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吻了吻他的侧颊,“我喜欢你这么善良。”
欧阳臻浅笑。也唯有她,在这种情况下,仍能看到事情的光明面。
他的确不希望爷爷出事,但漏算了这一步,却让他进退维谷。
在最不好的情况下,他必须接下接班人之位,那么,他从父亲身上学到的那一课就没有意义了。
“要是我接下位置,我就不能常常陪着你,说玩就出去玩。”
看他那么烦的样子,她忍不住问,“欧阳超不能胜任吗?”
“这几天看着他做事的方法,我真是不敢恭维。”他揉揉额心,“把证券公司那套敢拼敢冲拿到行政管理上,稳死的。”
“你不是在监督他、辅助他了吗?”她宽慰道我相信你可以的。”
“教他,只要肯花时间,我终究可以。”耐性是他的强项,欧阳臻的语气恢复自信。“但是,心怀不满的三叔跟欧阳群已经来势汹汹。”消息虽然不曾走漏,但是,见到欧阳超忽然一反常态,跟他走到一道,三叔自然察觉到有事发生。
沈双如有点惊讶,“他们不是欧阳超的爸爸跟弟弟吗?难道也会反他?”
“当血亲同时也是竞争对手时,谁在乎父子或兄弟亲情?”欧阳臻讥诮的说,“三叔一家本来是绑在一块儿的,人脉资源都共享,现在欧阳超上位,三叔跟欧阳群正在拆解原本支持他们的人马,壮大自己的势力。要是连过去的自己人都不挺他,欧阳超很可能会垮掉。”
“那怎么办?”沈双如茫然的问,“不能让他们三个一起上吗?”
“爷爷说,这就像把三匝火药塞进同一个桶子里。我认同。”之前听到这句话时,他还能哈哈大笑,此时想到火药桶威胁的人就是自己,他可笑不出来了。
最好的办法,还是欧阳律回来掌权,可爷爷不好摆平。
他始终不能想透,爷爷对柳的不满为何突然升得那么高,非得要他离开,欧阳律才能回来。
他一向以能看清全局而自豪,但此时他忽然察觉到,自己掌握的事实拼图,恐怕还少了一大块。
那一块,是什么?
“算了。”她拍拍他,“就算你接下来,也不会恋栈太久,等到有更合适的人出现,你就会让位的,不是吗?”
“对,几个堂弟堂妹都是可造之才,我看好欧阳芸、欧阳毓,只卡在他们现在年纪还轻,经历尚浅。”这部分,他心里早已经有了后着了。“但那也要耗上几年。”
“几年也算有个尽头呀!”讲了半天,她还是不明白他心里真正的烦恼是什么,终于问,“你到底在烦什么?”
他瞥了她一眼。算她机灵,知道那些纷纷扰扰都只是烟幕弹。
顿了半晌,他才开口问,“你会等我吗?”
问题呢,是淡淡的,可语气呢,却是重重的,他眼里闪过紧张。
这冷静自若的男人也会紧张,而且是为了她!
她的嘴角忍不住牵扬起,“这么阴阳怪气,就是因为这个?”
他没说话。
想想也对,这男人有过切身之痛。想到他刚刚说,她站在一旁看他的样子,像小时候的他看爸爸,就知道他非常介意步上跟他父亲相同的道路。
唉,应该立即安抚他的,但他赌气的样子好可爱。她故意逗他,“如果我说不能等呢?”
“我马上回绝爷爷!”欧阳臻立刻起身要去拿手机,“事不宜迟,先说清楚,让他早点去想别的办法。”
为了她,连爷爷都能不要?她心里一甜,却马上拉住他,“难道你想害老爷子再一次心脏病突发?”
“是你,不是我。”欧阳臻把责任推到她身上,“你要他好好的,就等我。”
真受不了这男人赖皮的模样,赖起来让人扛不住!
她瞋了他一眼,他一把把她揽进怀里。“跟我在一起,陪我熬过这一段。”
怎么会不陪他呢?这个傻瓜!
她才正要开口,他已将酒倾入口中,低头封住她的唇,缓缓渡给她。
浓烈的酒精软化了她的心,什么玩笑话都不说了,她仰头接受他的吻。
他的双唇,他的气味,在酒精的催化下,让她情动。
……
希腊
欧阳律捧着咖啡,打开门,自外而入租赁而居的洋房。
“回来啦。”柳愉快的自起居室走出来迎接他,“外面天气好吗?”
