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也是怕误了四爷你的大事,昨儿夜里跑了人,一大清早才有人赶着来报,我一听没了魂,连忙从暖被窝起身,急急忙忙往你这儿冲。”他一身冷汗呀!全给吓出来的。
“跑了再把人追回来就是,你这身本事还怕把人追丢了不成?”一点点小事也值得大呼小叫,道行还是太浅了。
傅清华是夏侯祯一手扶植的漕帮三当家,原本他只是在码头干活的小避事,夏侯祯看他肯干实在,脑子活反应快,善于看人脸色行事,因此私底下动了手脚,将他往上提了提,成了声势不下二当家的三当家,还当了漕帮大当家的女婿。
换言之,在夏侯祯的扶持下,傅清华前途看好,再本分地干个几年,漕帮帮主之位非他莫属。
因此傅清华十分感激夏侯祯的提携,更加卖力地为其做事,四皇子的势力越大,他在漕帮的地位越稳固,鱼帮水,水帮鱼,互蒙其利,他靠边站的时机挑得恰到好处。
他汗涔涔地干笑。“人跑了追回来是没错,可是救他的是三皇子的人,目前藏身在三皇子的温泉庄子,那儿靠近皇家围场,有重兵把守,咱们的人进不去呀!”
不是不尽力而是力有未逮,为逮个人和皇家侍卫杠上,想想多不划算,得不偿失,硬要横着来是他们吃亏。
一听又是夏侯祎介入,怀中抱着小妻子的夏侯祯在宽大黑檀木錾福寿纹椅坐正。“他又不安分了是吧!想往枪尖上撞,我沉寂一时没动作,他们就当我是瘸了腿的老虎。”
先前他以养伤为由避开纷争,让人以为他真的伤得很重,接着急如星火的迎娶皇子妃则是为了冲喜也是要留下子嗣,省得百年之后无人祭祀,断了这一脉香火。
但是谁想得到他不过是奋起前的沉淀,让有意争位的皇子们先斗个你死我活,他再渔翁得利,收纳失败者的残余部众为己所用,壮大自己的势力。
这一仗,胜出者是夏侯祈和夏侯祎,而夏侯祎有佟斌妃吹枕头风略胜一筹,至于夏侯祈背后的公孙宰相目前有被架空的趋势,他正谋求反击之道,奋力图起。
以目前的三分局势看来,夏侯礼是不可能有掌权的机会,他的外祖和舅父在西北一役落败,败给东禺国大军后,声势大落,远不如前,几位副将的军权被前往支持的赵家军给接收,由赵氏一族的子弟兵接管。
夏侯祯的第一步是先拔掉夏侯礼、拖住夏侯祈、锁定夏侯祎,他的每一步都是有计划的,所有的布局全在他养伤和娶妃期间布置完成。
“那段文义要不要抢回来,我可以冒险从水路偷偷潜进去。”温泉庄子旁有条小溪流,水深足以藏人。
黑阵冷如霜,锐利一闪。“送给三皇兄当堆肥,人,我要见尸,下手利落点。”
当初他的人和段文义谈好条件,高官厚禄就别想了,他保其一条命,再给个几品的小辟做做,油水别捞太多还能舒舒服服地过上几年,当他闲散富贵的大老爷。
可惜那人天生的奴才命,骨头贱,见风转舵,声势正旺的夏侯祎一招手,他就像谄媚的哈巴狗般涎着唾液靠过去,不当他是一回事。
想死不怕没鬼当,他成全他。
“你要杀人?”探出头的宫徽羽忽然开口,她不希望身边的人沾上血。
冷硬的面庞一柔,“我不杀他就有人来杀我,你这面善心慈的玉人儿想要谁活下来?”
鼻头一拧,她小脸皱成一团。“不能两全其美吗?既不杀人又不被杀,办法是人想出来的。”
只要够聪明,总有不流血的战争。
夏侯祯轻笑,轻捏妻子的鼻头。“要是能两相周全,你娘就不会遭人诬陷偷人,人太善良只有被吃的分。”
皇位之争拚的是春秋万载,名留青史,胜者称帝,败者只怕没命留着,帝位之路是累累白骨堆积而成,少了肝脑涂地的犠牲者又怎能成就一番丰功伟业,帝王上位也需要折服人的功绩。
“后宅之火哪能和国家之事相提并论,我娘是笨得不肯反驳才让人钻了空子,若她少些傲气不就家和万事兴了,侧室再怎么样也赢不过嫡妻。”宫徽羽觉得那事是她娘自个儿找的,没事装什么小白花,以为男人的宠爱是一生一世,不论犯了什么过错都能原谅,把自己抬得太高。
李夫人能成功地扳倒娘亲也是她纵容的,想以此考验丈夫的心,殊不知弄巧成拙反让自己更不堪。
不然以正室的绝对权威,底下的侧室、通房哪有搞鬼的机会,扣月钱、不发四季衣服、缩编丫头、婆子的人数,随便找个名目让她们抄拂经,关上十天半个月的,谁还敢在元配夫人眼皮下伸长手,觊觎不该得的位置。
她爹是老古板一枚,但不致宠妾灭妻,当年娘亲若能拉段哭诉一番委屈也就没有后来的那些破事,是她把自个儿逼进死胡同。
“照你这么说的话,我若得空也能往方侧妃、余侧妃、吴姨娘和诸多通房的房里待上几宿,一碗水端平就不会徒生是非了嘛,反正侧室再受宠也比不上正妻。”她总不至于天真到以为女人有和睦共处的一天吧?
