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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奴为妻 第二十一章

作者:春野樱类别:言情小说

掌灯时分,楼一刃命士兵们一边用膳,一边敲击铁器唱歌,好教駉人明白堡中守军面对堡外大军毫无畏惧,仍能高声欢唱,犹如胜利在望。

夜里,难得下雨的荒原竟然大雨滂沱。

大雨疯狂的下了一整夜,虽解了堡中无水可用的燃眉之急,却也断了全军后撤的路,因为大雨冲刷岩壁,也冲走了他们用来固定逃生绳索的地桩。

“少将军,绳索无用,我们是不是干脆开门突围?”李刚问。

“别急。”他说:“駉人重兵埋伏,居高临下,占尽地利,我们贸然出堡,只会造成死伤,甚至全军覆没。”

一旁,周一平忍不住自责,“都是老夫,是我害得少将军及各位进了这前无门,后无路的陷阱之中。”

楼一刃安慰着他,“周将军千万别这么说,还有路。我立刻写封信告知金鵰关后援部队出兵,让他们兵分两路引开堡外伏兵,届时我们再开门突围,与援军会合。”说罢,他抱拳一揖,“周将军暂时什么都别想,先好好睡一觉吧。”

楼一刃出关前往风杀堡已经三日了,仍未有消息传来,镇上的大家都在议论纷纷,有许多人说他及他的三百精骑可能回不来了。

虽是毫无根据的消息,却还是教俞雨牧惊忧不已。

楼一刃虽武功了得,但在駉人围困,援军未到的险恶环境中,他的处境将是无比的艰辛。

每日,她跪在窗前向上苍祈求他平安,可心中还是惶惑不安。

“老天爷,求祢保佑少将军能平安归来,我俞雨牧愿以此命换他一命……”望着天上,她泪求着。

想起那日在大街上看见楼一刃的骑队经过,自己却别过头躲避之事,她心里好后悔,好难过。

她该去找他,该跟他相认,若那惊鸿一瞥将成为她看见他的最后一眼,那么她一辈子都会愧疚。

“少将军,小牧好想你……真的好想你……”她的心好痛,痛得她得用力按着,才能稍稍缓和。

她多么希望能待在他身边,就算得陪他共赴黄泉,她也无怨无悔,欣然面对。

只可惜,她到不了。想到这儿,她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小牧姑娘?”听见她的哭声,冯大娘走了进来,“你怎么了?”

“大娘……”她擦拭着眼泪,却止不住悔不当初的泪水。

冯大娘拍拍她的背,“发生什么事了?难道是害怕駉人入关吗?”说着,她轻叹一声,“不是跟你说了吗?有大娘在,你不必担心。”

“大娘,我不是怕,而是挂心某个人的安危。”

冯大娘微怔,“某个人?”

“实不相瞒,我躲到金鵰关来,便是为了如今在风杀堡的楼少将军。”事已至此,她无须再对冯大娘隐瞒。

闻言,冯大娘惊愕不已,“什么?!”

俞雨牧将自己与楼一刃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冯大娘。

听完,冯大娘难以置信,“这么说来,你与楼少将军十分亲密?”

她点头,“我曾说过要一辈子服侍他,却食言离开了,如今他受困风杀堡,我、我好想见他……”说着,她又掉下眼泪。

冯大娘眼底迸出一道深沉的锐芒,“小牧姑娘,你对他的这份情感真教大娘感动,但你不怕死吗?”

俞雨牧泪水稍停,不解的看着她。

“你若前往风杀堡与他相见,恐怕也难逃出生天,你不怕?”冯大娘语带试探地问。

她摇头,目光澄澈而坚毅,“我只求和他生死与共,若他不能活,我也活不了。”

“唔。”冯大娘沉吟片刻,“你要见他,大娘倒是有法子。”

她惊讶的瞪大双眼,“大娘有法子?”

“没错。”冯大娘说:“我在这金鵰关边住了二十年,比那些戍守在此的士兵们都要熟悉此地,若你想出关前往风杀堡,我能给你指条明路。”

她眼睛一亮,连忙擦去泪水,“大娘说的是真?”

“大娘哪会骗你?”冯大娘拍拍胸脯,“你准备准备,天黑时便随我出关吧!”

