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致将光明正大四个字体现得淋漓尽致,隔天罗寄凡刚到报社,就被自己桌上那东占据了半边桌面的红玫瑰吓到,而那束花上的卡片又很光明正大地写着严致的名字,罗寄凡留也不是、扔也不是。
最近严致退婚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她想置之度外虽然不太可能,但也别转眼就把她变成了当事人啊。
因为这束花,罗寄凡一整天都不敢把头抬起来,只要稍微一抬头,就会和某个人视线相交,她能看出对方眼里透出那种期待她能说点什么的渴望,就连主编也有事没事让她一天跑了六次办公室,美其名曰谈心,她都已经够烦了,这难道就是她做事鲁莽的报应?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罗寄凡都过着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好不容易熬到休假,她决定出去逛街,排解一下心中累积的郁闷。
怀抱着成为记者的梦想,毕业后她一个人来到这个都市,从什么都没有开始慢慢往上爬,如今她的理想算是实现了,但每当她有心事想找人倾诉,或是有开心的事想找人分享,又或者像现在这样想找个人一起逛街时,无论她怎么在手机通讯录中搜寻,都找不出一个可以陪伴自己的人。
在这个都市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这也算是自己把所有精力放在工作上所换来的结果吧,对于这种偶尔涌上心头的孤单感,她早就已经习惯了。
只不过有时她也会想起,曾经有个人可以让她发泄情绪,她对他大呼小叫、肆意利用,反正当时自己一无所有,她不怕他会报复,于是毫无底线地欺压人家,那恐怕是她来到这个都市后,过得最自在开心的一段时光。
现在想那些又有什么用呢,人生总不会一直一无所有,当一个人发现自己能够拥有的越来越多时,害怕的心理也会在那时被突然唤醒。
想到这些就更加惆怅了,不就失去了逛街的意义?罗寄凡重新打起精神,脚步不停地朝着前方的百货公司走去,就在一个恍神间,她停下脚步,向马路对面看去。
马路对面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有两个人格外显眼,一个是人高马大的严致,而他身边跟他走得很近的,不就是他的秘书蔡依依。
罗寄凡瞬间瞪大了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比如把某个跟严致走得很近的路人,看成了蔡依依之类的,但是她见过蔡依依很多次了,不会认错那张脸。
大白天跟自己的秘书逛街吗?总不能说是来这里办公事的吧,办公事的人怎么可能肩并肩行走,还交头接耳笑得那么开心?不知是不是错觉,罗寄凡感觉蔡依依好像朝自己这边看了一眼,但仔细看又好像没有发现她的样子。
只见蔡依依亲密地把手挽上了严致的手臂,笑得很艳丽,贴近他的耳朵说些什么。
罗寄凡攥紧了手上大大小小的购物袋,眼里射出两道愤怒的光线。
就说严致怎么会跟廖珍玲退婚,说得那么好听害她差点就信了,还为自己的行为懊恼了这么久,其实就算没有她,也还有别人让他结不成那个婚吧。
什么正人君子,看他根本就是情场老手,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能握在手心里的一个都不放过,之前说爱她,如果不是她亲眼看到,也不会想到他也许跟别人说了同样的话。
另一边的严致皱起眉头,对突然贴上自己的蔡依依抱以不解的神情。
“干嘛一脸嫌弃的,我身上又没有毒。”蔡依依更大力地挽住他的手臂,贴上去小声问他,“你最近跟罗寄凡发展得还顺利吗?”
她这样一说,严致的脸皮有点发烫,更想甩开她了,“那是我的事。”
“看你这样就知道了,反正人家还是不甩你吧。”蔡依依鄙视地看他一眼,随即又笑了笑,“不过看在我们是老同学的份上,加上你又是我老板,现在还特地抽出时间陪我买礼物给我老公,我就好心给你一个小建议吧。”
“你能有什么好办法?能用的方法我都用过了。”电话不接、送花不收,去接她,她又从逃生梯偷偷溜走,让他心情很低落,他还能怎样?
