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夏冠翔的归来，最高兴的人当然是孙蓉茜。
她每天下课回来，就迫不及待地往他的视听室里冲，满富兴味地欣赏他拍摄的短片。
“哇，这是哪里，沼泽吗？还是深山……有好多小动物，呵呵，感觉好像在看国家地理频道。”孙蓉茜脸上挂着满满笑意。
“这样的东西你喜欢吗？”
夏冠翔的观众只有孙蓉茜一人，通常他都会以她喜欢的角度去拍摄，投其所好。
幸好他不是偏执的艺术家，他乐意配合她，在每一次的观察和修正当中，找出她所喜欢的东西，只要看到她开心，他的心情也会跟着变好。
孙蓉茜和许多女孩没什么两样，她最偏爱的还是那些风花雪月的浪漫场景，像北海道的雪景，巴黎的艾菲尔铁塔，纽约时代广场，罗马的西班牙阶梯，西班牙巴塞隆纳的河渠大道……
那些都是重要的观光景点，拍久了也没有意思。
他开始找些特别的场景拍摄，像这次的土耳其棉堡，及静物方面的拍摄；在纪录片方面，他也选择一些沼泽或者丛林，偏远未开发、或者一般人鲜少到达的地方，他原本担心她无法接受，想不到她一样看得兴味盎然。
“当然喜欢，我可以看到你的用心，每个画面都好生动，看起来真棒。”孙蓉茜比出大拇指赞赏。“你长得这么帅，又这么厉害，拍摄、剪辑、后制样样精通，如果你去帮电视台出外景，收视率铁定超赞。”
她说他帅，她赞赏他！
这些话她说过几百次，他也知道她有爱捧人的习惯，但夏冠翔仍飘飘欲仙，嘴角不住地往上扬，他承认他很喜欢她的赞美。
她的称赞对他很重要。
“我才不要拍给别人看，我的观众只有你。”夏冠翔自傲地昂头凝视她，“唯有你才有资格当我的观众。”
“呵呵，我好荣幸。”孙蓉茜笑嘻嘻的。
聊天时，她眼睛仍旧直盯着影片，绝不错过任何一个精采镜头。
突然，她惊喜地大嚷那个是Charles!哇，他现在留这么长的鬅子，比你还像流浪汉，哈哈哈！”
Charles是夏冠翔在希腊旅行时认识的朋友，他是法国人，有一双漂亮的蓝色眼睛，做古董生意，热爱旅行，他喜欢在旅程中寻宝，在娱乐中工作，很懂得生活情趣。
夏冠翔是个很有个性的人，喜恶分明，只要他喜欢的人，他可以很容易和对方做朋友，世界各地几乎都有他的朋友。但能够成为他知己的人却不多，除非他真的很喜欢对方，否则他不会花精力去经营那些友谊。
Charles可以说是他难得的知己之一，他大夏冠翔五岁，两人都酷爱旅行，酷爱拍照，Charles对他的摄影作品也很有兴趣，两人一见如故，非常谈得来。
只要有机会，夏冠翔就会和Charles见面，分享彼此旅程中的乐趣，他们还会互拍对方，做为旅程中的纪念。
前几年，他们在巴黎合开了家艺廊，艺廊有画作，陶艺，古董，当然也有夏冠翔的摄影作品。
一开始Charles提议要展出他的作品时，夏冠翔并不同意，他的作品无价，都是自己用心的创意，都是佳作，他不需要别人评头论足，后来是Charles用耐心说服了他。
他说得对，会去买他作品的人，一定是同好，与其孤芳自赏，还不如让知音一同欣赏。
他说：“无价宝易求，知音难寻！”
夏冠翔不得不承认，Charles的确是个生意家，能言善道。冲着这一点，他不同意也不行。
孙蓉茜也是他的知音之一，他的作品几乎都让她先看过。
她看多了夏冠翔的作品，也常听他提起Charles，自然对他不陌生。
“Charles说每天刮鬅子真累，他太过白净的长相也不符合身分，有些人还会质疑他古董的价值，索性干脆留起鬅子，换个新造型。”
“这样的造型的确酷多了。”
“Charles说若有机会想要见见你。”
“真的吗？”听说Charles是法国很有名的古董商，他们家族经营古董生意有上百年的历史，这样的大人物要见她，真是让她受宠若惊。“真的好难想象，像他这样的大人物会知道我的存在。”
两人随性地坐在视听室的大沙发上，桌上堆了好些零食，还有夏冠翔从法国带回来的上等葡萄酒，电视正在播放他拍摄的短片，灯光微暗，画面一闪一闪的，他们可以微微看出对方喜悦的神情。
五个多月的时间，他的足迹遍布世界各地，他是个用影像记录生活精采点滴的人。
此时，他们的心情都很放松，天南地北地聊着天，毫无禁忌。
“你才知道自己有多幸运。”
“是，流浪汉，真是感激不尽，多亏有你。”
“呵呵呵呵呵——”两人相视而笑。
