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将业务部门等一下开会要用的资料放进影印机中，设定完毕，按下影印键，影印机嗡嗡运转，咻咻咻地吐出印好的资料，一共要印一百份，得花一点时间，等待的空档，林采花楞楞地望着影印机，心思再度飘远……
那天拒绝杜相明之后，两人各自回到台北。
隔天来到公司，他对待她的态度就真的只剩下主雇关系，一板一眼、客套疏离，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让她差点怀疑他那天的告白会不会只是她的一场梦而已？
可那不是一场梦，彼此之间还是有些事变了，他再也不对她笑了、星期一的下午茶甜点也不吃了、办公室好久没再传出悠扬的琴声，而且……他也不再跟她挤一台电梯了！
每天下班一个人搭电梯时，她总是非常忐忑，深怕电梯若是再度故障，她一定会非常害怕，开始深深想念起之前有他陪伴搭电梯的时光。
然后，上个星期，陈秘书坐完月子回到公司，她也被调回业务部门，做她原本的工作，一切回归平静生活，再也不必担心天天见到杜相明，心里会有疙瘩。
她应该开心撒花庆祝才对，心却空荡荡的，好像遗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般焦虑不已，就连晚上在家听着他送的钢琴CD，胸口也会没来由地泛起酸意，眼眶更是莫名其妙红了，连她也不晓得原因……
难道她是舍不得杜相明？
可是她只当他是一个谈得来的好朋友跟上司不是吗？这般牵肠挂肚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但是一切真的都不对劲了，她想念杜相明，好想好想……想念他扯着大嗓门凶巴巴骂人的狠样、想念他吃甜点时黑眸闪动着小星星的可爱表情、想念他被她的冷气遥控器逗得眼泪都笑喷出来的夸张爆笑……
愈想，心就愈慌，就连之前被调到十八楼代理总裁秘书，没有办法天天见到温柏钧时，她也不曾像此刻这般想念温柏钧。
为什么才一个多星期没见到杜相明，她就如此疯狂想念着他，如果他在她心中，只是一个谈得来的朋友……
资料影印完毕，影印机停止运转，她心慌意乱地拿起厚厚一迭资料，放到一旁的工作桌上整理分类，再用订书机一一钉好，手指却不听使唤地微微颤抖，一个不小心，锐利纸张边缘划过指月复，她痛呼一声，举高手指一瞧，几颗鲜红的血珠冒了出来，明明伤口划得不深，也没痛到难以忍受，她却莫名有股想哭的冲动……
“采花，怎么了？”
穿着一身深色西装的温柏钧正巧从外头走了进来，见她秀眉蹙紧，眼眶微红地望着手指发楞，关心地上前询问。
“哎呀，你的手指割伤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迅速转身，从一旁铁柜拿出办公室预备的医药箱，东翻西找找出一块OK绷，接着拉过她受伤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将OK绷贴上，过程之中一直紧抓着她的手，属于他身上的体温传了过来，温暖了她冰冷的指尖。
换作从前，被温柏钧这样温柔呵护，林采花相信自己一定会脸红心跳，兴奋到爆炸，但是现在，她却一点感觉也没有，除了心里无止境的慌以外……
“经理，谢谢。”她不着痕迹地抽手，避开这过度的亲昵，为了一个她也不明白的原因。
“不客气。”温柏钧微笑，脑袋突然想到，从西装口袋掏出一样物品。
“对了，总裁交代我把这个拿给你。”
林采花迅速抬头，以为温柏钧会拿给她一张纸条或是小卡片，上头写着杜相明想传达给她的讯息，满腔的期待却在看见他手上那瓶绿油精时瞬间落空……
那瓶绿油精是她那天忘在杜相明车上的，如果他对她也同样想念，他可以拿着这瓶绿油精当作借口来业务部门找她，可是他却没有这么做，反而是请经理转交给她。
也对，被她无情拒绝之后，他怎么可能还会想见她？
见林采花看见他手上这瓶绿油精，原本已经闷闷不乐的小脸更是大受打击，让温柏钧不禁好奇这瓶绿油精到底有什么奥妙之处？更好奇林采花跟杜相明之间到底怎么了？
怎么他才到东京出差个十天，两人就好像天堂掉到了地狱一般，先别说林采花此刻一副掉了魂的失落样，杜相明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儿去，刚才去找他时，一张脸臭得好像被人倒债八百万般，本来就长得凶恶的脸庞再耍忧郁，更是阴沉得吓人。
这两人应该是闹了别扭，又拉不下脸来主动打破僵局吧，若不是彼此在乎，也不会一个愁眉苦脸，一个阴阳怪气，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倏地，杜相明交代他转交绿油精给林采花时的忌妒眼神闪电般地劈进脑海，他愣了一下，顿时领悟过来。