“不行,你不准去!”她一口回绝,没二话。
一想到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缠着她夫婿不放,宫徽羽的小嘴嘟得足以挂上十斤猪肉,一肚子酸味溢到喉咙口。
他失笑。“有人的地方就一定有纷争,不论争宠和争位,赢得只有一个人,只不过死的人多寡而已,你以为女人间的争夺就不会死人吗?当年岳母那件事一闹开,定国公府可是拖了十几具杖毙的尸骸出府的。”成亲后,他已将宫夫人得以洗刷冤屈是他的手笔一事告诉她了。
宫徽羽一听倒抽了口气,脸色微白。“不死人不成吗?他们也是听命行事的可怜人。”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该问问他们私底下收了多少银两,为了一己之私昧了良心,不受点惩罚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
他向来不把老八股的规矩当一回事,什么道德、公理、以德服人的,全是某些人为了成全自己无聊的“高尚情操”,他没恶心到想当圣人去替天行道什么的,他做事只求对自己有利有益。
好比当初替她娘亲平反冤屈,若非是想给他心爱女子一个名正言顺的身分,风风光光的从朱门大户出阁,这种塞不满牙缝的家宅小事他还懒得出手。“算了,我说不过你,你就是爱自找麻烦还想拖我下水。”
宫徽羽咳声叹气的愁苦面容取悦了夏侯祯,他仰头大笑。“能者多劳。”她不是不能,而是不肯,终归一个字——懒。
“但我不想当能者呀!”她再度哀怨地扁起小嘴。“我的人生目标是好吃好睡,当只抱着大米睡大觉的米虫。”
为何她觉得美好人生离她越来越远,她的好逸恶劳,她的棉被里打滚,她的午后晒太阳大计……啵地一声,全没了,她只看到凄凄惨惨的明日,和背负不完的责任。
听着她自怨自艾地说起人生目标,傅清华很想不多做想象,以免有所亵渎,可是脑海中却跳出她娇贵的身子缩成米粒大小,酣然地双手环抱与她身长相同的白米呼呼大睡,一时没忍住就喷笑而出。“你还没走?”夏侯祯冷眸一扫。
爷没让走哪敢走,又不是嫌命太长。“咳咳!这眼睛能睁开了吧!眼前一片黑让人心慌。”
“睁吧!话说完快滚。”他冷淡道。
傅清华一睁目,笑得脸上开了花似的。“给皇子妃请安,小的不才,姓傅名清华,以后请多多关照。”
“我……”
“关照什么,你想与爷的爱妃攀交情?”不等宫徽羽回答,醋意横生的夏侯祯剑眉一竖。
“四爷这话说岔了,我们漕帮走南闯北,见过的好东西可不少,南海的珍珠贝,北方极地天蚕吐丝织就的云丝锦,往西走是深目高鼻的迦逻人,他们善工艺,锻造出种类繁多的银制饰品,还有天池的银鱼,神仙山上的神仙果……
“四爷也想宠宠咱们美若天仙的皇子妃吧!绫罗绸缎,宝石玉器算什么,总要给她别人没有的才神气,而漕帮最不缺的就是人和快船,四爷一声吩咐立即就到。”
“哇!比快递还便利……”宫徽羽两眼发亮,小声地说着,她没想到自己也能当祸国祸民的杨贵妃,千里一骑妃子笑,累死一堆马就为了尝到江南新摘的荔枝。
夏侯祯似没听见妻子小小的窃喜声,转头看向傅清华。“奇珍异宝,送。山珍海味,送。珠宝首饰,送。霓裳羽衣,送。举凡上眼的都送给四皇子妃。”
“是,一定送。”他想问一句,美女送不送,给四爷的,异邦女子的风情,浓眉大眼小蛮腰,双峰腴硕能顶天。
“如果有几本书就更好了,我偏好游记和杂书,不怕多就怕不够精采。”宫徽羽不忘提点一二。
四皇子府书房的书她实在看不下去,不是艰涩的古文便是看也看不懂的文言文,兵书倒有几册,可是没兴趣,只能拿来垫桌角。
她穿越前是无书不欢,走到哪里都带了一本书,随手一翻乐趣多,废寝忘食的沉迷其中,有时连饭都忘了吃。
“书?”傅清华讶异。
“再捉只乌龟让皇子妃养着玩,乌龟慢吞吞的很适合她。”夏侯祯取笑妻子是乌龟性子。
懒人懒动作,养龟最好,养在池子里不用喂,还不必洗漱梳理,放着就能活,想敲敲龟壳逗着玩时,叫人从池子里捞出来即可。
宫徽羽却笑着点点头,笑得好不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