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午后开始下起雪来,洁白的雪花从苍茫的天际缓缓飘落,让站在窗边赏雪的赵如曦看得兴致盎然,直到有婢女送来点心,她才舍得离开窗边。
除了跳舞,她最爱的就是遍尝各种美食,大概是因为母亲生前酷爱美食,她也遗传了母亲的基因,只要听说哪里有好吃的,再远都会想办法去尝尝。
这几日下来,她已品尝了好几道罗明茂做的菜,对他的厨艺赞不绝口,偶尔有什么想法或是想吃的,她也会告诉他,他便会依照她所说,把菜给做出来,让她因此尝到不少想吃的美食。
尝了一口这种叫做豆腐羹的点心,赵如曦有些讶异的拨开上头那些配料,看见底下露出白女敕女敕的豆花,她惊喜的喃喃道:“这不是豆花吗,只是怎么做成咸的?”
她随即想起以前曾跟舞团到大陆去巡演,曾在某处吃过一碗豆腐脑,那也是豆花做的,但配料是咸的,豆花在台湾通常都做成甜品,很少做成咸的,那是她第一次尝到咸豆花。
她雀跃地细细品尝,软女敕的豆花配上咸的配料,别有一番风味,只是,她忽然很想吃甜的豆花。
因此她写了张纸条,让一名婢女送去给罗明茂。
罗明茂看见纸上所写的配料,有些讶异,沈思片刻,便动手熬煮绿豆、红豆、花生等甜汤,再和姜汁一起加入豆腐羹里,原本咸的豆腐羹顿时变成甜的。
他尝了几口,发觉配上姜汁熬煮的甜汤,风味竟异常的好,因此即刻命人再送了一盅给王妃,接着,他再盛了一盅让人送给自家王爷品尝。
赵如曦吃到送来的甜豆花,怀念不已的一口接着一口。
“真好吃。”吃着甜软的豆花,她满足的眯起眼,也许是以前吃惯了甜的,因此觉得甜豆花更对味。
见状,琬琬好奇的问,“王妃,这甜的豆腐羹真的那么好吃吗?”
“真的很好吃,你们也尝尝。”她把盅里还剩下的豆花分给她们三人。
三人各自尝了几口,琬琬忍不住眼睛发亮。“想不到豆腐羹做成甜的竟这么好吃。”
蓁儿赞道:“就是呀,真好吃,而且这里头的姜汁让人整个身子都暖起来了。”
芙蓉不像两人从小就跟在王妃身边伺候,相处起来多了几分下人的拘谨,不敢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可是她那闪亮亮的大眼睛,此刻也是藏不住惊喜。
与此同时,在书斋里处理公务的沙浪辰也品尝到了这道甜的豆腐羹,很快便将整盅给吃光。
之后,他从罗明茂那里得知,甜的豆腐羹是出自巫月莺的主意,不禁想起那晚她跳的那支舞。
王府里擅长跳舞的姬妾并不少,却没有一个人能跳得如此让他惊艳。
思及那日的舞,他起身离开书斋,走向她住的院子。
赵如曦见他突然出现,有些惊讶。
沙浪辰不理会她的错愕,一开口便要求,“本王来看你跳舞。”
“跳舞?”她疑惑的抬了抬眉。
“就跳那日你跳的那支舞。”他语气里的命令之意表露无遗。
赵如曦不喜他这种强势的态度,却明白最好不要拂逆他,毕竟这是静安王府,因此认命的跳起那晚跳的“飞天”。
她先做了几个暖身的动作,待僵硬的肢体柔软下来,再徐徐舞动起来,柔软的身躯慢慢随着她的摆动伸展开来,犹如流水般流畅优美。
或许是因为她跳得不是那么心甘情愿,无法像那晚一样全心沉浸在凄婉哀艳的故事中,动作虽仍优雅柔美,却少了那份哀婉缠绵的情绪。
沙浪辰见状,刀裁般的剑眉皱起,冷冷出声打断道:“停。”
赵如曦不明所以的停下来。
“你跳得不如那晚。”他直接了当的批评道,她只有肢体在舞动,不像那晚身心都沉浸在舞蹈中,舞出一种令人炫目的情感来。
没想到竟被看出来了,她有些心虚的解释,“这……王爷突然过来,我一时没有准备。”身为舞者,被如此批评,令她觉得很羞惭。
沙浪辰微一沉吟,便吩咐芙蓉,“你去取一把琴来。”
“是。”芙蓉很快取来一把琴,“王爷,琴拿来了。”
沙浪辰随意将那把琴搁在腿上,伸手稍微拨弄了下琴弦后,抬眸觑向她,“你重头跳起。”
说着,他手抚琴弦,低缓的琴音从他修长的指间流泻而出。
赵如曦讶异的看他一眼,他这是要为她伴奏吗?
