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季霖喜欢她。
呆了好久好久,这个念头才如潮水般涌入脑海,倪可芬激动得快掉下欣喜的眼泪。
季霖拉她坐起身,却没有把唇从她嘴上移开,他依然吻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两人都气息紊乱的发出低喘,他才结束这个甜蜜的折磨。
她脸颊泛着红晕,像一颗熟红的苹果,迷蒙的双眼直瞅着他,让他引以为傲的冷静差点崩盘。
季霖做了几个深呼吸,稳**内的冲动,手指轻划过她被吻得红肿的唇瓣。
那冰凉的触感,让她逐渐从梦一般的氛围中回到现实。
“你真的喜欢我吗?”她突然有些生气,“如果你真的喜欢我,为什么要一直骗我?”
“见到薇若妮卡,你还不了解我为什么要骗你?”
是因为他的家世背景?还是因为两人之间的差距?他说的话总是那样深奥,有时绕了好几个弯,她得努力追赶,才能跟上他的频率。
见她一脸困惑,季霖摇头轻笑,拍拍她的发顶,“因为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的身分,也不想因为我,让你受到伤害,不过我还是晚了一步,薇若妮卡还是找上你,拿你来威胁我。”
“你讨厌薇若妮卡……你姊姊吗?”
“她只是我父亲养的一条狗,不是我姊姊。”一提起薇若妮卡,季霖的目光变得冷冽。
听见他冷酷无情的说法,倪可芬不由得一怔。
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这样看待薇若妮卡,他们不是一家人吗?为什么当他提起自己父亲的时候,神情会如此冰冷?
那他知道,薇若妮卡喜欢他吗?
“我父亲是一个贪婪的商人,他替美国政府秘密研发了很多生物武器,也为很多富豪研发新药。他这一生最好的投资,大概就是生下我,从小让我接受菁英教育,栽培我成为一流的医生。我十六岁那年就替一个欧洲富豪开刀取出肺部的肿瘤,二十岁那年帮一个俄国高官动了换心手术,同时也帮米迦勒生技集团带来了庞大的金援。”
季霖用着不带感情的口吻说着,彷佛那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他只是一个旁观者。
“我帮很多人动过手术,治愈他们的病,他们回报给我的,是更多的投资,米迦勒生技集团的声势也抵达巅峰,那些生病的富豪或是高官从我身上得到了希望,可是我却越来越感到绝望。”
“绝望?可以把人医好,这不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吗?为什么会感到绝望?”
季霖一笑,眼神却是冰冷没有温度的,“当我发现,那些被我救起的人,并不是每个人都值得被救,我救了他们,反而间接害死了其它人,我对身旁的一切开始感到怀疑。”
“你只是在尽自己的义务罢了,何必这样苛责自己?”她呐呐的说。
“那些富豪,那些高官,私底下干的坏事,绝对超乎你的想象,我救了他们,反而是害了更多人。”
因为看过太多人性的丑陋和黑暗,他对自己与生倶来的天赋产生厌恶,更不齿父亲的贪婪,还有因为他的存在,替米迦勒生技集团带来的庞大利益,一切的一切,都令他彻底感到恶心。
于是,他选择出走,离开了米迦勒生技集团,自愿放弃一身精湛的医术,躲到母亲的家乡——台湾这座小岛上,过着随心所欲的生活。
没有刺鼻的消毒水,没有手术刀,更没有那些精密的医疗器具,他发誓,不再替任何人医治或是动手术,比起人类,没有贪婪野心的动物更值得被救。
于是他开始当起了无照营业的兽医。
钱对他来说一点意义也没有,他放在瑞士银行的那些钱,足够让他挥霍到自然老死,他只想远离那些丑陋的人性。
想到那些在他手中活过来的人,康复之后,干下许多令人发指的事,他深感心寒,也唾弃起成为帮凶的自己。
他觉得自己的双手好肮脏。
“那不是你的错!”听着他平静冷淡的自述,倪可芬激动得握紧他的手,“你是医生,把人救活,本来就是医生的天职,那些人会干下坏事,怎么会是你的错!”
看着她眼眶蓄满泪水,表情好不舍,季霖感觉胸口在发烫,为了安抚她,他故意用着自我调侃的口气说:“换作是其它医生替他们动手术,成功率大概只有一半,如果不是有我这个神医动刀,他们怎么可能还活得下来?所以不管怎么说,我最大的错,就是我是个天才。”
倪可芬知道他是想逗她笑,可是她却笑不出来,虽然无法体会他过去究竟经历过怎样的内心挣扎,但只要想起他苍凉的笑声,她就好心疼。
“真讨厌,原来你真的是天才,难怪你这么喜欢骂我笨,以后也没办法反驳你了。”
“我的丑事也全被你知道了,也算是扯平了。”他淡淡一笑,抬起手指抹掉她眼角的泪水。
“对不起,我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傻傻的跟着薇若妮卡走,害你被她威胁。”
“啊,说到底又是我害的,如果你喜欢的人不是我,事情也不会演变成这样。”他故作认真的说,一副深受困扰的模样,“所以要怪,就该怪我太有魅力。”
她脸一红,很窘的瞪着他,“我现在才知道,原来天才都很自恋。”
他扬唇,笑容嘲弄,“天才也有犯下大错的时候。”
“什么?”
