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穆天桁刚从自家饭店附近的一家餐厅走出来,这家餐厅的甜点最近很有名,听说是前一阵子换了甜点师傅,他特地过来尝尝,味道确实不错。
他拿出手机,打电话给人事部的经理。
“我要Nikita的甜点师傅到饭店的法式餐厅工作,这件事你下个月前处理好,用她的三倍薪水聘请她。”冷静的交代完,他随即挂断电话。
穆天桁一个人走在街上,莫名的心念一动,把小时候的那三张照片拿出来,静静的看着,同时深深的叹口气。
六年了……
不晓得她现在过得好不好?
小学时,她是他唯一的朋友,大学时期,他打定主意要跟她告白,结果她居然就此人间蒸发。
他还能再见到她吗?
叩叩叩……
高跟鞋踩踏地面的声音响起,似乎离穆天桁越来越近,感觉得出来对方走得很急,他下意识的想要避开,往旁边移动两步。
砰的一声,伴随着声响,厚重的东西掉到地上,扬起轻微的灰尘,宛如尘封的回忆之门正慢慢的打开。
穆天桁皱起浓眉,感觉腰部被人轻轻的撞了一下。
哪个不长眼的……他瞇细双眼,正要发怒,却在视线触及对方的身形时,全身猛然僵住。
一股诡异的熟悉感,直接冲进他的灵魂深处。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在赶时间,没注意到你突然往旁边……”绑着利落马尾巴的李熙雅蹲,忙不迭的道歉。
她身穿深色套装,看起来十分干练,双手忙着捡起厚重的寝具目录跟企划了整整一个星期的提案。
真是要命,在这种攸关生死存亡的时刻,搭乘的公交车居然在半路上抛锚,害她多等了十几分钟,才有另外一辆公交车过来。
原本以为接下来即将一切顺利,最好像孙悟空的觔斗云一样,一路顺畅的奔向终点,没想到这辆公交车的车速极其缓慢,慢到好几次她忍不住想跳下公交车,直接用跑的过来。
现在距离规定的提案时间只剩下最后十分钟,如果不加快脚步杀过去,她就要迟到了。
她不想因为迟到,让辛苦完成的企划案被否定。
听见疑似她的声音,穆天桁高大的身躯隐隐一震。
会是……她吗?
他低下头,谨慎的目光触及熟悉的马尾巴、脸型,最后震惊的视线停留在她的脸上,当下宛如一道闪电劈过他的脑袋,全身僵直,半晌说不出话,只能狠狠的盯着她。
朝思暮想的女人就这样撞进他的怀里,老天爷会如此善待他,给他第三次机会?
“熙雅?”穆天桁没听见她在说什么,艰难的开口,嗓音沙哑,充满难以置信的喜悦跟惊讶。
听见他的声音,李熙雅的双眼微微瞠大,身子僵住。
在得知要到神成饭店提案后,她针对饭店的种种做过一些了解,竟赫然看见穆天桁的名字。
虽然先前已经知道有可能会遇见他,但没想到会这么快,快到她还没做好完整的心理准备。
她深深的吸口气,霍然抬起头,看见果真是他,心跳飞快加速,紧张的吞咽数下后,才有办法开口说话。
“哈啰!天桁,好久不见。”李熙雅微笑的看向他,嘴边出现可爱的小梨涡,依然那么甜蜜。
穆天桁瞇细双眼,危险的目光上下打量她,下颚绷紧。不对劲,她怎么好像不太意外会遇见他?
“嗯,好久不见。”他仔细梭巡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压下内心翻涌而起的疑问,目光沉敛的反问,“这些年妳过得怎么样?”
“先是全台湾跑透透,跟着老爸到处躲债,前两年他出车祸过世,现在我一个人住在台北,努力工作还债。”李熙雅不想说得太笼统,像是“还不错、一般般”之类的话。
她选择诚实的告知,如果他跟其他人一样,觉得背债的她跟麻烦画上等号,因此想要疏远她,她完全可以理解跟接受。
毕竟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而且她的情况听起来的确还满吓人的。
“当年我说过,等比赛结束后有件事要跟妳说,可是妳突然消失不见。”穆天桁紧盯着她,没有错过她讲到“到处躲债”时,脸上闪过一抹不堪,讲到“车祸过世”时,整个人陷入浓厚的忧郁里,同时垂下双眼视线。
躲债?过世?这六年来,她到底过着什么样的鬼日子?
他原以为自己其实是埋怨她的,曾经想过如果两人再相遇,一定要问问她,当年为何不留只字词组就离开?
可是当她出现在眼前,听到她亲口说出这些话后,他只有一个愿望,希望她能留在他身边,这样就好。
“我不确定……”她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勇气,抬起眼,看向他。“如果你知道我家的状况后,还会不会想跟我说那件事?”
他的眼底精光一闪,紧接着追问,“妳猜出是什么事?”