“大晴天。你起床了?怎么不多睡会儿?”他把钥匙挂在门旁墙钩上。“我不知道你今天起得这么早,跑步完只买了一份早餐,一杯咖啡。”
“没关系,我们分着吃,不够的话,等等再一起出门去吃。”
出门?喜欢窝在屋里的柳,竟然提议要出门?
欧阳律看了他几眼,只希望这种不对劲的感觉是自己多心了。“你今天好像心情不错。”
“是啊。”柳将纸袋接过手,走进厨房,把纸杯里的咖啡倒入精致瓷杯里。
生活品味是他一向坚持的,即使是细节也不放过。
欧阳律跟进来,关心的问,“头还疼吗?”
“不疼。”说到陈年痼疾,柳竟还是开开心心的,一转身把咖啡杯递过去给他,“心情好,哪里都不疼。”
欧阳律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什么事让你心情这么好?”
柳笑咪咪的没回答,像孩子一样兴奋的说,“欸,我们到圣托里尼岛住几天好不好?我上网看过了,有家饭店刚好有多出来的空房间,我想看看爱琴海。”
“这么有兴致?”
“来到希腊后,我们一直待在雅典,未免太可惜。”柳从纸盒里拿出可颂面包,挑剔的用烤箱再加温过。“我想过了,我们不会永远待在这里,以后要抽时间来也不容易,应该趁能享受的时候多多享受,离开之后,才不会觉得可惜。”
欧阳律从咖啡杯上沿盯着他。这种感觉太不对劲了,自从精心为他与沈碧漪安排的婚礼告吹之后,柳经常处在情绪失控边缘。
两周前,柳收到消息,知道爷爷打算把欧阳集团交给欧阳超,还发了好几顿脾气。经过他慢慢哄撮、慢慢开解,柳才稍微舒心些。
可到昨晚为止,也只是舒心而已,他眼底仍有风暴。
但此时,他眉开眼笑,从来不爱出门人挤人,也不爱观光的他,竟然主动说想去圣托里尼岛走走。虽然那片蓝天碧海白建筑很吸引人,但,不对劲,这真的太不对劲了。
过去他也曾有过类似的感觉,欧阳律回想了下。之前,在柳擅自帮他定妥了沈碧漪做为新娘时,也曾出现过如此高亢的情绪。
欧阳律反手抓住他,“这回你做了什么?”
柳别开眼,嘻嘻笑,缩了缩肩头,“唉,被你发现啦?是秘密!”
“回答我!”他背脊生冷。
“好吧,你听了可不许生气喔!”在情人面前,柳的笑经常是带着一丝顽皮,一丝耍赖,“我『处理』了一点事。”
噢,完了。欧阳律心生不祥,“什么事?”
柳终于一脸正色,“由于老爷子犯胡涂了,竟然想把欧阳集团交到欧阳超的手上,所以我就代他做了点清理工作,算是晚辈对于长辈的一份孝心。”
“清理?”欧阳律抓住重点字眼,“你清理什么?”
柳没再说话,安安静静的撇笑,笑容中带了一丝论秘。
柳总是这样捉模难定,但这件事可大可小,他一定要问清楚,“都已经离开台湾了,越了洋,你还能帮他清理什么?”
柳抬起头,无辜的瞠圆了眼,辩解道:“就算不能亲手处理,我还是能找到人代劳啊。”
欧阳律看着他,眼神充满不可置信,“难道你、难道你……”
柳笑了半晌,笑容从天真转为阴邪,切切的点了个头。
双眼瞪大,欧阳律的眼神倏地从不信转为惊惧。
欧阳超猛踩油门,法拉利458顺着圆弧向上的交流道,驶上高速公路。
好山好水的花莲,他来了!
凉风从车窗中灌入,他贪婪的吸口气……咳咳咳,台北的空气还是这么差!