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先沉淀下来,再缓缓起舞,身体的节奏和律动很快与琴音相配合,她的情绪也慢慢融进那逐渐凄然婉转的琴韵中,舞出了“飞天”里那种哀凄缠绵的意境。
有了琴音伴奏,她越跳越投入,飞跃而起的优美身姿仿佛飘飘欲飞。
沙浪辰的眉头这时终于舒展开来,满意的微微牵动嘴角,他双手娴熟的拨动琴弦,每个琴音都紧紧扣住她的舞步,目光则眨也不眨的盯着她,不想错过她的任何一个舞姿和表情。
琬琬等三人不敢出声,安静地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人抚琴跳舞,琴音随着舞步幽转,舞姿也跟着乐音变换,搭配得天衣无缝。
这份默契让不知情的人看见,只怕会以为他们已配合了无数次。
待整支舞跳完,赵如曦接过蓁儿递来的手绢,擦了擦脸上泌出的细汗,待气息稍稍平复些,她望向沙浪辰,由衷的赞道:“王爷的琴艺真好,第一次弹,竟就能完全配合我的舞步,并紧扣这支舞的意境。”
沙浪辰见她气息仍有些喘促,粉颊桃腮,双眸明润如水,清丽的面容透着一抹明媚的风韵,素来冷峻的脸略略和缓了些,也回赞了她一句,“你跳得也不错。”
赵如曦淡雅一笑。她对自己的舞姿素来有自信,若是此刻她使用的仍是自己以前那副训练多年的身体,会跳得更好。
虽然巫月莺这副身子的柔软性和韧性也不算差,但毕竟没有长期训练过,又曾中过剧毒,以致体虚力衰,因此有些动作无法完美的展现出来。
这时,候在门外的二管事鲍仪成,见到王妃一曲舞毕,才敢进屋来。
“小的见过王爷、王妃。”
“何事?”沙浪辰知他来此定是有事要禀告。
“小的有两件事要禀报王爷。”
“说。”他简洁的命令。
“第一件事是梦夫人与眉夫人因细故吵起来,梦夫人气头上,拿起花瓶砸向眉夫人,不慎失手打死了她。”
闻言,沙浪辰冷峻的面容不起一丝波澜,淡淡的下了个指示,“传我命令,罚梦夫人禁足思过十天。”
听见他的处分,赵如曦很讶异,梦夫人打死了人,他的处罚居然这么轻?
“是。第二件事是冰夫人请问王爷,今晚是否要到她那里用膳?”
沙浪辰颔首道:“嗯,就去她那里吧。”
“是,小的这就去转告冰夫人。”二管事躬身退了出去。
沙浪辰也没再多留,把膝上的琴交给芙蓉后便起身离开。
“恭送王爷。”芙蓉等人恭敬的屈膝,直到他出了大门才敢起身。
待他一走,赵如曦累得一坐了下来,因方才跳了一半被沙浪辰打断再重跳,因此算是跳了两次的“飞天”,此刻她体力透支,都快站不稳了。
蓁儿马上斟了杯茶递给她。“王妃,喝杯茶,缓缓气。”
她接过,慢慢啜饮着杯中的热茶,一边听着琬碗向芙蓉问出她方才心中的疑惑。
“梦夫人打死眉夫人,王爷怎么会只罚她思过十天?那天那个采夫人害虹夫人溺死,却被打了五十大板逐出王府?”这是她后来听说的,采夫人据说被打得半死,撵出了王府。
“采夫人哪能同梦夫人相比。”芙蓉不以为然的说道。
蓁儿疑惑的问,“为何不能相比,采夫人先前不是也很受宠吗?”
芙蓉替她解惑,“这你就不知道了,同样受宠,可受宠的情形还是何所区别的。就说那个采夫人,王爷只宠了她两个月,可你知道王爷宠了梦夫人多久吗?打从她一进王府,王爷就宠她到现在,足足有五个年头之久,纵使府里不时有新的姬妾进府,她都未曾失宠过,且这次也不是她头一次打死人,半年多前她也在气头拿发钗剌死了一名姬妾,王爷也只罚她禁足半个月,可见王爷有多宠爱她。”
听到这儿,蓁儿面露惊讶。“这么说她接连杀死了两个人,王爷却都一再纵容她?”