稍晚,俞雨牧整装完毕,带上几日粮食及水,趁着夜色随冯大娘出镇。

她们朝金鵰关东边走去,沿着城墙行进约莫一个时辰后,冯大娘移开墙边一处干枯的杂林,一个仅供一人钻过的小洞便在眼前,带她钻过了洞,两人来到长城之外。

城外,一匹腿短却肥壮的花马正系在墙边。

俞雨牧十分惊讶,急问:“大娘怎会知道有这个洞可通往关外?又怎么有匹马在这儿?”

“我是采药的,为了一些稀有药草,不得不偷偷出关,这匹马是我好不容易弄来的,你骑着它,依着我给你画的图前进,明日午前便能抵达风杀堡。”冯大娘话锋一转,“对了,这两样东西给你。”

说着,冯大娘拿出一面光洁的小铜镜挂在她脖子上,“这是能带来好运的东西,可以保你一路平安,还有这个……”她将一个束口的布包交到她手中,“这是大娘亲手做的饼,里面和了几种珍贵药材,可以帮楼少将军补气养身,你见着他的时候就让他吃下吧。”

拿着那布包,俞雨牧疑惑的看着冯大娘。

她眼一垂,幽幽地说:“当年我丈夫在金鵰关边受过楼将军的帮忙,得以捡回一命,虽然不久后他还是因病死了,可我非常感念楼将军对我及边关的恩惠,这只是我的一点心意,请你务必交给少将军。”

这事她还是第一次听冯大娘提起,在这之前,她压根儿不知道冯大娘跟楼一刃的父亲有此渊源。

“大娘放心,”她点头,“我会把你的心意带到的。”

冯大娘一笑,“时候不早,你尽快启程吧,切记,这面小铜镜无论如何都要挂在胸前,它一定能让你平安抵达风杀堡,见到你心爱的人的。”

俞雨牧下意识的模了模那面铜镜,点了点头。

“殿下有令,今晚在此紮营。”庆仁的随从传令,要部队停下脚步,在水边紮营。

千夫长—— 常人希面色沉凝,微露不悦。

“现下天色尚早,为何不继续赶路?”他说:“我们是后援部队,如此拖拉前进,几时才到得了金鵰关?”

“这是殿下的意思,你不服吗?”

常人希性情耿介直率,直言不讳,“自离京以来,部队每日日未西下便驻紮,日上三竿才出发,实在不合常理。”

庆仁的随从拿着鸡毛当令箭,态度张狂,“常人希,殿下要你走便走,让你停便停,哪来的这么多话?信不信殿下给你安个『以下犯上』的罪名?!”说完,他哼了一声便走开。

庆仁是钦点的领将,常人希当然不能违背他的意思,但不违逆,不表示服他。

“小四。”他唤来一名机灵的亲信,“你待会儿趁着大家紮营生火的时候离开部队。”

小四一愣,“千夫长,擅离部队视同叛逃呀!”

“我不是要你叛逃,而是要你立刻赶回京城求见安国侯。”

“咦?”小四不解,“求见安国侯?为何?”

常人希神情凝肃而愤怒,“殿下素来与楼少将军不睦,此次却反常的请缨,自愿代余将军带兵增援,我便一直觉得奇怪,现在,我明白他是何居心了。”

小四先是一怔,旋即恍然大悟,“千夫长是说……”

“没错,他根本不想援助楼少将军。”常人希说:“他假意带兵增援,实则拖延援军行程,到时李将军就算到了金鵰关,也是孤掌难鸣……殿下不是要救援楼少将军,而是要他死在风杀堡。”

“如此居心,真是狠毒。”小四忍不住怒斥,“陛下仁厚,竟有子如此?”

“正因陛下仁厚,才未对庆仁殿下有所提防。”常人希拍拍他的肩,“楼少将军跟周将军命悬一线,你无论如何都要见到安国侯,向他禀报此事。”

小四抱拳一揖,忠谨应是,“小四冒死也会完成千夫长交办之事。”

“嗯,路上小心。”

俞雨牧骑着花马行于随时会遇上駉人的荒原之中,心里却一点都不感畏惧。

与不能再见楼一刃一面相比,什么事都变得无足轻重。

她依着冯大娘的叮嘱,将那面说是可以保她一路平安的铜镜挂在胸前,虽然她并不是很相信这面铜镜能有多大作用。

但在这无所依靠的时候,这却是她唯一的信仰。

说也神奇,这一路行来,她确实什么人都没见到。不是说駉人派重兵驻守在关外吗?为何连点风吹草动都没有?