总不能像个跟踪狂一样,天天在她家楼下守着,连他自己都觉得怪可怕的。
“听我的,今天晚一点打电话给她,不用特地说什么,只要打过去就行了。”
“她不会接的。”严致斩钉截铁。
“这次她一定会接,只要她真的对你有意思。”蔡依依偷偷望了马路对面一眼,咦,人呢?已经被气跑了?看来她有点多虑了,罗寄凡不只会接电话,还会接得很神速呢。
晚上,罗寄凡刚喝了点酒,一个人在街上游荡。
回家只剩她一个人,她不想让自己的脑子静下来,那会让她胡思乱想,所以她选择在最热闹的市区闲逛,期间有几个不长眼的人来跟她搭讪,全都被她吼跑了。
要是有个人能在这时候神出来跟她打上一架多好,就算她打输了也可以啊,最好能被抬进医院,失去意识躺个十天半个月。
“小姐,一个人啊?前面有家不错的店,一起去坐坐吗?”又一个冒失的小表,不知死活地拦住了她的去路。
罗寄凡眼一沉,不屑地哼了一声:“一起坐坐,小朋友你多大了?有身分证了吗?能赚钱养活自己了吗?跟我一起坐坐,不务正业,只会拿爸妈的钱出来泡女人,很自豪是吗?你打算继续这样子到什么时候,等真心喜欢的女孩跟着学业有成、大有前途的男人远走高飞,你就满意了是吗?到时候你连青春都失去了,就算拿着爸妈的钱,也没有人会愿意跟你一起坐坐,你就知道现在自己有多愚蠢了。”
那个人显然没遇过她这种类型的女孩子,一时间竟然被骂得还不了嘴,支支吾吾了半天,憋出一句,“你深夜跑来这里不也是来找刺激的?”
对喔,她有什么资格教训别人?她竟然教训起别人,就像某个眼里容不下沙子的假正经男一样,明明自己不是什么好货色,还要对别人指手画脚。
罗寄凡模模自己的脸,真奇怪,她为什么会流眼泪呢?人家都被她骂跑了,她却在这里想着某人哭了起来,也太凄凉了吧。
正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她看都没看就接了起来,反正是谁都好,她现在想听到一点不同的声音。
“寄凡?”严致对罗寄凡马上就接自己电话感到很讶异。
罗寄凡当场就想摔手机,但她还是极力忍住了,她吸了吸鼻子,故意笑了几声,“你还真是一个都不放过啊,可惜我已经看透你了,你的招数对我没有用处了。”
“寄凡,你喝酒了?你在什么地方,怎么那么吵?”
吵?因为附近都是夜店和汽车旅馆啊,罗寄凡笑了笑,“你以为我多大了,晚上在哪里还要向你报备吗?我正要跟人家开房间呢,你能怎样?”
“寄凡,你现在在哪里?我立刻就去找你。”严致的声音变得很紧张。
假的,都是假的,罗寄凡又吸了吸鼻子,“要来就来吧,找不到男朋友,随便找个解决生理需求的男人还不容易?如果你有兴趣欣赏的话,随时欢迎啊,反正我就是这种人,对贞操什么的没你那么保守,你最好不要将你的那套道德观用在我的身上。”
“好,我现在就去,你告诉我你在……”
罗寄凡挂了电话、关了手机,往左右看了看,发现刚才跟自己搭讪的人还没走远,她踉跄着脚步追了上去。
话都说出口了,谁怕谁啊,她等着他来,让他看她跟不认识的男人在床上翻云覆雨,到时她要再问问他到底还爱不爱她,真是可笑!
半小时后,罗寄凡坐在汽车旅馆套房的床上,那个被自己硬拉过来的男人此时已经洗过了澡,只围着条浴巾,郁闷地站在床边看她。
“我都准备好了,也按照你的规矩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了,能不能开始了?”
“闭嘴,你是动物吗?脑子里就没有别的事了?”罗寄凡瞪他。
“拜托,这位小姐,是你硬把我拉到这里来,说要跟我开房间的,你现在是怎样?”
“都说了再等一下。”
真是气死了,严致那家伙也太慢了吧,电话里口气明明那么急,难道又是装的?
