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一刃告捷返京,京城百姓夹道欢迎,还未返回府邸,宫里已遣人来传圣旨,要楼一刃、段国桓以及“俞雨牧姑娘”先行返家梳洗更衣,再进宫面圣。
得知自己也被祁王召见,俞雨牧心里甚是不安。
但祁王要见她,就算宫里等着她的是刑场,她也得去。
梳洗更衣后,她以女人的样貌随楼一刃及段国桓进宫。
显仁殿上,祁王坐在象征君权的金龙座上,两旁重臣列席。
她尾随着楼一刃及段国桓身后,被宣上了殿,这是她第二次进到显仁殿,只不过上次她是男人,这次却是女人身分。
“安国侯,楼少将军,辛苦你们了。”祁王脸上堆着笑意,“这次能击溃駉人,顺利将周将军救回,二位厥功甚伟。”
“陛下,臣只是将后援带至金鵰关,战功是楼少将军的。”段国桓将功劳及荣耀归于楼一刃。
“不。”楼一刃谦逊地道:“此次能告捷归来,非臣一人可为,要不是仇将军的三百精骑,以及李将军及余将军的部队支援,臣未必能全身而退。”
他的不居功,令祁王十分赏识。
“少将军虚怀若谷,骁勇善战,果然有乃父风范,今日朕就正式将你封名抚远。”祁王说着,目光环视殿上,“众卿家及几位将军可都赞同?”
“陛下,楼少将军当之无愧。”仇士良首先表示赞同,其他大臣及将军随即附和。
祁王满意的点点头,目光移至俞雨牧身上。
“朕奖惩分明,就算是朕的亲儿犯错,也不徇私为他开月兑。”他目光一凝,“八皇子庆仁假出兵增援之名,行危害祁国良将之实,朕已决定削除其皇籍,将之贬为庶民,流放南境。”
闻言,楼一刃一怔。“陛下,殿下已有妻儿,这罚是否重了些?”
“王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不,王子犯法比庶民更罪无可赦。”祁王坚定地道:“楼将军仁厚,但庆仁未必领情,朕将他流放南境也是希望他能借此机会真心反省。若他能悔改,想再回京也不是全然不可能。”
说完,他直视着俞雨牧。“俞雨牧上前。”
她上前跪下,“民女俞雨牧,叩见陛下。”
祁王没要她平身,神情严肃地说:“俞雨牧,你曾在殿上亲口对朕说你是个男人,朕没冤枉你吧?”
“民女知罪。”她说:“民女确实曾如此说过。”
“那好。”祁王语带质问,“你可知道自己犯了欺君之罪,罪当处死?”
一听罪当处死,楼一刃已等不及的要为她说话,可一旁段国桓给他使了个眼色,要他沉住气。
“民女知道。”她虽惶惑,却没胆怯。
祁王顿了一下,“不过,朕也听闻你的英勇事蹟。据说你负伤带着楼将军的亲笔书信返回金鵰关求援,是吗?”
“民女只是做了该做的事,不值一提。”
“这哪是不值一提之事?你可是救了将军等三百余人的性命呀。”他唇角一扬,“功过相抵,朕便不追究你的欺君之罪,你道如何?”
闻言,俞雨牧知道祁王其实并没真心想追究她的欺君之罪,只是她是抚远将军府的人,怕以后让楼一刃留下可供别人议论的话柄,才做做样子。
说到底,他是真的宠爱楼一刃。
“陛下,”这时,楼一刃突然开口,“臣有一事想恳请陛下答应及做主。”
“说吧,你立此大功,别说是一件事,十件事朕都答应你。”
“谢陛下。”楼一刃勾唇一笑,“臣想请陛下为臣与俞雨牧的婚事做主。”
“什么?”祁王面露难色,“楼将军想娶俞雨牧为妻?”
这时,一旁大臣上前,“陛下,楼将军拒绝与庆熙公主的婚事,却要娶一个平民为妻,这恐怕会伤了陛下及公主的颜面。”
“确实。”另一名大臣跟着上前附和,“俞雨牧虽然有功,但毕竟出身寒微,与楼将军实在不甚匹配,若楼将军执意,臣认为可让公主为主,俞雨牧为辅,一起服侍楼将军。”
“陛下,臣心中的妻子只有俞雨牧一人。”楼一刃立刻驳了两位大臣的建议。
“楼将军,陛下如此恩宠,你实在不该……”
“行了。”祁王打断了大臣的话,表情凝肃,沉默不语。
“陛下,”此时,段国桓趋前,“臣有一事必须禀奏陛下。”
祁王皱皱眉头,一脸“这回又是什么事?”的无奈表情,“侯爷请说。”
“陛下爱才惜才,所以才对楼将军的婚事如此介意,期待他能娶个门当户对、地位相当的妻子,是吗?”
“那是当然。”祁王坦率地道。
“那么,陛下认为段家与楼家可否匹配?”
