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放任或漠视自己的妻子受到羞辱及委屈,若有人冒犯她,就算是伯母这样的长辈,我也不会容忍。”
他这话说得直白又绝对,听得张晶一阵胆战心惊、仓皇离去。
她离开后,甄道民的视线移到了妻子身上,而她正讶异的、激动的瞪大着眼睛看着他。
史嘉蕾必须说,他刚才那番话太让人感动了。她可以感受到他是真心维护着她,不单单只是为了挫挫张晶的锐气。
“没事吧?”甄道民神情有点凝沉的看着她。
刚才张晶跟她的所有对话,他都听得一清二楚,始终没有现身是因为他不想把事情搞得太复杂。她是个处事圆融的人,他相信她可以让事情圆满落幕——即使张晶说了很多过分的话。
张晶那些话虽不曾在他面前说过,但他一点都不感意外。他知道大家都是这么看他的,只因他被爷爷宠着,是爷爷认定的唯一接班人,才没有人敢说出口。
那些冷酷到近乎恶毒的话语一点都伤不了他,而他也不认为它们伤得了史嘉蕾,可没想到她什么都忍了,却在听见张晶说他是个死了爸妈却连滴眼泪都没掉的冷酷孩子之后开了炮。
他没料到她会如此维护他,甚至还展开反击,对张晶严厉批判。老实说,刚才那一幕,让他从不轻易起伏的心掀起波涛。
“没事。”史嘉蕾咧咧嘴,如往常般乐观的笑着。
可明明若无其事的笑着,却想起了刚才张晶的那番话,心里一阵酸楚。
为什么她能够说出这么残忍的话呢?甄道民当时才七岁呀,面对父母突然双双亡故的恶耗,他得用多少的气力去消化伤痛,才能让自己坚强勇敢起来?他不哭,不表示他不伤心,或许那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或许他只是想隔绝“父母双亡,自己从此成了孤儿”的事实。
她不知道他当时是如何面对它、消化它,然后接受它的,可她知道,任何人都不能拿那件伤心事来中伤他、折磨他。想起从爷爷口中听到的,不知有多少个夜晚,年幼的他在被窝里抱着母亲送他的哆啦A梦扑满独自掉泪,却又在面对痛失儿子媳妇的爷爷及其它人面前表现出坚强懂事的样子时,她忍不住掉下眼泪。
惊见她的泪水,甄道民心头震撼。
她努力的笑着,却又难以克制的落泪。甄道民脸部的线条因压抑情绪而扭曲起来。
男孩子气的她,在此刻是如此的柔弱又令人怜惜。这是第一次,他对她产生了爱怜的心。他不舍她流泪、不舍她难过、不舍她委屈。
不知是冲动还是情之所至,他伸出手,一把将她捞进怀里,紧紧的抱着。
自她的身上传来了一股温度,一股让人心生爱怜的温度。他紧紧的将她抱在怀中,让她哭泣的脸庞埋在他温暖的肩窝里。
“我不会让你再受这种委屈。”他低下头,轻声对她说。
他那低沉的嗓音犹如一阵暖风,徐徐的窜进史嘉蕾的耳里,教她心头一热。她不是因为受了委屈而掉泪,而是心疼他、不舍他。
可不管为什么都不重要了,此刻的她一心沉浸在这被怜惜呵护着的幸福里。是的,她感到幸福,一直以来,她总是在安慰别人,给别人温暖,可当她伤心难过时,却总找不到可以让她依靠的肩膀。
可现在,有一双强劲的臂膀环绕着她、有一个宽敞的胸膛让她躲藏,让她可以在他的臂弯及胸口哭泣。
“我不委屈,只是很生气。”她将脸埋在他怀里,“我很气,真的很气……她怎么可以说那种话?失去双亲的是你啊!”