“这下你们明白王府真正最得宠的人是谁了吧。不过你们要是见过梦夫人,就会明白王爷为何会那么宠她,我没见过生得比她更媚更听的女子了。对了,那位刚进府不久的冰夫人,美艳也不逊于梦夫人。”
王妃模样虽也生得清丽标致,但比起她们两人来,仍是略逊一筹,不过这话芙蓉只敢在心里想,可不敢说出来。
琬琬又问,“你说的那位冰夫人,可是方才二管事提到的那位?”
“没错,我听说她进府这半个月,王爷至少去了她那里有六、七次呢,赏赐给她不少首饰珍宝,对她很是宠爱。”芙蓉小心翼翼的瞅看赵如曦一眼,见她仍是一脸平静,似乎全然不在意。
赵如曦心里正思忖着,沙浪辰看起来那样冷漠的一个人,却拥有这么多姬妾,总觉得有些违和,也不知他在宠爱那些姬妾时,冷峻的表情是不是会变得热情起来,还是仍旧一脸冷冰冰的?
想起方才他为她弹琴伴奏时展现出来的高超琴艺,她很惊讶,没想到他才看过一次,就能用古琴演奏出“飞天”的意境,旋律还与她的舞步配合得异常完美,她很难想象这样的人竟是一个贪好之徒,不由觉得很可惜。
用过晚膳,冰夫人娇艳绝伦的脸庞面带柔笑,为沙浪辰沏了杯热茶。“王爷请用茶。”纤细的十指捧着玉杯递到他面前。
他接过,饮了口茶便搁下。
“时辰不早了,不如妾身服侍王爷沐浴净身,好早点就寝。”她含羞带怯的轻声询问,那双美眸流露出一抹殷切的期待。
“晚点吧,本王想看你跳舞。”沙浪辰俊美英挺的面容依旧冷峻,没有显露出多余的情绪。
“是。那妾身先去换舞衣,再来为王爷献舞。”
冰夫人很快地换了套粉色的薄纱衣裙出来,由于屋内燃着数个炭盆取暖,倒也并不太冷,她披着一条七色彩带,款款朝沙浪辰走过去,薄纱将她玲珑有致的体态若隐若现的呈现在他面前,她娇若无骨的依偎在他身边,撒娇道:“听闻王爷琴艺高超,王爷可愿为妾身伴奏?”
沙浪辰没答应,而是命人唤来王府里的琴师。
不久,几名琴师过来,各自抱着琴、筝、琵琶和笛子在屏风后方坐下,问明了她想跳的曲子后,奏起乐音。
冰夫人的娇躯随着乐音缓缓扭摆,手中的七色彩带随着她曼妙的舞姿而甩动,她明眸善睐、巧笑倩兮,眼波流转之间,散发出一抹媚态。
沙浪辰只看了几眼,便对她搔首弄姿的作态感到索然无味,与巫月莺所跳的舞全然不能相比,但他神态却丝毫不显,只不动声色的将手伸进衣袖中。
在她舞完一曲之后,他亲手倒了杯茶,不着痕迹的将藏在指尖里的粉末弹了些许入杯中,才递给她。“来,爱姬喝杯茶歇会儿。”
“多谢王爷。”冰夫人笑靥如花的接过茶,饮完后,娇媚笑问,“王爷,妾身方才跳得如何,可还入得了王爷的眼?”
“尚可。”
知他并不轻易称赞人,能得到尚可两个字也不算差了,且她方才确实没有用心跳,只把心思花在如何引诱他上头。
他虽来她这儿六、七次,看似颇为宠爱她,但那只是表面罢了,他从未留宿过,换言之,他还未碰过她,她很不甘心,不明白她哪里做得不好,竟引不起他的。
她偎靠着他,两手挽着他的健臂,浑圆饱满的酥胸在他臂上轻蹭着,暗示的意味极浓,她不信他还不动心,怎料这时忽然一阵强烈的睡意袭来,她忍不住掩着嘴打了个呵欠。
见状,沙浪辰出声道:“爱姬累了,先去歇着吧。”他扳开她的手,不再多留,站起身便往外走。
来到屋外,他神色冷峻的将指尖残留的一些粉末弹掉,那并非毒药,而是能令人嗜睡的药粉,对付那些纠缠不休的姬妾,他常用这种法子月兑身。
九岁那年,因父王遇刺身亡,母妃为了保护他,将他秘密送离静安王府,拜了一位高人为师,除了武术,他还学得了一手下毒的功夫。
十六岁那年他回到王府,因擅使毒,几次有人在饭菜里暗中下毒欲谋害他,皆被他识破,下毒之人自然也被他揪出处死。
巫月莺先前所服药膳,是他特地调配,用以克制她体内残留的毒素,免得她太早死。
这偌大的王府,表面看似风光,实则波谲云诡、暗藏危机,他这个静安王并不好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