就在这样的疑惑之中,在近午时分,她终于看见矗立在寂寥荒原中的风杀堡。

通往堡内的路只有一条,两侧是连根草都长不出来的岩壁。

眼见风杀堡就在眼前,楼字军帜也扬在塔楼上,她迫不及待的策马往前疾驰。

抵达大门,她跳下马。门里一片寂静,教她忍不住怀疑这堡中是否真的有人。

“有人在吗?有人在吗?”她扯开嗓门大喊。

她喊完不久,门里传来声音,“谁?”

听见回应,她松了一口气。“楼少将军在此吗?”

“你是谁?”门里的守军谨慎询问。

“请告诉楼少将军,我是俞雨牧!请一定要告诉他!”

门内守卫互看了一眼,低声道:“快去禀报少将军。”

另一人听令,立刻前往议事殿。

此时在殿中,楼一刃正与几名部属研拟各种可能的突围方法,两日前他们放出的信鸽在飞行途中遭到駉人射下,駉人甚至将信鸽烤焦之后丢在风杀堡门外挑衅。

如今,要将信息送出,必然得有人冒险突围。目前,他们只有一个大家都认为危险但或许可行的方法,那就是派百人出堡与駉人对战,然后让信使趁乱逃至战线外。

“少将军,李刚愿担此任务。”

“这或许是死路一条,你肯?”

“李刚孤家寡人,父母双亡,毫无牵挂。”

楼一刃深深一笑,大手往他肩上一拍,“好,我们金鵰关见,若不能,黄泉路上也不会独你一人。”

“楼少将军,”卫兵入内急报,“门外有一名女人求见少将军。”

闻言,不只楼一刃感到惊讶,其他几名部属也讶异不已。

“这荒原之中,怎有女人?”李刚警戒起来,“少将军,恐怕有诈。”

楼一刃神情平静,“她可有说自己是谁?为何而来?”

“那女人自称俞雨牧。”

一听见这个名字,一直以来都从容淡定,没让谁看到他有丝毫情绪起伏的楼一刃瞬间露出惊愕的、激动的表情。

“你说她叫什么?!”他一个箭步上前,抓住卫兵的领子。

卫兵被他吓住,吞吞吐吐地回报,“俞……俞雨牧……”

虽然无法置信,楼一刃还是压不住内心的激动及沸腾。小牧?不告而别至今已半年多的她,为何会出现在关外的荒原之中?

他的脑袋空了,无法思考。此刻,他只想立刻冲到大门口,确定那自称俞雨牧的女人便是他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的小牧。

他迈开大步往外走,李刚拦不住他,只能快步跟上。

看楼一刃的表情,他猜想那名叫俞雨牧的女人必定是对他来说十分重要的女人,可那个女人是怎么出关?又是如何通过駉人防线来此?

事有蹊跷,那女人……很可疑。

楼一刃疾行至门口,站定。他的心跳得好快,快得他的身体几乎无法负荷。

他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门外是谁?”

门外候着的雨牧听见了那久违的、熟悉的声音,瞬间泪如雨下。“少将军,我是小牧……”

听见她的声音,楼一刃欣喜若狂。不等卫兵开门,他已冲上前去,搬起门闩。

大门开启,看着外面一名身穿蓝色衣服,牵着花马的女人,楼一刃先是一愣,他印象中的小牧总是穿着男装,女装打扮的她,他未曾见过。

可眼前的女人是小牧没错,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不会忘记她的眼睛——那双纵使带泪也令人感到喜悦温暖的眼睛。

但怎么可能?她怎会出现在这荒原之中?她是真是幻?是人是鬼?

喔,不管她是什么,他都不在意,现在他只想将她紧拥入怀。

想着,他迈出脚步,在众军士惊疑的注视之下,将她一把扯进怀中,牢牢抱住。

她的身子有温度,她的胸口在跳,她活生生的在他面前,是真不是幻,是人不是鬼。

“小牧,真的是你?”他激动得声线哑了。

在他怀里,俞雨牧放下心头大石,泪眼笑着,“是我,少将军,小牧来伺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