“大略。”李熙雅吞咽一下,又转开视线。“你很关心我,陈佳庭从萧皇首那里知道一点,都有……都有告诉我。”
“所以妳一声不响的离开,是不屑听我跟妳说那件事?”穆天桁紧抿唇瓣,胸膛急遽起伏,满脸闷怒。
“这些事以后有机会再跟你说,我现在赶着去提案,如果不快点赶过去,我就要迟到了。”她脚跟一旋,企图从他的面前走开。
听见她又要离开,穆天桁的反应很直接,伸出手,牢牢抓住她的手腕,摆明不放人。
“没说完,我不会放妳走。”他盯着她的脸,声调轻柔,态度坚决。
“你……”李熙雅早就领略过他的霸道,知道如果不快点把事情交代完毕,他不会松手。“我不是不屑,是怕。”
怕?穆天桁微微怔住。
“怕什么?”他慢慢的皱起眉头。
“怕你知道后,会想疏离我。从小到大我已经有过太多次经验,同学的父母知道我家的状况后,就会要求自己的小孩不要太常跟我走在一起。”她深吸一口气,沉静的目光凝望着他。“比赛前一天,我有把家里的状况告诉陈佳庭,她大约知道我会搬家,后来我跟老爸搬到左营后,有打电话给陈佳庭,想跟她说一声自己的状况,但她始终没接电话。”
“我不是陈佳庭!”穆天桁咬牙低吼,表情有些受伤。她居然把他跟陈佳庭摆在一起看?“皇首大学毕业后没多久,就跟她分手了。”
是吗?听着这些大学时期朋友的名字,李熙雅觉得过去的事情已经离她好遥远。
那时候两人之间暧昧的恋爱感觉是不是也随着时光一点一滴的流逝了?她低下头,看着他把自己抓得很紧的手,心跳偷偷加速。
如果统统流逝光了,他还会像现在这样紧张的抓着自己的手吗?
“可以放开我了吗?”她转动手腕,试着从他的手掌心里重获自由。“我真的还有很要紧的事。”
“我已经找了妳整整六年,别想我会轻易的放手。”这次他铁了心,要她一直待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同样的错,他没兴趣犯第三次。“走,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聊聊。”
穆天桁扣紧她的手,迈开长腿,硬是往反方向拉扯。
他记得前面路口的转角处有间还不错的咖啡店,位置很隐密,也有特殊包厢,刚好适合他们谈话。
“不行,我还要去提案。”李熙雅的双脚定在原地,用力摇头,马尾巴在他的胸前晃动,惹得他一阵心烦意乱。“我有重要的工作要做。”
什么鬼案子?真有那么重要?他已经打定主意不放手,这回不管她要去哪里,他都跟定了。
“去哪里提案?”穆天桁的大掌暗中施力,让她一个重心不稳,自投罗网的撞进自己的怀里,手臂随即霸道的往她腰部一揽,轻松的掌控住她。“算了,妳不用说,我直接跟妳一起过去,等妳忙完工作,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边吃边聊。”
“你要跟我一起去?”她惊诧的瞪大双眼,难以置信的问,“不要开玩笑了。”
他根本还不知道她要上哪里提案,居然疯狂到提议要跟去。他是疯了?还是真有那么怕她又不见?
想到可能是后者,她的心跳开始在胸腔里疯狂作怪。
“很快妳就会知道我有没有在开玩笑。”穆天桁抛给她一个“我跟妳去定了”的表情,见她依然满脸诧异,挑高眉头,冷冷的反问,“怎么?对方规定只能一人去提案吗?”
见他一脸认真的模样,李熙雅只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心里头狂冒兴奋又甜蜜的泡泡。
她没忘记他刚刚问了自己一个问题,被动的摇摇头,讷讷的开口,“饭店是没有这样规定,可是……”
“那就好,走。”他满意的笑了,转身,朝她原本前进的方向快步移动。
“穆天桁,不要闹了,你不可能跟我一起去提案。”李熙雅皱着眉头,同时察觉放在她腰上的手掌轻微的抖了一下。
对于他揽腰的小动作,她没有想避开或反感的意思,反而还觉得有股安全感,一切就跟以前一样,他总是莫名的就能给她很心安的感觉。
这些年,她跟老爸到处躲债,老爸走了之后,她一个人积极的撑着,可是有时候还是会觉得有点累,能够像这样轻轻的靠在一个男人的怀里,她觉得很舒服,也有一丝眷恋。
每当她面对庞大的债务,感到极为疲累时,只要想起他,心里头就会冒出一丁点温暖,她始终都没有真正忘记过他……
虽然大学时期他总是恶冷着一张脸,却是真心关心她,这点她感觉得出来。
“怎么不可能?我现在正打算这么做。”穆天桁沉下脸,态度强硬。“妳在哪间公司工作?做什么的?”
“我在『寝天』工作,卖寝具的。”面对他一连串的问题,看着他不痛快的神情,李熙雅感觉到一股压力正在体内慢慢的累积。
如果知道她正要去哪里提案,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
“寝具?”他的眉头迅速皱了一下,又松开。
今天下午饭店也要公开招标寝具厂商,把饭店里的老旧寝具统统换掉……他眼神戒备的看向她,心里犯嘀咕。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你不可能陪我一起上战场提案,因为……”李熙雅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看着他。“你就是我要提案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