“就是爱上笨蛋。”说着,他的笑容咧得更大。
“可恶,你这个冷血刻薄的家伙!”她忍不住大骂。
“是啊,我就是个冷血刻薄的家伙。”他扬高眉头,一副当之无愧的模样,“你愿意陪这个冷血刻薄的家伙,去一趟美国吗?”
她微愣,“美国?”
“我已经答应薇若妮卡,回美国替我父亲动换心手术。”
“对不起……”
“再说对不起,只会让你看起来更像个笨蛋。”
他调侃的说,她却觉得更自责。
“我要跟你一起去美国。”她下定决心的用力点头。
“不害怕?”
“有天才在,笨蛋还怕什么?”
季霖闻言低笑,眼神却很沉重。
倪可芬心口一紧,伸手紧抱着他,顾不得丢脸,低着声音说:“季霖,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要跟你在一起。”
季霖怔了一下,眼底的阴霾被冲淡了些,他伸出双臂将她拥紧,压下胸中的激动情绪,语气淡然的说:“喂,别说得好像是要陪我去送死似的,只不过是去美国替我父亲动个手术。”
“喔,抱歉。”她赧然的笑了笑。
“对付笨蛋就是要用这种方式比较快。”季霖低下头吻住她的笑容。
她的脸瞬间红透,没有挣扎抗拒,有些笨拙的迎合他。
踏上米迦勒生技集团的私人飞机之前,倪可芬硬着头皮拨了通电话给倪母。
“妈,是我啦。”
“啊,你跟季霖两个人谈得怎么样了?好几天也没来通电话,我担心得要死,差一点就想去报警了。”
听见母亲焦急又担忧的声音,倪可芬有点想哭,但是一瞧见季霖转身看她,她赶紧把情绪压下来,挤开笑容。
“哎哟,对不起啦,因为我帮着季霖一起整理新租的房子,忙过头了,才会忘了打电话跟你报平安。”
天晓得短短几天,她先是被绑架,后来又被打了一剂会昏迷不醒的毒液……要是老妈知道这些事,恐怕会惊恐到疯掉吧?
“你们不是在一起了吗?”倪母开朗的声音透过手机传来,“叫季霖搬回来嘛,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你跟他说,老妈不收他房租。”
“哇,妈,你好大方喔。”倪可芬打哈哈的陪笑,“好啦,我会跟季霖说,不过他已经跟新房东打好契约,可能短期内没办法搬回去。”
“违约金我来付,怕什么。”倪母阿莎力的说。
“再说啦。”倪可芬赶紧转开话题,“妈,我跟你说,我要和季霖一起去……澎湖旅行,过一阵子才会回来。”
“喔呵呵呵,是不是爱的纪念旅行?老妈以前也年轻过,想当年跟你那个死鬼老爸……”
“妈!”天啊,老妈又要开始讲古了,“反正我就是打电话来跟你说一声的,之后会再找时间打电话给你,先这样,拜。”
不给倪母追问的机会,倪可芬赶紧收线,一抬眼就对上季霖淡笑的俊脸,耳根子不禁发烫。
“听起来倪妈妈还是一样很有活力。”接过她递来的手机,季霖牵起她的手,看也不看站在一旁的薇若妮卡一眼,径自走进印有米迦勒生技集团商标的专机。
经过薇若妮卡身边的时候,倪可芬觉得后背被一道目光冷冷盯着,微微发凉,如果她回头看,肯定可以清楚见到薇若妮卡眼底的妒意。
“汪!”一走进机舱,一个黄色犬影立刻飞扑而来。
“王子!”倪可芬兴奋的抱住许久不见的王子。作梦也想不到怕狗的她,会有主动抱狗的一天。
也许是爱屋及乌的缘故吧?她没像以前那样怕狗,而且王子温驯又喜欢亲近人,比起它的主人,真是好相处多了。
况且王子这么喜欢她,之前在诊所帮忙的时候,她走到哪儿,它就黏到哪儿,相处久了,一人一犬也培养起不错的默契和感情。
“搬走的那一天,你真应该看看它那张哀怨的脸,还一度想趁我不注意的时候,跑到你家讨救兵。”
季霖睐了叛徒一眼,后者很狗腿的伸出舌头,猛舌忝未来女主人的手心。
“还是王子对我最好。”倪可芬开心地揉着王子毛茸茸的脖子。
“是吗?”季霖嘲弄的弯唇,“不晓得是谁,之前又哭又尖叫的要我把王子弄远一点?”
倪可芬心虚得整张脸蛋都涨红,她偷偷瞪了挑眉微笑的季霖一眼,假装没听见,一边揉着王子的下巴,一边咕哝,“呋,这家伙一定是世上最欠扁的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