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初下,地上一阵湿泞。
迎面拂来的冷风,还是冷得刺骨。
一张可爱的小脸,脸颊因寒风被冻得红扑扑的,像一颗红苹果,就连小巧的鼻子也红通通成一片。
上官小玥天生丽质,镶在鹅蛋脸上的一双美眸,如同灿星般的闪耀。
“咳、咳……”
“大小姐,天冷了,你要记得穿暖一点。”女乃娘上前拉好她外黑内红的狐裘披风,冀望能挡去刺骨的冷风。
上官小玥只是莞尔,她天生身子骨敏感,只要一变天,她的身体就会起不舒服的变化。
“嬷嬷,我没事的。”上官小玥一副大人的语气,举手投足之间总散发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
“大小姐,天这么冷,你还执意出门。瞧你又在咳,回去肯定又要躺个几天。”女乃娘疼她,嘴里碎念着,“这样吧!等天气回暖一些,你再来亲自盘货也无妨,老爷不会怪大小姐的。”
上官小玥摇摇头,“不成,我想在这几年将爹的经商手法都模熟九分,以后我才好独当一面。”
女乃娘还想关心的碎嘴,却见她仍一意孤行,准备前往前方。
才刚踏进门一步,她瘦弱的身体被突来的黑影一撞,脚步一踉跄,来不及收回,踢到门坎便要往后跌去。
黑影动作非常灵巧,伸出一双长臀便将她接住,来不及回神的她,就这样被直接拉进他的胸膛。
这一跌,让她跌得有些眼冒金星,但又感到身子被一股暖烘烘的氛围围绕。
“小姐……”女乃娘急忙赶上,就怕金枝玉叶的娇躯禁不起这么一撞,“哎呀呀!你这个不长眼睛的冒失鬼!”
这一喊,也将店铺里的掌柜给喊了出来,头一探,瞧见上官小玥,立刻从柜台后头步出,迎接眼前这名娇客。
“玥小姐,您有没有摔着?”掌柜上前,瞪了少年一眼,“你是怎么了?存心想得罪我的恩人不成?怯怯怯!借不到米就想耍心机,真是废材一个。”
掌柜怕这赊帐借米的少年,得罪了凤天城的大富千金——上官小玥。
虽然她今年才十三岁,可处理商行却是青出于蓝,若看她年纪小好欺负,那么对方肯定眼珠子没擦亮,才想占这小小奸商的便宜。
上官小玥离开少年的怀抱,抬起一双黑白分明且乌亮晶莹的美眸,“没事,勿大惊小敝。”
掌柜却没有因为这样放过少年,依然开口数落一堆。
少年低垂着头,俊秀的脸羞赧成一片。
上官小玥盯着他瞧,发现他身着的衣裤是东补西补一块,虽然看上去干净整齐,但是那布料似乎已老旧,一瞧就知道不是出身好人家。
但难得的是,她却见到他有坚忍不拔的眼神。
好眼神。她在心里赞赏着,将他从头打量了一遍。
他像是怕别人认出来,更压低了一张俊颜。
“怯怯怯!别在这碍事。”掌柜口中不断碎念,“我这可不是救济院,等你还完上次的赊款,我才会借你米。”
少年一言不发,只是倔强的抿着唇,打算就这样无声离去,可才跨出一步,他的手臂却多了一只白女敕的小手。
干净又圆圆的指尖,就像白玉雕琢出来般的无瑕,与他充满补丁的衣袖成了对比的讽刺。
上官小玥没想到自己会冲动的拦住他的离去。
为了什么?她也不懂。
只知道有个声音告诉她:别看着他垂败的表情而走。
“我借你。”下一刻,她说出令自己都觉得惊讶的言语。
少年抬眸,脸上有着惊喜的表情,那双黑眸亮了起来。
“我说玥小姐,借这小子米粮,简直是肉包子打狗,根本是一去不回……”掌柜滔滔不绝的碎念,完全不留一丝情面。
“我会还……”少年急忙辩白,“等我……等我娘病好一些……我……我会找个工作,挣钱还……”
“就这样了。”上官小玥没有多问他一句,只是将眸子移到掌柜的面前,“今年初雪刚下,瞧这雪愈下愈大,今个儿新年也不好过,先盛个几斗米给他,若尔后还不够就任他意思,这款项就落在我的帐上。”
