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远方,因为日光照下而闪出一片金辉的海面,“我后来再给出去的创作曲谱,被唱片公司看中了,这次他们不只想买版权,也希望我自己发片。”
她愣了一下,过了三秒,才听懂他的意思。
像第一次听到他卖出歌曲版权一样的兴奋,陡然在胸口炸开!
“你是说,当歌手吗?”
范错为快速的看了她一眼,似乎有点难为情,“创作歌手。”
“太棒了!”她从石椅上跳起来,欣喜得像是咬回主人抛球的小狈狗,“你台风稳健,太有舞台魅力,没有人比你更适合站在聚光灯下。”他上台开唱的模样让她心醉神迷,“由你自己来唱你创作的歌曲,不是很棒吗?”
虽然他不曾像其它驻唱歌手那样,侃侃而谈音乐梦,但她一直能察觉到,他的梦并不渺小。
没有梦想的人,就算站在台上,也不会闪闪发亮。
而他,是最闪耀的一颗星!若非如此,他不会在工作稳定之余,继续驻唱并创作。这样两头兼顾,证明他对音乐事业十分有心。
范错为自己倒是没这么兴奋。开心是一定的,跃跃欲试自是当然,但他顾虑的层面很多。“一旦走上这条路,白天的工作就必须放弃。”
那等于是退出范氏,别说竞逐权力核心,连边边都碰不了。
不过,他的语气、他的神态,没有半分可惜。
她听懂了,他所面临的,不单纯是一个机会,更是人生的选择,一旦辞去家族企业的工作,就没有退路了,他将过上与过去截然不同的生活。
“那又怎么样?那是你的梦想啊,有可以实现的机会,一定要牢牢把握。”蒂珐肯定的说,“我无条件支持你!”
“我们的生活可能天翻地覆,连你的生活都受影响。”他警告着,“不好的影响。”
“我才不在乎!”她喜孜孜的笑着。
如果说海让她平静,那么他的好消息就是将她的心情推向顶峰的推手。
这就是结婚的美好之处,她心想。不一定要自己很顺利、很成功,另一半受到欣赏,她也同感快乐——不,其实是更快乐。
“我想搬过来跟你们住。”
那份巨大的喜悦,在隔一天玛丽乔再度上门时,瞬间消灭。
蒂珐一听,头立刻痛了。
既然要学着与玛丽乔相处,她当然要接受她出现在面前,才有机会学习,但没想到她一开口,就是令人头痛的要求。
“我在范家本就是名不正、言不顺,大家都欺负我,大姊也给我脸色看。我自己的儿子结婚,还搬出家门,没有道理我不跟着一起搬,反正你们还有一个空房间,我要来这里住。”
蒂珐强打起精神,“这件事要问过阿为。”
玛丽乔过去打开主卧室的门,双手盘胸,眼神挑剔的看了一圈。
这个举动虽然不是第一次,但仍再度吓到了蒂珐。她想,她永远也不会习惯被人盯着他们的大床。
“跟我在范家住的房间比起来,这间有点小,不过忍耐一下还过得去。我不喜欢这个床台,这几天叫人来做另一副。”
听她一副要定了的口气,蒂珐忍不住驳嘴,“这是我们的房间。”
“我搬过来以后,就是我的房间了。”玛丽乔瞟了她一眼,一脸的理所当然,“我是长辈,本来就该住在主卧室。”
换做别的情况,比如说她跟她的长辈,不包含范错为,她一定会让出房间,但——“阿为白天上班很辛苦,我希望他回家后能舒服一点。”
“住另外一间房间,哪里不舒服了?”
如果她针对这个问题辩解,就掉入“答应玛丽乔住进来”的陷阱了,蒂珐及时发现。
“这不只是哪个房间的问题。如果他跟我以外的人相处得好,就不会搬出范家。”强忍住双膝的颤抖,她说,“他想跟我过『两人』生活,我们不想被打扰。”
她终于鼓起勇气说出来了!
没有得逞,玛丽乔嘶嘶吸气,转身就走。
这个小小的胜利,让蒂珐虚月兑的软倒在地上。对她来说,胜过玛丽乔的喜悦,并没有强过胜过昨天的自己,她终于能勇敢的说出真心话,这才是最重要的。
但,这种事总是这么难吗?
她捂着心口,心跳飞速,一个小时后,才有办法从地上爬起来。
拿着杯子接热开水的手,仍然是颤抖的。要到什么时候,她才能把这种生活中的小战役视为寻常?这种事还要发生多少次,她才能完全不怕?
