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古德隆已经高龄八十五岁了，纵使平时有在保养，但早年的操劳已经累积出不少毛病，身体机能也随着年龄而老化。
他这次因心肌保塞而倒下，整个古家一阵慌乱，儿孙们纷纷从各地奔回关怀探视，可老爷子谢绝探望，还下令大家要各自坚守岗位，不要因他一个人生病就乱了为了避免劳师动众，影响大家，目前能够自由接近古德隆的人，除了平时就守护在他身边的心月复石忠，就是他最疼爱的孙子古隽邦，其他人要进病房，必须将到他的允许或由他开口点名。
于后者，病床上的古德隆表明想见见孙思缇，要求古隽邦把他病倒的消息告诉她。而孙思缇也没有让他失望，一接获消息果然就在第一时间匆忙赶来了。
“爷爷为什么忽然就病倒了？”
孙思缇在来医院的路上联络了古隽邦，一抿达医院就在大门口看见等候着的他，正好可以让她询问状况。
“年纪大了，身体本来就不好。”古隽邦接到她，便领路前往病房。
其实不用解释太多，终归一句话，年龄大了，各方面机能下降，病痛自然也变多了。
“我之前看爷爷身体还挺硬朗的，是生了什么病？”孙思缇快步走着，担忧关问。
“心肌保塞，医生说很危险，现在虽然暂时控制了，但还是得安排做手术。”
古隽邦神情凝重，有别于以往意气风发的模样。
孙思缇看他忧心忡忡，不禁伸手拍拍他肩膀安慰。
“现在医学进步，爷爷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这话不只是说给他听，也是安慰她自己。
古德隆对她来说，是个很特别的人，虽然彼此才认识没多久，却好像已经很熟悉；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好像是真正疼爱她的亲爷爷，所以听见他重病住院的消息，她整颗心都揪紧了，想也没想就连忙赶来。
“希望是这样。”他勉强牵唇权充笑容。
“一定是这样。”她扬起嘴角，语气肯定，用乐观态度为他打气。
她一路跟着他搭电梯到病房楼层，走过长廊，来到一处似乎特别规划过的区域，连走道，墙壁，天花板、病房门都格外不同……
“这里应该是头等病房吧？”她问道。
“对。”古隽邦简言答，像是再寻常不过。
孙思缇没去了解过古家究竟是做什么的，反正那对他们的来往并没有直接关系，不过尽避如此，她还是可以从其他小细节上察觉，古家经济环境不差，现在看来，她的猜测是正确的。
“这里感觉比较清静，适合休养。”
不管是什么病房，不是加护病房就好，这代表病况是稳定的，孙思缇安心了些。
“进去吧。”古隽邦颔首，绅士地替她开门。
孙思缇深呼吸，不想哭丧着脸出现，影响爷爷心情，硬是牵起嘴角，走进病房里。
头等病房里的布置摆设不是盖的，舒适豪华得有如饭店客房，差别在于病床旁还是有各式仪器，古爷爷躺在病床上，闭目休息，不知是不是心理因素，她感觉此刻的爷爷看起来格外苍老憔悴……
想起曾经卧躺病榻的女乃女乃，再对照眼前的景象，本想带来开朗氛围的孙思缇忍不住一阵鼻酸。
“老爷子……”石忠瞧见她，出声提醒尚未入眠的古德隆。
孙思缇来不及阻止他出声打扰，看见古德隆掀起眼帘，她立刻换上一张挂着浅笑的笑脸。
“爷爷，我来看你了。”
“来来来，过来这儿坐。”古德隆一见孙思缇就心花开，神情转为慈祥和气，热络地朝她招手。
孙思缇赶紧快步上前，落坐床畔，握住他嶙峋的手。
“爷爷，你吓坏我了。”不知怎的，这样撒娇似地一开口，孙思缇的鼻酸就止不住。
唉，她是真的很喜欢古爷爷，很怕他怎么了，从此就失去这么一个疼她的好长辈了。