“这……”掌柜皱眉,难得见到这小泵娘善心大发,又不好说些什么,“好吧!我就先盛个几斗米给你。你这小子不知走了什么运,竟然碰上了玥姑娘……”
那碎念落进了少年的耳里,他总算鼓起勇气的抬眸。望了上官小玥一眼,可随即又马上低下脸。
这一眼,足以教他失了心,倒抽了一口气,但肺部却像是灌进一抹暖暖的气流。
她对他的雪中送炭,此刻深深的烙印在心——这辈子,想忘也不忘了。
想忘也忘不了……
床上的男人突然睁开黑眸,随后起身盘腿而坐,一头长发放浪不羁的披在颈后。
黑暗中,透着窗棂射进的月光,他赤果着上半身,粗壮的胸膛细实而肌肉分明。
定晴一瞧,隐隐约约还有数不清的伤疤,成了淡粉的痕迹。
战惊虹揉揉双眉间的褶痕,竟然又在午夜之间,梦见了这一段过去的往事。
都十二年了,她当年的长相,还清楚的烙印在他的心上。
梦醒了,可当时震撼他的胸口……还依然暖暖的。
下一刻,他却咬牙,像是面对敌人般,狠狠的斩断了这多余又奇怪的情感。
这是不该记得的,明明说好要遗忘的,却还是躲在他的心口一角,偶尔趁他心房未锁,又偷偷在心底内如走马灯般放映。
该死!他觉得脸上添了一抹红潮,心门仿佛被人硬是闯入,双扉尽开的诉尽他的内心事。
战惊虹心里怪着炕下的火炭闷坏了屋内的空气,于是一边低咒几句,边下床来到窗前。
他双手一推,将木窗往外推展,冷如冰箭的寒风呼呼的灌进房内,迎着他的面吹拂。
冷风直袭,但他不觉得冷,直想让寒风将刚才的梦全都抹除去,省得日后再于午夜梦迥之间,梦见同样的画面。
但是这梦就像缠住他的荆棘,他无法挣月兑,只能不断缚住了双手双脚,仿佛连他的心也困在过往。
有时候他不明白,为什么人的记忆可以长达十二年之久,任凭他怎么去遗忘,也无法去忘却……
她的容颜。
她的声音。
甚至她所有细微的一颦一笑,只要一闭上黑眸,依然清晰的像是站在他的面前。
“将军,京城送来皇上的圣召,请将军过目。”门外,突然有哨兵通报。
他回神,将私人的情绪压至心房一角,上前将门打开,哨兵立刻恭敬的双手呈上。
他接过手,拆开蜜蜡皇印,抽出里头的信笺——速回京城。
皇甫风云
末尾还有亲笔附上的苍劲有力,有着浑然天成的霸气署名,盖上四方且鲜红的红印。
就这么一句话?他拢眉。
信中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就要他回京城?
他反复看了信笺好几回,却看不出信中的任何端倪。
他自愿请调边疆少说有五年了,就连娘亲以及小妹也接到边关居住好就近照顾,对于凤天城也从以往的熟悉变成陌生。
突然要他回去凤天城,又是一大工程。
他不能将小妹以及亲娘安置在边关,他不放心。
收好皇上的亲笔信函,就算有再多的疑问,他也必须吞回月复内。一切都要等他风尘仆仆回到京城,才有机会一问究竟。
只是一想到要回凤天城,他的心竟然莫名的开始波涛汹涌,一波又一波的卷起过往记忆。
比起刚刚的暖流,那袭来的热暖几乎要复盖了他全身,无法再去辩驳任何的理由。
想忘也忘不了……
就像一道紧箍咒,时常在他的脑海不断的反复播送,将他的心与回忆紧紧的扣在一块。
忘不了。
真的忘不了。
他咬牙,莫名暴怒,“传令下去,明儿由副将军坐镇关口,过几天我们得回京一趟。”
“是。”哨兵接了令,便低首离去。
战惊虹望着门外,夜,还深,外头的寒风还呼呼狂啸低吼,拂过他的脸、吹进他的心……
过去忘不了的,加上日后在这又措手不及的变化,心头那簇莫名跳跃的火焰,怎地也无法被寒风吹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