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秘密的练手对决,所以自然要保密到家,不为人知。
所以阮清风便让贴身护卫亲兵去安排了大营中最隐密的演武场,充作此次的擂台。
说到这掘山而筑的密室演武场,还是阮家暗卫平时练武之处,今天在大将军一声令下,暗卫首领立刻指挥手下在短短一盏茶辰光内把演武场打扫个纤尘不染,还不忘多摆了几颗照明的夜明珠,一时珠光掩映,柔色迷离,更加衬托出灯光美、气氛佳。
这是要比武还是洞房来着?
阮清风在踏入此间的刹那,流云绣金鹿皮靴顿了顿,俊美的脸上难得浮起了一丝臊赧之色。
“咳。”他默默回过头来,对身后好奇四下张望的苏小刀道:“就是这儿了。”
“哇,大营里几时有这么隐密的好地儿,我竟不知?”她终于对刚刚被迫蒙上眼罩一事释怀了,欢喜地惊叹。
“除了我与副帅及阮家暗卫之外,无旁人知晓此处。”他柔情款款地凝视着她。
苏家妹妹,看好哥哥待你多特别……
“没有旁人知晓?”苏小刀一僵,大大倒抽了一口凉气。“你不是想要杀人灭口吧?”
“我……你……”他一时气乐了,咬牙切齿道:“在你眼里,我阮清风成什么人了?”
“没有就没有,我不过就是问问而已,别气别气啊!”她赶紧上前帮他拍背,讪讪地陪笑道。
在夜明珠朦胧的光晕下,他脸色黑得厉害,害她也忍不住担心了一下。
西夷虎视耽耽,堂堂定西大将军却被她不小心给气死了可怎生是好?
“哼!”他面色不豫,却是微微俯来,方便矮不隆咚的小家伙手伸得够高,能多拍抚他宽背两下。
可是他一俯身一低头,却是瞬间苦了她。
因为苏小刀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脸恰恰好正对她的耳窝颈项处,醇厚的男子气息不断在她敏感的耳畔轻吐着,鼻息间一次又一次撩拨着她,害她身形越发僵硬不自在起来。
而且有种很怪的感觉自她的心口和小肮间悄悄骚动攀升上来,痒痒的,酥酥的,热热的……
她想往后挪开,可是他索性把整颗脑袋搁在她小小的肩头上,还幽幽叹了一口气,“我气到胸闷。”
一句话就堵住了她跳脚抗议的机会,苏小刀贝齿狠磨了几下,还是只得乖乖地再帮他多拍抚几记,不过终究是耐性欠缺,出口的字句都透着那么几丝恶狠狠……
“你、好、了、没?”
阮清风毕竟是久经沙场的善战大将,十分懂得穷寇莫追、见好就收的道理,在煞有介事地咳了一声后,终于站直了身子,对着她魅然一笑。
“好了。”
幸亏是好了,不然她都险险管不住自己痒得厉害的拳头。
“我拿手的是刀法,大将军的武器是什么?”
“折凳。”他笑容可掬地道。
“嗄?”她一呆。
“说笑的。”他对着她俏皮地眨了眨眼,“妹妹太严肃了,我说个笑话,让气氛松快些。”
……阿爸,我可以殴打你上司吗?
苏小刀眼角抽了抽,花了好大力气才强压抑下扑上去对他一阵胖揍暴打的冲动,恨恨地道:“哈,哈,很好笑。”
阮清风也略感自己是入魔了,要不怎么感觉大人欺负小孩,男人欺负女人,大老虎欺负小白兔,原来是这么愉快的事儿呢?
