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鸢没有回茶水房,而是在没人注意下进了正殿,宇文炀照例坐在软榻上,脸色阴沉沉的,眉紧皱着,此时殿里没半个人,只有放在角落边的冰盆散发着阵阵凉意。
“说吧。”
紫鸢低着头,微弯着腰,轻声把这些日子,在新来的宫女间打听出来的东西一一说了出来,尤其在那些别人安插进来的棋子身上,更是特别的着墨一番。
“那个打扇的呢?”
紫鸢心颤了下,没想到主子会直接问起包小岚来,有些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宇文炀冷冷的扫过紫鸢,低沉的声音带着似冰的寒,“怎么?你也想瞒我些什么?”
紫鸢一听这话,慌忙的跪在地上,急急的叩了几个响头,“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宇文炀把这话给细细的咀嚼了下,发出一声冷哼,“是好是坏不过就是一个字,哪里有什么不知道该怎么说的道理。”
紫鸢只觉得里头的小衣都要被冷汗给打湿了,垂着头,也不敢隐瞒,只是斟酌着把话给说出来。
“主子爷,包小岚这人不坏,干活也卖力,只是……就奴婢观察,她似乎有些傻,怎么也不会是别人安插进来的人手。”
宇文炀冷笑,“如果真是如此,那你刚刚有什么不好说的?难道我还会无缘无故的为难一个傻子不成?还是你现在是把我当成傻子在糊弄?”
紫鸢一惊,急急忙忙辩解着,“奴婢不敢!奴婢绝对没有那个意思,就是包小岚是从乡下来的,说话难免有些大不敬,奴婢怕老实说了会冲撞主子爷。”
其实冲撞还是好听点的说法了,说实话,紫鸢一直觉得包小岚根本就是在找死。
不过她这般找死也不是第一次了,若不是她第一日闹的那笑话,也不会打了一下午的扇子,甚至现在干着最多的活计也都是主子爷默许的。
宇文炀睨了她一眼,语气又成了不动声色的阴沉,他淡淡说道:“直说无妨,我现在这个样子,还有什么是听不得的。”
紫鸢呐呐无言,最后还是在宇文炀的逼迫下,提着心,慢慢的把包小岚的那些话给说了出来。
“包小岚做事认真,同样也关怀着主子爷,就是有点不明白主子爷怎么不出去走走……还说主子爷也太痩弱了……”到最后那话几乎趋近蚊虫细吟,她更是把头给垂得低低的,不敢看宇文炀现在是什么脸色。
宇文炀的脸先是沉了下去,听到最后更是勃然大怒,手边的一卷书都直接让他砸了出去。
一时之间,紫鸢连气都不敢喘,直憋着气,感受着来自上头的怒火,一种沉闷的气氛无声的充斥着整个空间,让人恨不得拔腿就跑。
这样沉默的气氛不知道过了多久,宇文炀阴沉沉的脸上竟露出淡淡的笑容,嘴里还连声赞道:“好,好极了!没想到现在就连一个傻子都能够分到我这宫里当宫女了!”
紫鸢没答话,因为这明显口不对心的称赞可不是重点,重头戏只怕还在后头呢!
宇文炀顿了顿,看着还跪在地上的紫鸢,轻扫过一眼后就把眼神移向窗外,淡淡说着,“有时候眼见也不一定为实,既然包小岚这么关心我,就把她调到我眼前来,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是真忠心还是假忠心。”
若是真,那他自然也不会特意再去找她的麻烦,若是假……宇文炀冷冷一笑,眼底闪过的狠厉之色让人忍不住胆寒。
紫鸢没想到自己特意想保包小岚,结果却还是让主子注意到了,闹成现在这般,也只能在心中为她默默祈祷了。
只希望这姑娘是真的没坏心眼,又能够一直单纯不惹事,否则……只怕是真没个好下场啊!
