人喊师父大侠。莫希凡看着这人一身富贵人家的装扮,不解他怎会识得师父这个江湖人?
十年前师父或许还颇有声名,但自从在此定居后,比较为人所知的应是他的医术吧?
“师父不爱人喊他大侠,请您和其他人一样唤他冯师父吧。”
“好的!那……冯师父在吗?”
“师父去山里为我寻些药材,快则三日,慢则半个月后才会回返。”
“妳……病了吗?”闻言方聿竹才终于出了声,她看来健朗,怎么原来有病在身吗?
莫希凡这才正眼望向同行的另一人,她露出疑惑的表情,不明白这人怎么一副十足担心她的模样,他们相识吗?
“莫女侠不记得我了?”方聿竹不知自己是惊讶多些,还是失望多些。是惊讶自己那总能吸引女子青睐的外貌到她面前却入不了她的眼,还是失望她根本不记得他。
第一次有女人见了两次面还不记得自己儿子长相的,方恭绍不禁笑出声。他这个情场得意的浪荡子终于吃瘪了吗?
不,莫希凡根本不记得自己曾认识一个长得如此白净的男人,这山里的男人哪个不是虎背熊腰的,这种斯文的公子哥,不在她的结交范围内。
“公子应是认错人了。”莫希凡不再关注那白净男人,这人找师父的事要紧。“这位老爷找我师父有何事?是有人生病了吗?”
“冯师父是医者吗?”
“师父不是正统的医者,也不是什么病都医的,他很古怪。”彷佛师父有顺风耳一般,再远都能听见她说的话,莫希凡压低声音说着。
方聿竹第一次看见莫希凡这俏皮模样,但心里想的,还是没得到答案。“莫女侠还没回答,妳病了吗?”
怎么儿子会突然关心起人家姑娘到底病了没有?方恭绍看着儿子的殷勤,连忙赔罪:“小儿让我惯坏了,莫姑娘若不方便,不用回答他。”
莫希凡倒也不是讨厌他,只是他的太过关注让她不适而已。“我没病。是小时候生了怪病,现在医好了,但师父还是时不时要我喝补药。这位老爷,您还没说您是哪位?找我师父是要做什么?”
方恭绍将来意大致告诉了眼前的女人。莫希凡一听,立时义愤填膺。原来城里出了这样的命案吗?她生平最气欺负女人的人了,那人还连杀了五名孕妇,她绝不饶他!
“这个恶人,人人得而诛之,师父不在,我来代劳吧!”
“莫姑娘,我并非看不起莫姑娘,而是目前州衙连一丝线索也无。要请冯师父下山,最主要也是希望借重他过去揭榜缉凶的能力。待有了线索,再寻凶也容易些。”
“这倒是……真的遇上了,我或许还能与他打上一场,但若一丝线索也无,那我还真不知该去哪里找人。”是说这知州竟能知道师父曾是领悬红缉凶的江湖人?既有这调查能力,怎查不出凶手?
“所以我务必要见到冯师父,亲自央求他下山缉凶。”
这一点让莫希凡有些为难。师父已多年不管江湖事了,就算师父想重操旧业,过去他也是挑案子做的。
她记得前几回有人抬着重症的病人来求助,师父都狠心地把人赶走;他说,他只有兴趣跟阎王抢人,还有救的病人他不医。
所以,这案子若师父没兴趣,要请他下山的可能性并不大。
“但方老爷……师父他已经退隐,不管这种事了。”见方恭绍因她的话而露出失望神色,她也颇过意不去。
“我真的迫切想要捉到凶手,希望再渺茫,我都想亲自见冯师父一面,求他相助。”
“师父不知道还要多久才会回来,您在此也是白等。我也想看凶手伏法,师父回来后我会尽力说服他,您再等我消息吧!”
看来也只能如此了,方恭绍只好将希望寄托在莫希凡身上。“过几日我会再来,如果我来之前冯师父已经回来了,或他应允相助了,劳烦莫姑娘走一趟城里的映柳布庄告知,我是布庄的业主。”
咦!映柳布庄?好熟的名字。莫希凡再望向年轻男子,看他回以无奈笑容,才突然想起——“啊!你是映柳布庄那个采花贼!”
“莫女侠,我再次声明,我不是偷,怎可谓之贼。”方聿竹本因她终于记起他而开心,但听她的称呼便不满地抗议出声。
“不是贼?那你是要我称呼你『与屠夫之妻私通的那个男人』吗?”
“莫女侠,我上回已报上姓名,方聿竹,妳是不是忘了?”
“我的确没记住。”莫希凡一阵咕哝。她又不知道会见他第二次,记他名字作啥?
但方恭绍可没遗漏这个重要讯息。“你跟有夫之妇私通?多年来我容忍你是因为你还知分寸。跟有夫之妇,可绝对是逾矩了!”
“爹!她自称寡妇,我是被骗了。”
莫希凡想起那一幕,当时被扰是有些不悦,但现在想起倒觉好笑了。她抬起手做出手刀状,正要形容那天的情况,“被骗得有够惨,还被拿屠刀追杀……”
“女侠!别说了!”方聿竹双掌急急交握住莫希凡的手刀;要是让父亲知道了,他定会被勒令禁足的。
“我已经听见了。你被捉奸在床,所以那屠夫拿刀追杀你是吧!”