“咱们言归正传,十招为限,若是十招内能打掉对方的武器,将对方压制在地,那么就算己方胜了。”他慢条斯理地到一旁的武器架上,取出了一只桐油打磨得光亮光亮的栗木棍。
修长圆润,无刺无刃,最是方便点到为止,不伤和气。
苏小刀选的自然是称手的大刀,刀背厚,刀刃雪亮,把手包覆着精硝狼皮,柔韧好握不滑手,此武器霸气十足,和她本人秀气形象一点儿也不配衬。
但是当他看她举着柄大刀杀气腾腾地站在那儿,一时竟是看得有些痴了。
威风凛凛的大刀,娇娇小小粉团儿似的小人儿,他脑中却不知怎的自动联想到“刀厚剑重娇难举,佳人软喘气吁吁”一词。
他忽然又有了咳嗽的冲动。
“来吧!”她大喝一声,拍刀为礼。
阮清风连忙收束心神,微微一笑。“请。”
苏小刀嘴上虽然说得震天价响,但她心底也知道京城阮侯府培养出的领袖人物,又是朝廷亲封的定西大将军,武力怎会弱人?所以她分外谨慎,先来了一记试探性的“开山一刀”。
身着月牙白长袍,腰系金带,俨然风流富贵侯门公子的阮清风姿态曼妙,修长大手持着的栗木棍闲若晓风明月,就这么轻轻松松地一扬就挡住了雷霆万钧的大刀劈落。
她的虎口被震得一阵发麻生痛,心下一惊,更不敢小觑眼前这笑吟吟的美男子了。
好呀,有几下子,果然不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思绪一掠而过,她俏生生地一扭娇躯,迅如闪电地划横为圆弧,直指他腰间处,可恨栗木棍依然慢发先至,抢先格住了她的刀尖,一抬眼,见他仍是脸不红气不喘,眉眼乱笑的慵懒模样,气得苏小刀一口血都冲上脑门了。
笑笑笑,笑屁啊!
这可恶的家伙打从一开始乔张作致装死耍赖的,就骗得她团团转,还以为他是个傻乎乎不谙世事的二愣子,惹得她一腔热血掏心掏肺,结果搞到最后全是她一相情愿自作自受……
原来他竟是堂堂西境之主,阮家大将军,功夫还好到没天没良?!
她险些咬碎了一口贝齿,小脸黑如锅底,手下越发狠厉凶猛起来。
不行,就算他阴险狡诈满月复机变,老苏家的“开山大刀三十六式”今日也不能辱没在她手上!
大刀如狂风暴雨般猛袭而来,沉沉压得人几喘不过气,阮清风面色微肃,心下不禁暗自赞了一声……果然不愧是苏铁头教养出的女儿,这一手凌厉刀法恐怕足以和一校卫级军官相比了。
阮清风立时将原本认真对打的一分心思加到了三分,为免再剌激她,也收起了脸上的笑意……他隐约感觉到,她好像不是很高兴看自己在这时候笑。
苏小刀手上的招式到了疾如流星的“开山八刀”时,直取他面门而去,他若是不想被砍个正着,就得闪身后退,可是刚刚在苏小刀刻意……也是他假意不知……的战术计划之下,已将他逼至山壁边,后头已退无可退。
她见状心下大喜,在刀锋直吐的威势之下,不忘留两分余劲好收刀,免得真的划破了他那张美夺天人的祸水脸,给自己和阿爸惹来大麻烦就不好了。
在电光石火间,阮清风高大的身子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身法消失在她面前,她眼前一花,身后已然被个粗大硕长的硬物抵住了。
“你输了。”他矫健精实的胸膛紧紧挨着她柔软的背后,低下头来靠在她耳畔轻轻一笑。
她耳际不争气地一阵酥麻,膝盖不知怎的软如春水,小脸热辣滚烫得厉害,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可恨的撩拨,又见可恨的撩拨……
“作、作你的春秋大梦!”苏小刀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是抖得不成样。
“我的兵器正抵着你,你还不打算束手就缚吗?”他懒洋洋地笑道。
哎,阮清风长到二十三年来,头一次发现自己还挺有“调戏轻薄少女”的下流天分,不过以前没有别人引起过他这种天性啊。
“我的刀还在我手上呢,所以不算!”她一颤,荡漾四散的心绪立刻警醒反应过来,大刀瞬间反手往后一戳……
刹那间好似划中了什么!