她是想等,但对方显然已经等到了极限,罗寄凡眼前一黑,只感觉一个人朝自己扑了过来……
接近半夜,一辆计程车停在罗寄凡住处楼下,她一脸狼狈地从车上下来,全身酿痛无比,她活动活动肩膀,一边碎碎念:“可恶的小表,还真的给我扑过来……”
幸亏她早有防范,不过要把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男人打倒在地,也着实要费一些力气,导致自己因为运动过量搞得全身酿痛。
最后严致根本没有去,因为她说了那种话,他大概觉得她不值得自己跑这一趟了,像她这种女人,放着自生自灭就好了。
都怪她蠢,喝了点酒而己,说话就不经大脑,说就说了,她干嘛还真的去做啊,差点把自己赔上,到时候严致会内疚得哭出来吗?
最后吃亏的只有她自己,真是有够笨的。
罗寄凡在心中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再做这种事,在经过住处一楼大厅时,她顿了一下,转头看见大厅的沙发上,严致正坐在那里,一双眼睛像暗夜里寻到猎物的狼,直直地锁在自己身上。
他怎么会在这里?罗寄凡左看右看,这个时间大厅空无一人,而严致正一步步朝自己走来。
“现在是怎样,来找我兴师问罪吗?”罗寄凡硬是仰着脖子,掩饰自己差点被他吓死的实情,“你还真是虚伪,装得好像很紧张、很关心我的样子,其实只是守在这里等着看我好戏,想讽刺我就说啊,反正你也只会教训人罢了。”
严致盯着她看了一会,叹了口气,“我去了,但你没有说出具体地点,要我去哪找你?”
不会吧?罗寄凡脑袋里的齿轮快速地转了两圈,她当时正在气头上,又喝了酒,好像真的忽略了这个重要的问题,她还没有说清楚自己在哪,就把手机关机了。
罗寄凡的舌头顿时有点打结,“那是我故意的。”她说:“我做什么还要你去管?你又不是我老爸,现在我玩得很高兴、很快乐,随便你怎么说,我不在乎。”
严致顺着她的脸往下看,目光停在她衬衫的扣子上,罗寄凡像被抵到什么弱点一样,急忙捂住领口,她知道衬衫掉了一颗扣子,是在拉扯中被那小表扯掉的。
“你真的玩得很高兴吗?”严致问。
“当然。”这时候还能怎么说,说她只是想试探一下他对她是不是真的关心,结果被自己搞砸吗?她可说不出口。
“不对,你一点也不高兴。”严致的手伸过来。
罗寄凡吸了口气,好在他没有像她那样,掐着对方的脖子使劲矩,他只是拉住她的衣领,帮她整理压平,手指有力地划过衣领边线,她的脖子能感觉到他的双手引起时有时无的搔痒。
严致边帮她整理,边慢慢地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的,但我知道你绝对没有做你所说的事,你不是那种人。”
“我……”她几乎就要坦白自己没有辜负他的信任了。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总要这样作践自己,试图让我讨厌你,但是寄凡,我是不会讨厌你的,只是我无法忍受你随时可能做一些疯狂的事,让自己陷入危险,你不懂我的内心有多么恐惧,不知道你在哪里,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只能焦急地等待,我受不了这样的恐惧。”
“呃……”
“如果你真的不想见我、不想跟我说话,那么我答应你,我以后不会再烦你,相信我,我并不想造成你的困扰,我的一厢情愿或许真的错了,我不会再做你反感的事,只是你也一个要做这么危险的事了,好吗?”
罗寄凡瞪大眼睛看着严致,她觉得他的双手在颤抖,他的手那么大,竟然也会像没用的她一样,在见到他时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
这次她总算能够如愿以偿了,罗寄凡知道,严致不会再主动出现在她面前了,不管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那对他而言有多么重要,他都不会再纠缠她了,他或许也已经到了极限,他们的极限就是这样了。
严致走后,换罗寄凡坐在刚才他坐过的地方,他一直等着她回来的地方。
她低着头,十只手指头绞在一起,几乎打成了一个死结,她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