算了,等一个小时后,到达东部山城,他再深呼吸好了。
想他一介过去经常穿梭于各大国际机场的商务菁英,此刻竟然落魄到了光是造访小小山城就开心,真是忍不住兴叹。
自从接了新位置,他连着两周没休假。爷爷耳提面命,说要对他严加考核,欧阳臻每天在一旁盯得紧紧的,让他无法大施拳脚。要不是这两人千叮咛万嘱咐,不许他私自出国,现在他已经在长滩岛上散心了。
趁他们没注意,他把工作推一边,从办公室开溜。只到花莲走一走,他算是很客气了。
啊,法拉利458马力果然一流,不多时,他已经奔驰在滨海公路上。
一阵又一阵震动声传来,搁在副驾驶座上的手机不住轻跳。他瞥了一眼,又是公事来电,大概来了一百万通了吧!烦不烦哪?
不接不接,统统不接!
未来,他就是欧阳集团的头头了,当个头领,他总有权放自己几天假吧?总有权私会女朋友吧?要是连这都办不到,当头领还有个屁用!
他愉快的想起新女友,一个脸蛋正、身材辣的小女敕妞。至于政界大老胡金溪的女儿,不过是找来应付爷爷联姻换接班的条件,一拍即合只为各取所需。
又一通来电!
这回,看着手机主画面上的性感大头贴,他忙不迭接了起来。
“达令,你在哪里?”娇糯糯的质问发威。
“我上路了,就快到了。”
“快点啦!人家已经穿好**围裙了!”
想到那画面,他忍不住低声笑起来。
就在这时,前方转弯处突然飙出一辆砂石车,朝他冲撞过来,“叭——”
他的瞳孔因惊惧而放大。
完了,一边是悬崖,一边是山壁,这条路只有双线道,他能怎么闪?
“确切的说,你到底做了什么?”欧阳律丝毫不放松的追问。
柳若无其事的把可颂从烤箱里夹出来,放在瓷盘上,像在说他早上已经扫过地一般轻松,“我只是出了一点力,帮老爷子把错误的决策清理掉而已。”
欧阳律闭了闭眼。
他早知道,柳对他的爱,跨越了伦理的界线,但是,此时闪烁在他眼里的异样光芒,说明了他还跨越了其他界线。
道德。
也许,连法律的界线,柳都跨越了。
想到此,欧阳律惊出一身冷汗。
他转身抓起手机,塞进柳的手里,“不管你叫人做了什么,快把命令收回去。”
“来不及了。”柳冷淡拒绝。
“柳!”欧阳律骇怒。
“你早该知道,我做事一向先斩后奏,不容谁挡。”柳抿起嘴。
“老天,你做了什么?”欧阳律面色灰败。
他一直都知道,必要时,柳可以心肠极黑,下手极狠。只不过,在过去,情势都不曾尖锐到激出他最黑暗的那一面。
“别担心,你应当得到最好的。”柳放下手机,白晰阴柔的手划过他的眉目,那双计谋十足的眼神在看着欧阳时,总是温煦如风。“我会用一切办法,让你回到你该存在的位置上。”
“柳……”他把脸埋入双掌中。
“知道我为什么唤你『欧阳』,而不是『律』吗?”柳幽幽的问。
欧阳律摇头。
“因为在我的心中,你代表欧阳家,欧阳集团就是你的!你是如此尊贵且重要的存在,所以我唤你『欧阳』。”
欧阳律无奈的叹息,“那些对我都没有那么重要。”
不,那些很重要。柳心说,却没反驳,只是轻柔的抚着他的墨发。
“现在,我只想陪在你身边。”欧阳律抬起脸来说,双目微微涩红,“这是我唯一的心愿,陪着你。”
柳幽幽一叹,“你,只想陪在我身边……吗?”
“对。”
柳靠进他怀里,倾听他有力的心跳。
他见过不少具有雄才大略的人,而欧阳始终是最有能耐的一个。可是,即便是看在他这个爱人的眼中,他也必须说,欧阳的企图心稍嫌不足。
不是他不想要大权,而是他总认为迟早会得到欧阳集团。
他是备受宠爱的长子长孙,老爷子亲自带在身边教导,把他培养成足堪大任的人。从小,他被告知将拥有一切,早已习惯这种思维,因而不曾想过,旁边那些虎视眈眈的人完全有可能抢走原本属于他的一切。
是以即使远走海外,他依然老神在在。
是时候改变计划了,柳心想。当所有间接办法都已派上用场,却收不到预期中的效果,他就该亲自出马了。
(快捷键 ←)589844.html
上一章 ./
本书目录 589846.html
下一章(快捷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