“当然可以……慢着。”祁王蹙眉,“侯爷只有一子,你可别告诉我他是个女子,只是从小当男人养。”
段国桓朗声一笑,“小犬绝对是货真价实的男子,臣说的是臣的女儿。”
他话一出口,众人惊疑的看着他。
“谁不知道侯爷只有一子,哪来的女儿?”
“臣也是前不久才得知自己有个女儿。”
俞雨牧知道他为了成就她跟楼一刃的婚事,决定将真相公开,她看着他,摇摇头,脸上写着:爹,拜托您别说。
但段国桓视楼一刃如子,俞雨牧又是他的亲生女儿,做爹的岂有不希望儿女幸福的道理?
他看着祁王,续道:“臣二十年前结识一名民间女子,两人相知相惜,十分投缘,后来女子委身于臣,怀了身孕。当时臣的妻子刚没了期待已久的孩子,十分伤心,那女子不愿伤害臣毫无所悉的妻子,于是不告而别。臣从不知道她怀了身孕,更不知道她为我生下一女。”
“这么说来侯爷已与她相认?”祁王好奇的问:“你那与民间女子生下的女儿在哪?”
“陛下,小女就在显仁殿上。”
此话一出,祁王及众大臣的目光全集中在俞雨牧身上。
“侯爷,你可是为了成就将军与俞雨牧的婚事才编纂故事?”祁王蹙眉。
“臣不敢。”段国桓不慌不忙地解释,“臣当年赠那女子一定情信物,是产于天岳的羊脂白玉所刻的玉扣,此信物如今就在小女身上。”说着,他转头看着俞雨牧,要她拿出羊脂白玉扣。
她怯怯的自腰间拿出锦囊,再自里面取出羊脂白玉扣,祁王一见,顿时说不出话来。
这羊脂白玉扣是段国桓非常钟爱之物,他将它缝在腰带上,每回进宫或是上朝,他一定系着那条缝着白玉扣的腰带。
可突然有一天,那白玉扣不见了,他好奇问起,段国桓只告诉他那白玉扣已赠给一位非常重要的人。
“难道……”祁王惊疑的看着他,“你说的那个非常重要的人是……”
“陛下,那名对臣来说非常重要的人是个名叫『俞子静』的民间女子,她正是俞雨牧的娘亲。”段国桓续道:“小女与将军两情相悦,还请陛下成全。”
祁王虽难以置信,但看见这只羊脂白玉扣,他又不得不接受这事实,不管是阴错阳差还是因缘巧合,看来,俞雨牧真是段国桓流落民间的女儿。
既然她是侯门千金,那他就没理由反对楼一刃与她的婚事了。
“唉,”他无奈一叹,“既然如此,朕也只好允了这桩婚事。”
楼一刃、段国桓及俞雨牧一听,立刻齐声谢恩。
祁王难掩失望的看着楼一刃,“楼将军,怎么你就是成不了朕的女婿呢?”
“但臣永远都是陛下的刀刃呀。”他笑说。
祁王无奈笑叹,“也对,聊胜于无。”
“将军,快放了小的。”俞雨牧以催促的语气请求着。
看着怀里的她,楼一刃一时缓不过心神。那是梦吗?那么真实的触感也是梦吗?
绣户微启,湘帘半卷,安国侯府邸里,仆人们走来走去,正张罗着今天晚上的晚膳。
一旁厅里,传来欢声笑语,正欢喜聊着的是段国桓、郭如雪、段世渝、楼一刃,还有首次以女子面貌出现在郭如雪及段世渝眼前的俞雨牧。
虽她做回女子已好长一段时间,但以如此的样貌在熟悉的人面前出现却是不久前才开始的事。
郭如雪细细睇着有点不自在的她,眼里满是欢喜。
“娘,”段世渝见她一直盯着俞雨牧瞧,笑说:“怎么这么看着小牧?”
“小牧还真是个漂亮的孩子。”郭如雪说:“男装俏,女装娇,连我都看得痴了。”
“那倒是。”段世渝瞥了楼一刃一眼,“难怪你为她神魂颠倒了。”
楼一刃不以为意,“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我人逢喜事精神爽,才不跟你计较。”
“瞧你们像孩子一样斗嘴,真要让小牧看笑话了。”郭如雪说完,眼神温柔的看着俞雨牧,“小牧,几经波折,你总算是可以跟刃儿在一起了,咱们从前是一家人,现在更是旋风都吹不散的一家人了。”
“小牧,一刃喊我娘义母,以后你嫁了一刃,我娘可就成了你的婆婆了呢。”段世渝说完,突然跟郭如雪使了个眼色。
郭如雪稍微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什么话想对她说,却又有些顾虑。
这时,段国桓轻轻碰了她一下,“你就说吧。”
俞雨牧微愣。“夫人有话跟小牧说吗?”
