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李若秀背着书包,十分疲倦地回到家里。
原本以为家里的人早已经睡了,因为他们都习惯早睡,所以平时当她打完工回来,家里都已经是静悄悄的了。
只不过这一晚,当她打开那扇大门时,她的爸爸还有她的继母以及弟弟,其乐融融地坐在客厅里唯一一张沙发上看着电视,他们一边看,还一边高声讨论著电视剧情。
她走进大门,对他们说了一句:“我回来了。”其实她的声音并不算小,客厅里的人是可以听到的。
只是那三个端坐在沙发上的人完全无动于衷,连看也没有看她一眼,径自继续欣赏他们的电视,对她的话彷若未闻。
李若秀顿了顿,再也没有开口就往自己的房间走去,经过饭桌时,那空无一物的桌面连半颗水果都没有,她习以为常地回到房间,在书桌前坐了下来,对于自己的不受欢迎,她一直都懂的。
继母不用说,有谁会喜欢自己丈夫与前一任妻子所生的女儿?不是自己亲生的,又何必帮着疼爱?而且更重要的是,就连李若秀的亲生爸爸也不太喜欢这个女儿,所以继母就更加肆无忌惮地冷待她。
至于爸爸,其实李若秀也从已经过世的外公、外婆那里得知,原来她爸爸原本并不打算娶她妈妈的,只是当时没得选择,迫于无奈才会娶了妈妈进门。
婚后两人相处得并不好,总是吵着架,在生了李若秀以后也没有好转过,在李若秀的妈妈病笔后,爸爸更是很快地就娶了另一个女人回来,而这女人还替他生了个儿子,让李家的香火可以继承,自此没了妈妈的李若秀更是没有了父爱。
但是一切她都不怨,爸爸再怎么冷漠待她,至少还是提供了一个住处,也供她上学读书,没让她流落街头,或者是变成没书可读的可怜孩子。
李若秀胖胖的小手模了模肚子,感觉肚子也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她才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已经压得扁扁的菠萝面包,她的晚餐虽然已经压扁了,但菠萝面包尝起来还是香甜香甜的。
她很喜欢菠萝面包,只是她也不会忘记,自己因为一个菠萝面包而得罪了方砚,还成为了人家的小苞班。
想起方砚,她无奈地叹息了。
方砚长得挺不错的,又是一身书卷气息,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刚好就是小女生们喜欢的类型,再加上他对任何人都是一副笑脸迎人的模样,所以学校里不少女生都偷偷地喜欢他。
只是对她,他可一点也不温柔,一点也不斯文。
他将她当成奴婢一样的使唤,要她当跑腿、要她帮他买早餐、要她帮他抄笔记、要她在他上课睡觉时帮他做掩护等等……她每天都累得不行。
而教人最难以置信的是,方砚明明对她那么差,为什么其他人都觉得他待人很好?而且班上的一些女生还觉得他跟她的关系特殊,所以才会有他这样的特别待遇。
面对这样的指控,李若秀很想告诉这些女生,她宁愿没有这样的特殊待遇!只不过她的心声没有人听得见,那些女生还是十分地针对她,而她也依旧被方砚欺负得死死的。
有时候她在想,要到什么时候,她才可以结束这样的欺负呢?或许她明天该去问问,分类组时方砚到底想读什么类组,让她好选择另一个班级。
不再待在同一个班里,他使唤她的机会少了,再加上以后有更多新的同学、朋友,他很快就会忘记她了吧?
她想着,咬菠萝面包的速度更欢快了。
◎◎◎
方砚有个不太好的习惯,就是爱赖床,不到最后一刻,不到上头三个哥哥以最粗暴的方式叫醒他,他都不会自动自发的准时起床。
但是最近方砚竟然反常地准时起床,完全不用其他人叫醒他,这让方家所有的人都觉得十分的不可思议。
让方家小妹更感到奇怪的是,她这个每天早上如果不吃早餐,就会格外无神以及乏力的四哥,居然还是天天不吃早餐就上学去,问他为什么不吃,四哥总是一脸笑意地揉揉她的脑袋,说什么“我的早餐自然有人包了”这样奇奇怪怪的话,让她想得头都疼了,也想不出个答案来。
方砚自然没有发现这一点,对他而言,每天上学都有个傻乎乎的小胖妞给他作弄、使唤,让他过足了大少爷的瘾,再也没有什么能比这件事更愉快了。
可不是,现在他一口一口的吃着小奴隶进贡的早餐,吃得可香了,不得不称赞一下这个小胖妞,每天帮他买的早餐都是美味与营养兼具的,而且还十分地对他的味。
看了看坐在旁边的小胖妞,原本想赞赏她两句的,谁知道居然让他看到她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而且那眼底下大大的黑眼圈足以媲美熊猫了,还有原本有肉的双下巴,这下看起来也好像瘦了。
他瞇起眼,喝下最后一口美味的温豆浆,一掌拍向李若秀的肩膀,发出清脆的“啪”一声。
他这招十分有用,只见原本快要睡着的李若秀一下子就惊醒过来,一双眼眸瞪得圆圆大大的,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对于她这个表情,方砚觉得满意极了,他再用手拍了拍她,在她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后,他才用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语重心长地教导着,“胖胖,我跟妳讲,妳不能因为玩乐而不早早睡觉,要知道,如果妳想长高一点,不是永远的一五九,妳最好早点睡,晚上有时间也要去做做运动,不然妳身上这些肥肉怎么可能会消失?”