包小岚在第二天让人带到正殿里去的时候,还有点迷迷糊糊的,不明白一直做粗活的自己怎么就有资格到正殿里去伺候了。
但是秉持着在哪里做活都是做的原则,她也没有多问,只是心里做好了要打扇一整天的准备。
包小岚一副笑嘻嘻的笑脸让人觉得可爱,不禁会忽略了她圆润的身子和平凡的脸蛋,也让前头领着她的大宫女朝夕心中忍不住可怜起她来。
这还是个小泵娘呢,还傻傻的没个心眼,如果是在别的宫里,像她这样直接从最低等的小爆女,一跃而上成了贴身服侍主子的二等宫女,不知道会是多少人羡慕妒恨的目标,只是在这景阳宫里,贴身伺候主子却成了最不受欢迎的差事。
主子爷其实并不怎么难伺候,只是自从主子爷成了这模样,那个性就开始阴晴不定,谁也不知道一个伺候得不好了,是会被轻轻放过还是让人拖下去打得半死,也因为如此,现在正殿里伺候的人各个都是胆颤心惊的,就怕一个不好,连小命都保不住。
这些都已是众所皆知的消息,以至于那些分配过来的宫女太监一个个不是苦着脸的做事,就是小心翼翼的不敢出头,就怕入了主子爷的眼,生死都难说。
昨儿个主子爷突然吩咐了下来,让包小岚进了正殿伺候,她们虽然讶异,心中其实松了口气。
老实说,主子爷那天点了包小岚顶上二等宫女的位置,但是后来却又尽让人派给她一些粗使宫女做的事,让她们都以为主子爷已经忘了那件事,也就不敢多话,只是把那二等宫女的位置给空着,然后看着她继续跟着那群小爆女们一起吃住,整天做一些累活。
她们当奴婢的也不敢猜测主子的心思,而主子忘了一个小爆女的差事是再自然也不过了,可一但主子爷想起来,那包小岚自然得乖乖的来正殿里伺候着。
说实话,正殿里一直挺缺人手的,这大半年来,主子爷变得难以伺候,正殿里不少人被打杀或者降等,人手紧得很,所以景阳宫才老是去向内务府要新人进来。
朝夕想着主子爷既然隔了大半个月还能想起包小岚,想来对这姑娘多少是有点印象或者是好感的,也就多费点心开口用细柔的声音低低提点着。
“主子爷身子有些不好,或许性子偶尔有点躁,但真要说不把奴婢当人看随意打杀了其实也是没有的事,你只要记得小心做事,没事别说话,守住辨矩,听主子爷的话就行。”
包小岚也挺识相的,朝着她憨憨一笑,点点头回道:“知道了,朝夕姐姐,我会认真听话的。”
朝夕满意的朝她笑了笑,然后领着她走入正殿里。
在宫里,景阳宫是除了皇帝住的景德宫以外最大的宫殿了,里头的布置也相差无几。
景阳宫的正殿里除了外头的厅堂外,里头还有寝殿,宇文炀伤了腿后,一应起居就几乎都在这里,朝夕带着包小岚来的时候,日头虽才刚挂上,但是宇文炀已经洗漱好了,正坐在软榻上,面无表情的看着书。
包小岚只敢偷偷的觑一眼,就没再多瞄,她还记得自己上次出的丑,这次是万万不敢再乱来了。
她是傻,但这些日子以来,混迹在各个地方也听了不少的闲话,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一堆人都不爱来这里,甚至有了机会就拚命想往外跑。
不为其他,就凭着传闻这景阳宫是目前皇宫中最容易死人的宫殿,就吓得没人想来主动送死。
她自己是不明白外头的人怎么把主子爷传得这般的没人性,但是小心一点不惹主子爷生气这点,她还是牢牢的记住了。
宇文炀虽然没把目光移到包小岚的身上,但还是注意到了她,他轻轻的翻过一页书后开口,晨起后略微低哑的嗓音配着纸页摩擦声显得异常的慵懒。
“去看看小厨房里有什么吃的,我今儿个提早用膳。”他像是漫不经心的说着,然后直接指了名,“就让那个新来的去拿吧。朝夕,过来替我打扇。”
朝夕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包小岚,才刚把人给领过来,什么都还没吩咐,主子爷就直接点了她去做事,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做得好?
朝夕一边操着心,一边用眼神示意边上的另外一个宫女跟过去,免得包小岚半路又出了什么差错。
只可惜,宇文炀就是要整整包小岚,怎么可能会让人来碍事,连个眼神都没有瞥向她们,只淡淡的丢了一句,“怎么?不过就是去提个早膳还得一群人跟着,那我要你们这群人有什么用?”
话说得很平淡,但是朝夕等人却都突然惨白了脸,连忙跪在地上直呼不敢,包小岚这次反应很快,见到别人跪也在第一时间就跟着跪了。
宇文炀轻飘飘的一句话,瞬间就让正殿里伺候的人心惊胆颤,他自己则是继续悠哉的看着书,像是一点感觉也没有。
直到书已经翻了十来页,他才像是恍然大悟般的扫了她们一眼,“还不起来做事,跪在那里做什么?”
朝夕等人这才敢从地上爬了起来,只是却没有人敢站在包小岚旁边,而包小岚收到朝夕使的眼色,连忙小跑退了出去,直接奔向小厨房去提早膳。
一边跑着,一边忍不住在心中嘀咕着,主子爷是不是眼睛也不大好?要不然她们都跪了好一会儿了,怎么才像是刚看见她们跪在那儿。
包小岚单纯的脑子里还闹不明白,但是她很快的就把这些事儿给抛到天边去,只想着怕饿着了主子爷,她可得加快脚步把早膳给提回去。
到了小厨房,厨娘已经把一样样的小菜和主食连同碗筷都给准备好了正准备装进食盒中,只不过负责的嬷嬷见着她就一个人来,疑惑的看了看她后面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主子爷的食盒可有两个呢。”
包小岚笑咪咪的举起手,“张嬷嬷,主子身边的姐姐们都在忙呢,只好我一个人来了,您也知道的,我虽然人笨但是还有一把子力气嘛,您放心,我一定会妥妥的把早膳给提过去的。”
张嬷嬷看了看圆润的包小岚,也忍不住苞着笑了,“行,那我就帮你把食盒给装上,这里头有粥还有汤品,可要小心别洒了。”
包小岚平常认真做事的样子她也是看在眼里的,虽说平常让她做的那些事情都比较累,但是这圆乎乎的小泵娘也没有任何不满,每天都笑咪咪着一双眼,让人看了就忍不住也想跟着一起笑。
包小岚露齿一笑,眼神充满认真的答着:“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