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个被谭亦秋在心里骂得头破血流的郝仁,没过几个小时就后悔了自己的决定。
他刚才一定是脑袋秀逗了,好端端地为什么说离婚啊,追了这么多年才追到的老婆,凭什么便宜地让给别人啊?
郝仁烦躁地用手抓了抓头发,心里暗骂自己太冲动,怎么也不听谭亦秋解释一下,他是从什么时候这么不信任谭亦秋的?这样的他和之前的宋何又有什么两样?
可能是最近的他太古怪了吧,因为两人的婚姻步入第八个年头,所以就觉得莫名地恐慌,总怕那个传说中的七年之痒会落到他们两个的头上。
他这个想法明明是怕谭亦秋会离开自己啊,可为什么实际做出行动却是主动提出了离婚?郝仁,你他妈的真是秀逗秀到外婆家了,他忍不住狠狠地捶了自己的头几下。
“你这是干什么?”端着两杯酒的郝宁从吧台后走出来,面无表情地看着郝仁垂头丧气的模样。
郝仁倏地站起来,愣头愣脑地说:“要不我现在就回家下跪求饶吧?”
郝宁把酒放到他面前,“不愧是我大哥,有骨气。”
郝仁说:“老婆都要没了,要骨气还有个屁用。”
郝宁拧着眉说:“你好歹是做过老师的人,有点素质行不行?你就是太粗俗了,嫂子才不给你好脸色看。”
郝仁又坐回去,拿起眼前的酒一饮而尽,然后用力地放下杯子,抹了抹嘴,“她不给我好脸色要给谁好脸色?那个混蛋宋何吗?他妈的,一想起他,老子就有气。”
“你抢了人家的女朋友,你有什么气?”
“喂,你到底是谁弟弟?你改姓宋算了。”
郝宁思考了一下,然后摇头,“宋宁不太好听,拗口。”
郝仁真是败给自己这个弟弟了,别看他平时一副不言不语、波澜不惊的样子,但说出口的话却足以把人气死。
郝仁不和他计较,转而用手搓了搓脸,用力地揉着下巴,嘴里念念有词,“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要不去低头认个错?”
郝宁默默地抿了口酒。
郝仁自顾自地否决了自己的想法,“不行,那也太没面子了,毕竟是她和宋何见面在先啊。”
郝宁让酒在嘴里滚了一下,然后才咽下去。
郝仁又摇头说:“但如果她什么都没做,我不是就冤枉她了?到时候老婆跑了可就太冤枉了。”
郝宁把杯子放回到桌上。
“但就这样回去了又好不甘心,可她如果真和我离婚了怎么办?她不会真和我离婚吧?这女人没道理这么狠心啊。”郝仁的手指迅速地拍打着桌面,急促而快速的嗒嗒声昭示着他此刻焦躁的心情。
郝仁翻来覆去地碎碎念,让郝宁终于忍无可忍地打断他,“你能不能再唠叨点?”
郝仁被他吼得一愣,喊了回去,“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郝宁站起来,一扫刚才面无表情的样子,变得暴躁不已,“现在他妈的都凌晨一点了,你他妈的这么晚回去吵人睡觉干什么?快滚去客房睡觉,明天一大早回家跪地求饶,求饶不成就把女人捆上床,看她还怎么和你离婚。”
一口气吼完,郝宁揉了揉自己几乎要竖起来的眉毛,不耐地道:“唠唠叨叨的,精神分裂啊。”说完又骂了句脏话,回房睡觉了,临走前还把客厅灯关上,把郝仁一个人留在黑暗中。
其实要说精神分裂,郝家最精神分裂的就是郝宁,这一点他的上司兼表弟最为清楚,这个人温和的时候特别温和,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你踩中他的雷点,他就像个鞭炮似的被点燃了。
郝仁在黑暗中静坐了一会,竟是揉着头发苦笑了起来,“精神分裂还有家族遗传。”
不过郝宁说的似乎也有道理,郝仁叹了口气,身子一歪,倒在沙发上就这样睡了。
这一夜郝仁几乎没有睡,脑子仍然在纠结刚才想的事,凌晨四点左右他就睡不着了,索性张着眼睛看着窗外的天色一点一点的亮起来,直到天色大亮,射进公寓的光芒映亮了他布满血丝的眼睛。
六点的时候郝宁起床了,他神清气爽的走出房间,面无表情地看了眼郝仁,不冷不热地问:“我要做早餐,你吃不吃?”
郝仁摇头,“我等一下就走了。”
郝宁哦了一声,走进厨房不再搭理他。
七点钟时,郝仁也从沙发上爬了起来,他揉着头发走进客房的浴室,拧开水龙头往脸上泼了泼水,他扯下旁边的毛巾擦了擦脸,看了看镜中满眼血丝、满脸胡渣的男人,他看起来可真糟糕。
郝仁揉了揉眼,把毛巾扔到一边就走了出去。
郝宁站在餐桌前看财经杂志,在郝仁经过时,他掀起眼皮,淡淡地说:“祝你成功。”
郝仁伸手从郝宁面前的碟子里拿了片面包,然后叼在嘴里,对着郝宁竖起了大拇指。
◎◎◎
郝仁在路上一直琢磨着,见到谭亦秋之后要说些什么,但当他开车到楼下时,他顿时把想要说的话全部都忘了。
谭亦秋已经站在公寓楼下了,她穿了件红色的复古衬衫和黑色长裤,黑发被绾了起来,硕大的耳环垂在脸侧,那张化着精致妆容的小脸上满是冷淡的神情,似乎今天和以往的每一天都一样。
郝仁下车朝她走过去,谭亦秋远远就看到他,眼底瞬间浮出了些许的愤怒,不过等他走近,她才看到他憔悴的脸色。
郝仁走到公寓前的台阶下站定,谭亦秋站在两级台阶上,但仍旧比郝仁稍稍矮一点。
郝仁习惯性地揉了揉下巴,声音粗嘎地问:“妳在做什么?”