说真的,想到以后还有无数战役,她一阵头皮发麻。
当晚,她将玛丽乔的想法转达给范错为。
本来已经准备要睡觉了,但他听完之后,沉默的起身。
“你去哪?”她跟了出来。
他把厨房里几个放干料的柜子推入空房间,再把一些收好换季衣物的大型储存箱搬进去,动作之利落的,她简直目瞪口呆。
弄好之后,他转过头,“下次她再找你问,你就说家里没空房间了,我们不会为了把主卧室让给她,睡在客厅里。”
她呆了下,“你怎么知道她要主卧室?”这一点,她明明没说呀。
范错为转为冷笑,“你当我今天才认识她吗?”
啊,有他站在同一阵线的感觉真好!本来有些忐忑的她,安心的笑了。
有蒂珐的全力支持,范错为很快便做好决定,进军音乐界!
这是一场冒险,除了蒂珐之外,不会再有人支持,可以想见玛丽乔得知后会气得大吵大闹,甚至掀起家族革命。她一直希望他问鼎范氏核心,要是知道他非但不进,还已彻底退出,绝对不会善罢干休。
想到她为蒂珐带来的烦恼,他心中油然而生一股野蛮的快意。
但是,走向创作音乐之路,不是为了赌一口气,这是他的梦想,也是新天地。
范氏是个大型家族企业,本身有很多上、下游合作厂商,形成紧密的人际连结。
身为范氏中生代一员,在事业上的起步虽然比一般人容易,但遇到的阻碍也更深,别人高看他,只因为他姓范,别人低看他,是因为他庶出。
他厌倦这种对待。当初玩音乐,就是为了找到一块清静之地,在旋律与节奏中浑然忘我,所以说音乐界是他的新天地,在这里,没有过去那些扰人的目光,没有既有的利益纠葛,他只是他,范错为。
签约这天,他带蒂珐前往公司。这重要的一刻,他要她在场。
即将定案之际,代表公司签约的总监问,“两位对我们的合作还有什么疑惑吗?请尽量提出来。”
蒂珐想了想,“据我所知,歌手的隐私很容易被拿出来做文章。”
“我们公司以创作型歌手为主。一般来说,偶像比较会被关注私生活,创作型歌手当然也会,但两者的操作模式完全不同,创作型歌手不卖脸也不卖肉,作风坦荡,界线清楚,公司不会拿他们的私生活制造话题。
“再者,范错为之前也驻唱过,广受欢迎,但不曾有歌迷失控,这跟他本身不搞暧昧、不惹是非有关。另一方面,歌迷素质与歌手本质有很大的相关性,这种事很难解释,总之,他的歌迷只会欣赏,不会乱来,我们也会顺势操作,让人关注他的才华,尽力不让歌迷骚扰到你。”
蒂珐正色,“不是我,是阿为。”
范错为知道,她是不想有人,尤其是公司的人,拿他的背景出来吵。
她的关切让他非常窝心,蒂珐不问走上这条路会遇到什么困难,不在乎自己的生活会不会受到影响,一心关切他会不会被掀底,她比任何人更保护他,在乎他的程度更甚于她自己。
他还没把合约细节全部告诉她。事实上,他跟音乐公司的关系是合作,而非雇佣,双方的立足点是平等的,他也没把自己签死给公司。谈定的合约里,有许多容他参与决策的空间,因此不怕公司恶搞或摆烂。
总监允诺,“我们一定优先保护歌手本人。”
谈到告个段落,不再有问题,签约之后,总监又说,“公司打算为范错为办一个派对,邀请同圈子的人见面聊聊,你们觉得如何?”
范错为双手扣起,“可以交给我太太去办吗?”
“……我?”蒂珐指着自己的脸。
“我太太有策划派对的经验,正好她没目前工作,交给她再好不过。”
“等等,我什么时候办过派对了?”
“夜店那边,不是常有客人要你们帮忙办活动吗?”
对也不对,“我只帮忙处理过琐碎的事,代订食物跟酒什么的,算什么经验?”
她慌了。
“至少你知道,哪些东西适合出现在派对上,多少人需要多少食物,准备多少饮料,不是吗?”范错为淡淡的说。
她回想一下,惊讶的发现,她好像真的估算得出来,但……“这不是一般的生日派对或玩乐派对,是你进入音乐圈的第一个见面派对,我怕搞砸。”
“派对就是派对,呈现的方式或许有不同,但原则是一样的。”他说。
看出他很想让妻子帮忙,总监也发话,“如果可以,请你帮忙。公司人力有限,行政人员已经加班到哀哀叫,要是再多一项工作,他们都得在公司里看日出。”
“可是……”最先提起这个点子的,明明是他啊。
宛如洞悉她的思绪,总监说,“我们的人可以办出一个还不错的派对,但如果要精精采采,最好还是由对他有爱的人来。放心,我们有固定的配合厂商,不会要你从头筹划起。”
如此这般,蒂珐也忙碌起来。
既然范错为执意要她筹办,她便要全力以赴,办出一个超级棒的派对,为他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