“唔!”身后一记闷哼声起,她后方压力霎时一消,可是苏小刀还来不及欣喜自己一击即中,就被他那记痛哼声吓坏了。
不不不会吧?她她她真的剌中他了?
吓得苏小刀再顾不得其他,飞快丢了大刀,回头急急扑过去,接住了他如大山倾倒玉柱坠落的挺拔身躯。
“喂,大、大将军,你、你别吓我呀!”她小脸惨白成一片,哆嗉着唇儿,话说得结巴破碎。
他软软地挣扎着往下倒,她尽避再有力也扛不住一个大男人全身的重量,再加上唯恐自己重伤了他,这下子祸可闯大了,越发慌得手酸脚软,整个小身子也跟着他跪跌在地。
他的头无力地靠在她的大腿上,俊美脸庞朝着她平坦香软的小肚肚,一动也不动。
“大将军……大将军……阮、阮清风……你怎么了?你伤了哪里?我帮你去叫军医来好不好?”她的手一个劲儿地在他头脸上胡模瞎抹,乱检查一通,颤着声儿问。
“胸口……疼……”他气若游丝,脸挨得离她的小肚肚更近,几是埋在那馨香柔软少女幽香中。
“胸口?”她仿佛瞬间捞着了救生浮木般,心下略定,小手模上了他的胸口衣襟。“哪里?哪里?”
“下面一点……下面……”
一切只怪夜明珠惹的祸,光晕不够亮,一切太朦胧,这才致使“宵小之徒”有偷香窃玉的机会。
“这边吗?”她的手急忙忙从上胸口模往下胸口。
只觉怀里的高大男人颤抖了一下,好似是给疼的,她越发心急了。
“再下面……”他沙哑低微的声音都快不好意思起来了。
可小手如酥酪似凝脂,软暖娇柔不可言,模模索索间,直如引火燃焰,令人如痴如醉,晕晕然、醺醺然,怎生休……
太堕落了,阮清风,你真真太堕落了……
“再下面不是胸口啊?”总算苏小刀脑子没太不好使,小手在模上了他骤然绷紧如铁的结实小肮时,困惑地问了一句。
啊,要糟。
阮清风一僵,赶紧有气无力地叹了一口气,“罢了,我、我自己来吧,毕竟男女授受不亲,我……咳咳,我怎么能毁了妹妹的清白……咳咳,呢?”
“哎呀,咱们学武之人不拘小节,模个几下有什么了不得的?”她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更觉得一阵难受内疚,破天荒地放柔了嗓音,小小声道:“大将军,你别怕羞,我会很温柔的,你要是疼的话就叫出来……”
不行了,他真的不行了……
阮清风只觉鼻头一阵温热如潮,汹涌而出,他火速地捣住了鼻子,迅速自她身上翻身坐起来,浑似作贼心虚地背对着她。
“大将军,你还好吗?”她的手好像抹到了什么,仔细一看,不禁大惊失色。
“血?!”
“我无事。”他继续背对着她,俊美脸庞涨得老红,尴尬地低声道:“咳,这次比试是你胜了,我答允你,明日便可投军,到大帐做大将军亲兵。”
“现在是说谁胜谁负的时候吗?你都受伤流血了。”她喉头因焦急心慌忐忑和莫名的揪疼而堵住了。
“快给我看伤口!”
“不……”他这才发现自己应得太急太大了,忙压低了嗓音叹道:“比武哪能没有个小伤小口的,你放心,待会我便上药去,你先回去吧。”
“可是我不亲眼看看我不放心。”她咬着下唇。
“咳咳,阮七!”他扬声唤道,“领小刀姑娘出大营。”
“是!”不知从哪儿闪出来的一个黑影恭敬道,又惊了她好大一跳。
“大将军,不行的,是我打伤了你,我怎么能这样不负责任就自顾走人呢?”