郭如雪笑得腼覥,一脸既期待又怕受伤害的表情。
“小牧,你知道的……我只有世渝一个儿子,我是说如果……”她吞吞吐吐,脸有点涨红。
俞雨牧望着她,甜甜的一笑。“夫人直说无妨。”
郭如雪深吸了一口气,一鼓作气地说出心中想法,“小牧,你愿意叫我一声娘吗?”
她愣住,“咦?”
“小牧,”段世渝笑视着她,“你跟你娘的事,爹都告诉我跟娘了。”
闻言,俞雨牧立刻看向段国桓,一脸“爹不守信用”的娇怒表情。
段国桓尴尬的笑笑,“这事迟早要说的。”
她秀眉一蹙,脸上满是歉疚的站了起来,走向郭如雪,到了她跟前跪了下来——
“夫人,我娘当时从没想过要伤害您,如果我的存在让您难受,那我……”
“孩子,”郭如雪打断她的话,眼神温柔又慈爱的注视着她,“你的存在怎会教我难受呢?”
俞雨牧一怔。她不气吗?她娘分了爹的爱,还生下一个女儿,做为正室的她是该生气呀。
“你爹已经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了,小牧,”郭如雪伸出手,轻轻的抚着她的脸庞,“你娘是个善良又了不起的女人,她独自生下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夫人……”
“我很感激你娘亲把你生了下来,因为她,我多出一个女儿,世渝也能多一个妹妹。”郭如雪衷心的说,不是矫情,也不是客套。
她是如此真诚且真心真意的接纳自己,更教俞雨牧感到歉疚难受,她眼眶一红,鼻子也跟着红了。
郭如雪温暖的手轻柔的揩去她眼角的泪,安慰着,“你千万别因为自己的存在而感到歉疚,我身弱,掉了孩子之后,你娘又怀了你,也许我那掉了的孩子,就跑到你娘的肚子里了。”
郭如雪有如此积极、乐观、宽容又体贴别人处境的胸怀及想法,令俞雨牧敬佩且感激。
“孩子,当我的女儿,也做我的媳妇吧?”
她用力点头,欢喜及感激的泪水齐下。
郭如雪扶起她,拉她在身边坐下,紧紧将她的手捏在手里。“小牧,叫我一声娘,好吗?”
俞雨牧望着她,毫不迟疑,也没障碍的喊了一声,“娘。”
听见她这声娘,郭如雪也流下喜悦的眼泪。
段世渝捱过来,挤在她俩中间,一手搭着他娘,一手揽着妹妹,“今天是我们一家人团聚的好日子,你们就别哭了吧?”
“说的对,都别哭。”郭如雪拭去眼泪,破涕为笑。
“话说回来,小牧,”段世渝挑挑眉,瞥着鼻头红通通的她,“你是不是也该喊我一声哥哥了?”
俞雨牧吸吸鼻子,露出可爱的笑容,“哥哥!”
“乖!”段世渝用力的揉着她的头,像以前一样。
突然,他不知想起什么,一脸正经地道:“对了,一刃,今天你就自己回将军府吧!”
楼一刃微顿,“为什么?”
“那还用问?”他把俞雨牧紧紧揽着,“小牧是段家的女儿,未嫁前当然是住在段家,哪有跟你同住的道理?”
闻言,楼一刃有点气,有点急,但又无法否认段世渝所言确实有几分道理。
“怎么?这里是小牧的家,她在这儿,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不是不放心,只是……”他拗不过段世渝,转向段国桓求援,“义父,您说句话吧!”
段国桓知道段世渝只是在捉弄楼一刃,故而跟他同声共气,一起捉弄起楼一刃。
“世渝说的不无道理,我看小牧出嫁前,还是先住在侯府吧。”
楼一刃哑然。他以为义父会站在他这边,没想到……真是失算。
这时,向来宠爱孩子的郭如雪忍不住说话了。
“你们就别捉弄刃儿了。”她温柔笑着,“刃儿,你义父跟世渝在逗你,你别当真。”
发现自己上了当,出了糗,楼一刃尴尬极了。
而看着他那尴尬到想拉着俞雨牧夺门而逃的样子,段世渝得意的哈哈大笑。
眼前这幅幸福图画,教她看着看着,不自觉的又湿了眼眶。
前不久,楼一刃已经遣人到桦县去将姨娘一家人接来京城,待姨娘等人到来并与她相聚,这幅共聚天伦的图画会更圆满。
正如郭如雪感激她娘生下她一般,她也感激她娘当年毅然的生下了她,若不是娘亲给了她生命,她无法活在世上,更无法遇到那么多爱她的人。
她曾以为自己就像娘亲一样福薄,但她错了,她娘给她生了一个好时辰,给了她一条好命。
从今天开始,她会好好的、踏实的、幸福的、无所忧惧及疑虑的过日子。
她知道,她将被这些家人所爱,而她也会永远爱着这些家人。
欲知其他娇俏可爱的忠奴们如何让主子吃尽苦头,请看——
云袖奴居一品之《宠奴点夫》;
千蓝奴居一品之《傻奴高嫁》。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