谭亦秋淡定地说:“我在等你。”
郝仁知道她在等什么,心情霎时间又烦躁起来。
谭亦秋换了只手提着包包,“我们现在就去户政事务所吧。”
郝仁龇了龇牙,然后肌肉紧绷地笑了笑,“妳这么着急?”
谭亦秋有些无语地看着他,“是你着急才对吧,昨晚提出离婚的可不是我。”
郝仁被堵得无话可说,一时间气恼无比,他知道自己昨天的做法很蠢,而今天本来也打算来找谭亦秋和好,但她积极的态度令郝仁很不爽,一大早就打扮得漂漂亮地等在公寓门口,好像迫不及待要去离婚似的,他很愤怒,却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谭亦秋。
“马上就要离婚了,妳就没有什么话对我说?”郝仁别扭地说。
“废什么话,要离婚就赶快离。”谭亦秋走下台阶,抬步往郝仁的车走过去。
“喂,我说妳这个女人怎么这么绝情啊。”郝仁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妳知道我们结婚多久了吗?八年了,八年的婚姻即将结束,妳却连一句话都没有?”说个再见也行啊。
“我说……”谭亦秋侧身,轻轻甩开他的手,“你今天为什么这么磨蹭,难道离婚了我还要发表个感言吗?再说了,婚明明是你要离的。”她还因为昨晚的事在生气,现在见郝仁有点犹豫的趋势,她便抓住这个把柄不断地反击郝仁。
不是你要离婚的吗?所以现在你后悔也晚了!谭亦秋呕气地想。
她对着郝仁抬了抬下巴,“你到底离不离?”
郝仁在她的眼底看到了挑衅,于是他脑子一热,咬牙道:“离啊,干嘛不离。”
谭亦秋也和他杠上了,“那走吧,开车。”
郝仁一揉下巴,“开就开!”说着用力地掏出车钥匙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车前,郝仁用力地拉开车门,但一只手臂却架在车门上,半天不肯放下来,于是谭亦秋也坐不进去。
两人就在车门前僵持着,谁也没有动作,直到一道温和的男声传过来,打破他们之间的沉默,“不好意思,我不小心听到了你们的谈话。”
郝仁和谭亦秋一惊,同时往右边看过去,一个温文尔雅的男人站在他们面前,是宋何。
宋何的目光在郝仁和谭亦秋之间游移,“你们是要去离婚吗?”
这王八蛋怎么可以用谈天气一样的口气来说这件事!郝仁几乎要抓狂了。
谭亦秋淡淡地说:“是的。”
宋何的眉心微微一皱,显得有些抱歉,“该不会是因为我吧?”
你他妈的太高估自己了!郝仁咬牙。
谭亦秋再一次在郝仁发怒前开口,“当然不是,我们早就有这个打算,而且还是郝仁提出来的。”她转过脸看向郝仁,笑容里掺杂着一丝戏谑,“是吧?”
郝仁瞇起眼睛,嘴唇抖了抖。
宋何打量了一下狼狈的郝仁,笑道:“看样子不像啊。”
郝仁大怒,倏地看过去,“你什么意思?”
谭亦秋拉住郝仁,适时地打断了这个话题,“你来这里干什么?”
宋何说:“昨天的事没有完全办完,我还需要去妳的公司一趟,今天我来时路过这里,就想顺道来看看妳是不是也要去公司。”
谭亦秋说:“我可能要先离婚。”
郝仁几乎要暴走了,为什么每个人的表现都那么不正常?他们是要去离婚啊,有没有人可以给点正常的反应啊?他忍不住把谭亦秋拉过来塞进车里,自己也坐上车,但没想到宋何居然从另一边打开车门,坐到了谭亦秋的旁边。
郝仁顿时侧过身子,“你上来干什么?”
宋何温和地笑说:“反正之后我也要和亦秋一起去公司,不如现在一起。”
郝仁怒道:“一起个头啊,你跟着搅和什么?”
宋何摊手,“既然你们不是因为我而离婚的,为什么不肯带上我?”
郝仁疯狂月复诽,他妈的就是因为你,就是因为你这个王八蛋!
但郝仁又不肯承认,因为这样就好像他们的感情是因为宋何而崩塌似的,但那太抬举他了,于是三个人就这样僵在车里,郝仁特别想冲到后面把这个混蛋给丢出去,但又碍于面子不想让自己显得太在意。
最终还是谭亦秋先开口,“快开车吧,离完婚我还要开会呢。”
郝仁透过后照镜看向她,谭亦秋挑衅地一笑。
她是故意的,她就是要激怒自己,郝仁咬牙,他可不能让这个女人得逞,于是他发动车子,用力地一踩油门,坐在后座的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往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