“爹,我一没被捉奸,二是被骗,不能怪我啊!”
“你能保证你以前往来的那些女子背后都没有妒夫?”
“说真的我已经不确定了,但这事情的确让我知道了一件事,就是未来我一定要确保对方绝对不是有主之花,才会往来。”
“还有未来?你躲过一次死劫,下次还能躲得过吗?”
莫希凡点头认同了方恭绍。“没错!下回若是再经过我树下,我都不一定会救他;更何况,他有可能当场就被砍死在床上了。”
“女侠,妳这不是在帮我。”方聿竹苦着脸,摇了摇手中未放开的莫希凡的手。
“我是在帮你。别再游戏人间了。”
“做过的事无法收回了,就算真惹了什么妒夫,也已经惹了,妳就别火上浇油了。”
这一点的确让方恭绍有些担忧。“回头我得找个人看着你,让你别再去招惹那些女人。”
“爹,你不是说真的吧!我独来独往惯了,您别找个人跟着我啊!”
“不行。我会要人即使绑着你,也要把你锁在家里或布庄里。”
“谁敢绑我?”
“我来吧!顺便充当方公子的护卫。”莫希凡突然这么说,但脸上那算计的笑绝对不是因为要当这护卫而开心。
“莫姑娘……妳想当吾儿的护卫?”方恭绍不知道莫希凡打的是什么主意,但的确思考起这可能性。
方家目前虽然还是他在当家,但实际上他已不管事了,作主的已是聿竹,所以他派的人不一定能管得住他,若是莫希凡,她可没这顾虑。
说要当护卫……方恭绍没见过她的身手,不知道她是否真能胜任。但再转念一想,方聿竹若真招惹了什么有夫之妇,大多也是一般人,应不会有什么武功高强的江湖人,或许莫希凡的武功就足以应付了;再者……身边跟着一个女人,要风流也难吧!
看父亲真的在考虑,方聿竹暗自祈求父亲最终会打消这念头。他可一点都不想要一个护卫,带着这样一个女人,他怎么过他的风花雪月?虽然莫希凡在他过往见过的女人中是比较特别些,但他绝对不敢不怕死地去招惹她。
“我正想着不知道怎么说服师父,不如就先让我下山去,借着当方公子护卫之便,好能先做一点关于孕妇命案的调查;届时师父要带我回来,一定得下山一趟,到时见我已置身其中,不帮我都不行了。”
“这可行吗?”
“或许可行。但若有方老爷帮忙,可能性也许会大一些。”
“要帮什么忙莫姑娘但说无妨,只要能请得动冯师父。”
“我师父不爱钱,向来只喜欢珍玩,我想方老爷家大业大,应该有些收藏的稀奇玩意儿吧!”
“是有些,就不知冯师父是否能看上眼。”
“这就要看方老爷的游说功夫了,我只能说我尽量帮忙。”
“多谢莫姑娘古道热肠。”
莫希凡噗哧一笑。这个称赞好听多了,哪像师父,老是骂她爱多管闲事。“好说,好说。”
“莫姑娘,我这不肖子虽然不成材,却是我方家独苗,我断不能让他身陷危境,莫姑娘愿意权充护卫,保护他的安全,在此谢过。”
保护方聿竹并不是她的主要目的,莫希凡想的其实是引师父下山帮忙缉凶。但……莫希凡再正眼瞧了方聿竹几眼……也是啦!这张脸的确容易招蜂引蝶,即便他不主动,也会有女人自己靠上来吧。
他风流是他活该,但这方老爷看来是好人,让他绝后可不好了。
“我留封信给师父,就随你们下山去。”
不!这不是真的吧?!她真打算下山?方聿竹还想挽救这情况:“莫女侠——”
“别叫我女侠,听来好别扭。”
“莫姑娘……”方聿竹立刻讨好地改了称呼,“我的生活很无趣,妳跟着我会一样无趣的。”
“不会啊!如果你常被妒夫追杀的话,我倒乐得可以练练剑。”
“我绝不会再被追杀的。”
“这样好了!你改而去勾引那些孕妇好了,这样我正好借机查查是否有可疑的人接近她们。”
“莫姑娘,我方聿竹黄花闺女不碰、名花有主不碰……”
“我又没叫你真的碰她们,就利用你的皮相接近她们就好。”
“爹,不是吧!您真打算请一个女护卫跟着我?我真的没再招惹什么有夫之妇了,不需要护卫的。”
“你方才提醒了我一点。方家上下能管得住你的人不多,但莫姑娘我想她……绝对不会手下留情。”方恭绍见两人逗趣的对话,精采如唱戏一般,突然觉得这真是一个好主意。聿竹一向天地不怕,大概是自己被追杀的狼狈模样曾被莫希凡见过,所以他一无法再施展他的魅力,二看过她的能为不敢小看她,如今看来,莫希凡会是他的克星。
“是啊!我绝对不会『怜香惜玉』,该绑你的时候,就会把你绑起来的!”莫希凡抬起手臂,拍了拍方聿竹的脸。“所以你要乖乖的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