苏小刀虽然脑子鲁直,却也是个明事理的,一想到自己拿把刀砍伤了人家大将军,他没有降罪责罚她,已是他心胸宽大,将军肚里能撑船,可她要是真就这样拍拍**便走,这还是人干的事儿吗?
“不妨事,我没有怪你。”他用袖子压住鼻子,努力制止鼻血再流,柔声地。
可他越是温柔好性儿,苏小刀心里就越不好受,一股深深的渐愧负疚感铺天盖地而来。
“大将军,对不起,都是我任性了。”她下唇咬得更紧,小手慌乱不安地紧紧绞了起来。
他一怔,听出了她语气里沉沉的沮丧愧意,心下不由一软,也难得地细细反省了自己一把。
哎,缺德不缺德,阮清风,你怎好意思把个单单纯纯、浑若璞玉的小妹妹吓成这模样了?
可教他老实坦然相告,承认此间种种皆因于自己方才一时兴起的捉弄邪念……
呃,没可能。
“阮七!”他左右为难,最后索性低喝一声。
阮七神不知鬼不觉地一指弹出,一股气劲破空点中了苏小刀的昏穴,阮清风迅速回身接住了她,低低叹了口气。
“阮七,”一双铁臂有力而温柔地揽着怀里的软玉温香,他脸上掠过一丝罪恶感。“爷是不是不大厚道啊?”
“爷看中这位姑娘了?”撇开暗卫的面无表情不谈,阮七个人是有吃惊到眼睛快掉出来的感觉。
“看中嘛……”阮清风心念一动,不觉摩挲着下巴。“好似也还未到那个地步,觉得有意思,好玩好逗倒是真的。”
“……”
“怎样?”他眯起凤眼。
“……爷确实不大厚道。”阮七幽幽道。
他俊脸一僵,眉心微抽。“没叫你说实话。”
“属下知罪。”
“罢了罢了,带她出去吧。”他小心翼翼如捧着易碎珍宝地将怀里的小人儿交到阮七手中,却在阮七当真要接手时,动作又迟疑犹豫了一下。
“爷?”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看了看阮七“光溜溜”的大手,再看了看怀里的小人儿,心口微闷了一下,最后皱眉硬声硬气道:“撕下你的衣角,把你左右手各缠密些。”
阮七自打十二岁追随大将军以来,还从未接过这么奇怪的任务指令,向来木然的脸色也难得地错愕了一瞬。
“嗄?”
“嗄什么嗄?这是军令。”他眸光一沈。
阮七一凛,急急地撕下衣角,左手缠右手、右手缠左手,直到密密缠成了黑色的手套状,不见半丝肌肤显露于外。
阮清风总算看得顺眼了些,这才“爽快”地把怀里小人儿交到阮七手里,不忘恫吓道:“只准扛不准抱,违者军法处置啊!”
阮七险些软脚……真是……压力好大。
苍天,为何今日轮职的是他?
不是他前头的师兄阮一、阮二、阮三、阮四、阮五、阮六,不然后头的师弟阮八、阮九、阮十、阮十一也行呀!
可怜暗卫高手阮七冷汗湿透背,却也只得紧张兮兮地扛着昏睡的小泵娘,面上恭敬心下哀号地去远了。
留下俊美无俦一派华贵风流——只要不看两管鼻血破坏画面的话——的阮大将军清风侯公子,在原地陷入沉思。
半晌后,他终于左掌一击右掌,恍然大悟,朗笑一声。
“哈,我可总算想明白了!”他脸上笑得好不雪霁天晴朗,好花处处香,端的是迷人荡漾。
“昨日既是她一片诚意待我,我今日又怎能不一片诚心待她?况且一个香喷喷软呼呼的小妹妹,怎能教阮七那等粗手大脚的鲁男子熏臭了?”
是故,方才他一切失序违常的言行都有了合理的解释,结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