就在这时，视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灯光瞬间亮起。
刺眼的光芒，让夏冠翔和孙蓉茜吓了一大跳，一时间眼睛无法适应突如其来的亮光，双双伸手遮住眼睛——
“是谁？我不是交代过不准来打扰的吗？”夏冠翔火大地怒视来者。
他以为可能是来打扫的佣仆之类的，没想到来人竟然是他的父亲夏世豪。
“爹……爹地？！”幸好孙蓉茜平常训练有素，才楞了一秒钟，她随即以优雅姿态起身，换上如花般的灿笑。“爹地，你快来看，冠翔哥哥好棒，他拍了好多很好看的影片。”
转眼间，方才那个随性恣意的女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浑身散发矜贵气质，进退得宜的美女。
夏冠翔虽然见识过她快速变脸的功力，但每次看见，总不免感叹。
如果她是个演员，铁定能拿奥斯卡奖。
“是吗？”夏世豪脸上挂着微笑，但是表情淡淡的，看得出来并没有很开心的样子。
孙蓉茜知道夏世豪并不喜欢夏冠翔到处乱跑，他希望他像夏冠宇那样，规矩地进入公司工作，但以夏冠翔的个性，恐怕很难达成。
不管如何，他们父子之间的事，她没有置喙的余地。
“爹地，我刚想到还有报告没写，那你们聊，我先走了。”孙蓉茜善于察言观色，立刻想要离开。
“茜茜，你不用走。”夏冠翔不觉得和父亲有什么好聊的。“爸，我们还有些影片没看，你有什么事快说。”
夏世豪真是汗颜，相较于孙蓉茜的乖巧懂事，夏冠翔简直就是无可救药、没有礼貌，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
偏偏这样的人竟然是他的亲生子，若不是有做过亲子鉴定，他真不想承认他的存在。
孙蓉茜当然看得出夏世豪脸上微愠的神色，她连忙打圆场。
“冠翔哥哥，不好意思，我那份报告真的很急。”她一脸歉意地朝他们欠个身，“爹地，我先回房了。”
她走得有些匆忙，但仍保持千金小姐该有的礼仪和风范，在走近夏世豪身边时，还不忘对他颔首行礼，这才离去。
夏世豪看了她背影一眼，眼里有着明显的赞许。
“真是冰雪聪明又有礼貌的好孩子。”他回头看自己的儿子。
唉，两者之差，简直是天壤之别。
“哼，她这样的『标准』动作，简直就像个没有生命的陶瓷女圭女圭，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夏冠翔不以为然。
每个千金小姐都来这套，真是无趣。
他认为人要活出自己的本色，活得自在自然，活得潇洒自若，像孙蓉茜那样处处小心，岂不是太辛苦。
“你真是狂妄，都怪我把你宠坏了。”夏世豪表情严肃。
夏冠翔轻佻地撇撇嘴角。
若要说宠，那夏冠宇才应该是被宠的那个人，他在父亲面前用得上这个字吗？
“有什么事快说吧。”夏冠翔仍旧坐在沙发上，没有想起来的意思。
反正在他父亲面前他早已没有任何形象，也不需要跟他虚以委蛇。
夏冠翔在想，他这位向来爱拈花惹草的花心父亲，这些年会这么的安静，除了孙明珠驭夫有术之外，还要谢谢他的叛逆。
一次的意外邂逅、露水姻缘，让他多付了好几千万，还多了个令人头疼的儿子，他可能不会希望再有另一个意外了吧。
夏世豪看在眼里，再度叹息。
“我希望你到公司帮我。”他也不再啰唆，开门见山道。
夏冠翔像阵风，更像是天上自由自在飞翔的鸟儿。
他总是来去自如，大家都习惯了他的任性，以及他飘忽的形踪。而他似乎也有意要避着他，夏世豪不得已，只好抓这个机会来跟他谈这件事。
“帮你？”夏冠翔俊朗的脸上满是揶揄，“父亲大人也未免太看得起我，我恐怕没有这个能力。”
公司有太子爷夏冠宇坐镇还不够吗？
“没有这个能力没关系，能力是可以培养的，只要你愿意。”
“我不愿意。”
夏世豪瞪大眼睛，他这辈子样样如意，在商场上呼风唤雨，两任妻子都温柔贤淑，大儿子冷静沉稳，很有大将之风，人人称赞，谁知道偏偏会生出这个可恶的臭小子。
他这辈子最大的失败，就是没将这个儿子教好。
“不愿意也得愿意。”夏世豪正色地强迫他，“你总不会想要这样游手好闲一辈子。”
“那又何妨？”夏冠翔故意激怒他，“你已经有一个能干的儿子了，难道还不满足？”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