回过神来,就听见方砚那半是挖苦、半是劝导的话,李若秀有些生气地垂下头,不发一语。
她之所以会睡眠不足、会昏昏欲睡,还不是因为要帮他买早餐的缘故?
他的那些早餐全都是用她打工赚回来的钱买的,平时她赚的钱一分一毫都会存起来,就连给自己买一件新衣服也舍不得,但因为他一句早餐要她包了,她不得不每天早上都花钱去帮他买早餐。
李若秀不敢在家里做早餐,因为继母不太喜欢见到她,如果没事,她最好不要在继母面前出现,否则哪天继母心情差,在爸爸面前挑拨两句,她就会被爸爸骂。
也因为要省多点钱帮方砚买早餐,现在她一天三餐都不敢买太贵的东西吃,所以经常都会饿着肚子,再加上她求老板让她多上点班,她工作的时间变长了,晚上睡觉的时间自然变少了,所以她才会一脸疲倦。
但是她所有的努力,居然被他说成是贪玩晚睡,她觉得很生气,但是她又不敢反驳他。
李若秀这副不敢怒又不敢言的憋闷表情,让方砚觉得格外的爽,忍不住露出一抹灿烂的笑。
方砚总是在笑,鲜少阴霾着一张脸,但那些笑都是表面的,从来没有出自真心,所以他这一记笑容,在女生眼中显得格外地耀目迷人,纷纷为他着迷,也同时更加讨厌总是在他身旁打转的李若秀。
她们不懂,明明李若秀又胖又蠢,总是一副受气包的委屈模样,动不动就像只受惊的灰老鼠,有哪一点比得上阳光明媚的她们?但偏偏方砚就是待她特殊,跟她就像好朋友、知己似的,看得她们更加地生气。
她们想尽了办法也没能亲近的人,李若秀又凭什么亲近?所以在方砚看不到的时候,她们总是偷偷地挖苦李若秀,警告她离方砚离一点,但她们万万没想到,李若秀对她们的警告置若罔闻,气得她们个个牙痒痒,更加用尽镑种方法来排斥她、欺负她。
敏感地感觉到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尖锐,李若秀下意识地颤抖着身子,想起了前几天几个女生把她堵在洗手间的事。
说起来她很无辜,并不是她主动想要去亲近方砚的,而是方砚不肯停下他的那些恶作剧,他一天不使唤她就好像缺少了什么似的,逼着她每天都必须围在他的身边打转,如果可以,她也想离他远远的。
靶觉到那些目光越来越不友善,如坐针毡的感觉让李若秀再也无法坐着不动,她匆匆地站起身,扔下一句,“我要去帮地理老师借世界地图。”就匆匆地跑出教室,远离这一切都让她觉得难受、觉得不自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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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教材室借了世界地图,扛着比她人还高的大地图,这就是为什么同学们都不愿意当地理小老师的原因。
没有人喜欢扛着比人还高的大地图,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上像只负荷过重的乌龟一样爬行,扛着又大又重的地图,李若秀故意走得更慢,拖着时间不打算这么早就回到教室,面对那一室嫉妒的目光,以及方砚突如其来的兴致。
许多人看着她扛着沉重的东西走着,但是没有一个人伸出同情的援助之手,女生们不消说,是因为方砚的缘故,而男生们则是因为不想跟她扯上关系。
十六七岁的男女生,早已经懂得什么叫做恋爱、什么叫做暧昧,这样一个又胖又矮又长得不漂亮的女生,有哪一个男生想跟她扯上关系、传出绯闻的?他们都不愿意,大大的不愿意。
李若秀早就知道自己不会得到什么援助,所以她咬紧牙关,慢慢地一阶一阶将地图从一楼扛上四楼。
爬上三楼时,李若秀已经出了一头热汗,她放下地图,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擦了擦汗,稍作休息后又再次扛起地图,继续往教室走去。
只是她又累人又矮,居然绊到了阶梯,她一惊,手上不自觉地一松,巨大的地图便往前倾倒而去,她惊讶地伸出手,想要捞回地图,但她手太短了,来不及了。
在她眼睁睁地以为地图要掉到地上、发出砰然巨响时,一个刚好路过的男生神经反应极为迅速地替她捞住地图。
她呆呆地抬眼,看着那个帮助她的人,那张略显青涩的脸还带着稚气的笑容,让她的心跳微微地加速。
“嘿,同学,妳怎么不找个人帮妳?”那个大男生问她,也没有将地图还给她,好像要帮她拿到教室似的模样。
“我……我是地理科的小老师。”李若秀犹豫地说,想着要不要让对方把地图交给她。
“小老师也可以让人帮忙拿的,来吧,妳是哪一班的,我帮妳拿回去吧?”男生笑得很真诚,好像一点也不介意被人家传绯闻似的。
李若秀受宠若惊地道了谢,并告诉对方她的班级。
男生轻而易举地扛起那幅她扛得半死的地图,轻轻松松地拾级而上,嘴里还游刃有余地跟她聊天,“原来我们是同一个年级的,我是刚刚转校过来的,我叫杜希勤,是一年三班的。”原来是刚转校过来的,难怪不怕绯闻。
李若秀跟杜希勤聊着,不知不觉间也回到了自己的教室,从杜希勤手中接过了地图,她一再地向他道谢,而他则是很大气地挥了挥手,让她别再道谢后就转身回去自己的教室。
看着那高大的背影,她的心还是不安分地跳动着,依依不舍地再看了眼那抹拐进另一间教室的背影,她脸上火烫火烫的,好半晌后才扛着地图,在老师到达前进入教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