“我自己也吓坏喽，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古德隆握紧她的手，啥着慈蔼微笑，感慨地道。
古隽邦和石忠两人就守在一旁，没多说话，将空间留给他们两人。
“你别这么说……”
听他讲得这样不舍，明明没有血缘关系，却在重病时牵挂着她，孙思缇情不有禁地哽咽起来，连忙噤口压抑。
“人老喽，随时都可能蒙主宠召。”
关于生老病死这种事，他自己倒是看得明白了。
“才不会，爷爷福大命大，会长命百岁的。”她稍微平复了，连忙开口纠正爷爷消极悲观的想法。
古德隆哂然失笑，摇了摇头，露出怅然遗憾的表情。
“我现在最怕的就是心愿未了就撒手人寰。”
“心愿？”孙思缇一脸疑问。
“你有什么心愿？”一旁的古隽邦也出声关问。上回生日心愿是想见初恋情人，这回又有新心愿了？
“说了你们会帮我达成吗？”古德隆巴巴地看着他们俩，那恳切的眼神教人不忍拒绝。
“爷爷，只要是我能力范围能做到的，我一定尽力而为。”孙思缇毫不犹豫地回答。
“你说吧，我一定帮你办到。”古隽邦走近病床，坚定地说。
爷爷这一病倒，他忽然体认到世事无常，身为儿孙的，更要及时尽孝，努力达成爷爷的心愿。
“你们可别骗我这老头子，让我空欢喜一场喔！”古德隆眸底闪过一抹几不可察的狡光。
不错，一个是尽力而为，一个是一定办到，这已经成功八成了！
“有我，又有思缇，你还担心什么？”古隽邦安抚地讲。
“真的？”他故意再确认。
“真的。”他们异口同声地答。
“我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看到隽邦成家，看到思缇有好归宿，否则我会充满遗憾地离开的。”古德隆语重心长地再铺了一个梗。
被点名的两人面面相觑，头顶乌鸦飞过。
“又还没有交往对象，怎么就跳到成家了？”古隽邦失笑地说。
“对啊，爷爷，讲到归宿好像有点太远了，我也还没有对象耶。”孙思缇窘赧地讲。
“就是这样才好啊。”古德隆一整个精神来了，石忠在他示意下上前搀扶他坐起。
什么意思啊？明明要他们成家有归宿，可知道他们没有对象却说这样才好？古隽邦和孙思缇都被搞得一头雾水了。
“你们都没有对象，凑成一对正好。”古德隆提出想法，看着他们俩的眼睛灼灼有神。
古隽邦和孙思缇正看向彼此，心跳随即鼓噪起来，孙思缇率先别开眼，感到不好意思。
“爷爷，我们……”
孙思缇想解释与古隽邦之间的关系，古德隆却兀自说着自己的想法。
“与其担心隽邦以后不晓得会娶什么样的孙媳妇儿，担心思缇嫁的是不是好人家，不如你们两个人在一起，都是我最疼爱的孩子，你们俩要是成一个家，我就可以了却心愿了。”
两人成一个家？
这足……结婚的意思吗？
前面还以为只是想将他们凑成一对，怎么一下就变成结婚了？
他们再次互视对方，神情愕然。
“可是，这大突然了。”看出孙思缇的为难，古隽邦代表开口。
不晓得是不是爷爷察觉了他对孙思缇的心意，可就算是他很中意她，他还没有想到结婚那么远的事去，爷爷这个提议不只突然，还很惊人啊，惊得他反应都变迟钝了。
孙思缇在一旁点头如捣蒜。
她是挺喜欢古隽邦的，可一下子跳到结婚，未免也太快了吧？好歹也得多培养一下感情，循序渐进啊！
“我这病也发得很突然啊，谁知道哪天我会不会也是得很突然咧？突然得一切都来不及！”姜是老的辣，古德隆还是精明得很，顺着孙子的话，将他们一军，退无可退。
古隽邦和孙思缇果然哑口无言。
“你们要趁我还行的时候赶紧结婚，否则我眼睛一闭，你们就算结了，我也看不到了。”古德隆乘胜追击，佯装出悲伤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