听她这么说,他更加确定她是为了他而对张晶展开反击。他的心一暖,忍不住将她抱得更紧。
结婚三个多月,他们的关系始终保持在舒服自在的距离,谁也没积极或主动靠近过谁,可这一刻,他们的距离拉近了。
他莫名的在乎且珍惜这一刻,如果可以,他想让时间暂停。可惜不行,因为爷爷还在客厅等着他们去聊天。
他轻轻拉开她,用手指温柔的揩去她眼角及脸上的泪水,唇角轻扬,“别哭,爷爷等着你呢。”
迎上他那炽热又深沉的眸子,史嘉蕾一阵心悸,故作无事的嗯了一声,接着胡乱抹去泪水,咧嘴一笑。
揉揉眉心,甄道民让眼睛稍稍离开计算机蛋幕,站了起来,走向落地窗。
站在窗前,他俯视着彷佛被他踩在脚下的街景。
不知怎地,他想起了史嘉蕾。想起她戴着猫耳在家里到处跑,只为了吸引咕噜走出房门的身影,想起她说话的声音、她笑的样子,还有她的温度……
从前他的生活里就只有工作,而现在她的存在改变了他原本简单而完整的生活,他应该为此感到懊恼,可他却一点都不这么觉得,反倒有种说不上来的愉悦及满足。
自从上次的那个拥抱之后,他们之间似乎有了微妙的变化,尽避他们还是维持着相同的距离,却有了某种默契。
他们的婚姻是非典型婚姻,不像一般人是先交往、相恋,甚至有了亲密关系后才走入婚姻,但也不像昔日光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结为夫妻,然后旋即有了夫妻之实。
他们各有各的理由而结了这个婚,成为一对仅有夫妻之名的室友。他不知道这样的关系及相处模式会持续多久才走到下一个阶段,或者是直接终结,但他确定的是——他想跟她继续下去。
“Boss.”突然,李晓曼开门,探进头来,“周小姐在楼下,问你方不方便见她。”
甄道民想了一下,“请她上来。”
“是。”她答应一声,旋身离去。
李晓曼口中的周小姐指的是周家乐,她是立新建设老板的三女,今年二十八岁。她在台湾出生,但小学二年级便被父亲送到国外读书。
她在美国有自己的工作及事业,常常在台北及纽约两地飞来飞去。去年,他们在一个商业酒会上碰面,相谈甚欢,介绍他们认识的长辈及她父亲周大兴认为他们在各方面都十分相称登对,于是努力的敲着边鼓。
之后,她大方且主动的示爱,却被他委婉的拒绝了。
这一整年她都在纽约,偶尔会打通电话给他或传封Mail,但他的响应都十分冷淡客套。
而她会来目的可能不简单。
不一会儿,有人敲门。“请进。”
门打开,打扮利落却不失女性妩媚的周家乐走进来。“James,好久不见。”
他走向沙发处,“坐,想喝什么?我叫人拿进来。”
“不必了。”周家乐一笑,露出那如编贝般的皓齿。
她是个能轻易攫住众人眼光的美丽女子,在人群之中很难不注意到她的存在。
她坐了下来,交迭她那被贴身牛仔裤包裹的美腿。
“什么时候从纽约回来的?”
“昨天。”
“这趟打算待多久?”
“不走了。”她笑弯眼眸,“我爸爸要我回来帮他,我答应了。”
他一笑,“令尊一定很高兴。”
“如果我赶紧嫁人,他会更高兴。”周家乐说着,迷蒙的媚眼突然一凝,“你结婚了?”
这是事实,他无须否认,“是,快四个月了。”
这件事她是从父亲那儿得知的。虽然是已知的事实,但听他亲口证实,她的表情还是有点小小的扭曲。
“是吗?”她勉强一笑,“怎么没通知一声?我会特地飞回来喝喜酒的。”
“婚礼很简单,请的都是一些比较亲近的亲戚朋友。”
这她也知道。因为不只她父亲,就连许多跟广兴集团有生意往来的大老板们也没接到他的帖子,她知道他是个低调的人,但低调到连结婚都如此神神秘秘,实在启人疑窦。
她很好奇,想知道他娶了什么样的女人。那个女人比她好吗?那个女人有什么是她周家乐没有的?
“什么时候介绍你太太给我认识一下?”她语带试探地问。
“有机会吧。”
“后天晚上我朋友想帮我办个接风宴,带她一起来吧?”
他唇角一勾,“她很居家,不爱参加派对。”
“是你不准吧?”
甄道民没说什么。周家乐出身富裕家庭,一直是父母亲捧在掌心的宝贝。她面容姣美,身边不乏追求者;她聪明能干,总是获得赞赏。她是所谓的人生胜利组,心高气傲在所难免。
如此骄傲的她遭到他的拒绝,自然会对那个掳获了他的心的女人感到好奇,但跟犹如母狼的她相比,史嘉蕾像是小羊,他不会让一头母狼接近他的可爱小羊。
“总会有机会的,不急于一时。”他有点敷衍。
“见不到她的人,总能让我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吧?”她问。
“史嘉蕾。”他浅笑回答。
“什么?”她露出一抹怪笑,“你在开玩笑吗?”
甄道民一脸认真,“真的。”
见他不像是在开玩笑,周家乐眉头一蹙,“是台湾人吗?”
“土生土长。那是她一出生就跟着她的名字,是她爷爷取的。”
“真妙,我对她真是太好奇了。”周家乐眼睛闪动异采,“她一定很漂亮吧,怎么认识的?”
“因缘巧合。”他用简单的词汇回答了她的问题。
这时,外头有人敲门。“Boss.”
是李晓曼。知道他有客人在,却还来敲门打断,那表示有要紧的事要他处理或是有重要的人需要他亲自招呼。
“什么事?”
“你太太来了,我先请她在会客室休息,你几时能见她?还是……”
闻言,甄道民眉头一蹙。史嘉蕾从没在上班时间来找过他,这是第一次,他不是不喜欢或是不欢迎她来,但现在真的不是时候。
他下意识的瞥了周家乐一眼,只见她一脸惊喜,眼底闪着激动亢奋的光。
他不愿意让母狼接近他的小羊,可惜这会儿却避不掉了。
“带她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