该不会直到现在，林采花还分不清楚自己真正喜欢的人是谁吧？
精明脑袋快速一转，他眸光一亮，想出一个主意。
“嘿嘿，采花……”他笑容暧昧，修长身躯往她靠近，近到只要他一俯身，就可吻上她的柔润粉颊。
林采花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错失了一个可以跟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拉近距离的机会，可她一点都不觉得可惜，甚至隐隐排斥温柏钧这般轻浮调戏的举动。
“呃……经理，什么事？”她皱眉，看见温柏钧又靠近了一步，她也跟着后退了一步。
“呵，其实也没什么事啦，只是客户送了我一张法式餐厅的双人餐券，想问你今晚有没有空？我想约你一起晚餐，谢谢你上次送我那些好吃的马卡龙……”
他从口袋掏出一张高级法式餐厅的双人餐券，朝她暧昧地眨了眨眼。
“经理，不、不用客气，那些马卡龙又没什么，你不必这么客气请我吃晚餐啦。”
不对！经理主动说要请她吃晚餐，她应该要心花怒放地答应，然后想尽办法把他迷得团团转，让他开口提出想要跟她交往的要求才对，为什么她会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她脑袋一片混乱，完全无法思考。
“可是就算不为那些马卡龙，我还是想请你吃晚餐，对了，采花，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最近似乎变得更漂亮了，还有你的头发好香，你都用什么牌子的洗发精……”
他又靠近一步，甚至不安分地伸手挑起她一绺发丝凑近鼻尖轻嗅，一脸陶醉的神情。
下一秒，林采花忍无可忍，也不管会不会扯断头发，就猛力地从温柏钧的指间抽回发丝，凛容怒斥。
“经理，这里是办公室，请你自重！”
指间的发丝被她毫不客气地抽回，还被她义正辞严怒斥一顿，温柏钧不但没有动怒，嘴角反而还噙着一抹兴味的笑意。
“怎么了？采花，我还以为你之前送我那么多小卡片、小点心，是因为对我有好感，加上我在东京出差了十天，分开之后才发现你的好，决定给彼此一个机会，莫非是我会错意了？”
他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望着林采花因为愤怒而胀红的小脸，凉凉开口。
“我……”
林采花想要否认，却没有办法，毕竟之前她一直确信自己喜欢的人是温柏钧，甚至因此而拒绝了杜相明，然而现在温柏钧说他被她打动了，她却完全感受不到雀跃。
如果她真的喜欢他，反应会是如此冷淡吗？她开始糊涂了。
“还是你心里真正喜欢的是别人，而不是我，所以才不想跟我一起晚餐？”温柏钧又问。
不，不是这样的！
她喜欢的人是温柏钧没错，但为什么他的亲近会令她排斥？他的邀约她想也没想就开口拒绝？而且若不是他主动提起，她甚至没发现两人已有十天没见上一面，可她却清楚记得她跟杜相明八天没见面了。
从她被调回业务部门，再也见不到杜相明开始，一天更是不经意想起他好几回！
清晨出门扣上衬衫钮扣时，就想到她在办公室帮他缝钮扣的情景，中午午餐水果出现香蕉时，就想到他吃完“香蕉巧克力布丁塔”，大大赞许她放了一堆香蕉的满意笑容；傍晚下班搭电梯时，更是不断想起他老爱跟她挤同一台电梯，两者放在_起相比，她真正喜欢的人到底是谁，答案显而易见……
林采花头皮发麻，一股寒意从脚底蔓延至全身。
天啊，她这个蠢蛋、白痴、猪头，到底在耍什么笨？
连心里真正喜欢的人是谁也分不清楚，还要等到他从她身边离开了才醒悟，真是笨蛋、笨蛋、大笨蛋！
想起杜相明被她拒绝之后的受伤眼神，一抹强烈的不安笼罩她的心头。
完了，他会不会从此都不理她了？
她双手抱头，很想灭了自己！
看见林采花愀然变色的小脸，温柏钧欣慰点头。
很好，这个迟钝的女人总算明白自己犯了什么错，不枉他这般劳心劳力开解，大掌拉过她的小手，将那张双人餐券塞进她手里。
“经理，对不起，我不能跟你去吃晚餐！”
林采花像是被火烫到一般，快速将餐券还给温柏钧，再次坚定拒绝，也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我知道，这张餐券给你拿去跟你真正喜欢的人一起共进晚餐。”
他顿了一下，莫测高深地一笑。“相信你现在应该非常清楚，那个人是谁了吧！”
温柏钧突然转变的态度让林采花一楞，抬头却见他微笑朝她眨了眨眼，她顿时领悟过来，刚才经理是故意测试她，逼她正视自己的感情，想必他也很清楚她真正喜欢的人是谁，只有她这个笨蛋傻傻看不清……
“经理，谢谢你……”她呐呐道谢。
“不客气！”反正他也不喜欢法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