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到最后,夏日葵带着傅育康回到乡下老家。
那个原因嘛……有点复杂,但也不是不能理解,好吧,话说从头。
在傅育康把女配角气走后不久,他在五分钟内接到一通鬼吼鬼叫、分贝高扬的电话,他沉下脸、耐心把话听完,在对方挂掉手机之后,他斯斯文文地冲着夏日葵一笑。
他长得很好,是浓眉大眼的阳光型男,身高够、FACE帅,一笑虽不能倾国倾城,却能够让无数女人芳心微动,若不是这副好长相,恐怕配角小姐不会只赏他一个巴掌了事。
夏日葵看得出来他在笑,但也看得出来,他的眉头里藏着抑郁,那是种很煽动人心的表情,尤其这表情出现在一张好看的脸上面,更让人于心不忍。
傅育康间:“老婆大人,根据最新的梢息指出,我已经被家里驱逐出境,你那里有没有地方可以收留一个身无分文的男人?”如果不是他长得很正派、穿着打扮很小开,如果不是那通电话威力十足、他脸上沮丧的表情生动无比,她会以为他在玩仙人跳。
但即便如此,她……依然慎重考虑中。尽全力帮助穷困潦倒的人。他的条件符合伟人手册第一条。
“怎样,帮个忙吧,我从没求过陌生人伸援手。”
“我应该因为拥有你的第一次,感到无比庆幸?”她说得暖昧,眼睛上上下下扫视他,脑子沾上黄色液体,他会是……第一次?
他了解她的目光意指,扬眉,也笑得满脸的不正经。“庆幸不必,但你必须同意,我们很有绿分。”
“所以?”
“所以不为难的话,顺应天命收留我吧!”她随口间:“你会做什么?”她并没有指望能得到答案,没想到却等到一句令她无比心动的话。
他说:“我会室内设计。”
他会掐指神算吗?知道她想给阿嬷的民宿改头换面?知道她想试着把老旧到让人睡不安稳的民宿改得正常而亲民?
他以为她不相信自己的话,立刻从包包里拿出连上网路,自网页上找出几笔资料给她看。
新锐设计师傅育康的得奖作品。
傅育康设计引发出的环境省思。
年轻设计师——傅育康设计中蕴含的人文气息。
她抬起双眼怀疑的望着他,好半响才问出话,“你既然这么厉害,为什么不能独立生活?为什么需要我收留?就我所知,室内设计应该还满好赚的。”讲到这个,他哀怨地叹口气。“说来话长,我的名气是在国外建立的,那些得奖作品拿的都是国外奖章,目前在台湾,知道我的人还很少。过去八年,家人并不请楚我在国外做什么,他们以为我无法从商学院毕业,所以选择留在国外鬼混。”
“事实上,我放弃商学院后改学室内设计,室内设计是我喜欢的事情,因此经常参加比赛、表现还不错。上个月我从研究所毕业,在教授的推荐下,拿到一间颇具知名度的建筑事务所聘书,但是我父母亲用祖母病危的消息把我骗回台湾,他们希望我接手家族企业。”
“然后呢?”
“发觉真相,我的第一个反应是逃跑,但我爸妈反应比我快,他们把我所有证件没收,二十四小时派人盯着我,他们逼我进公司、逼我相亲,他们想用婚姻留住我的心。结果是……你刚看到了,长辈有他们的坚持,而我有我的倔强……”他并不打算在台湾久待,也不想让父母亲知道他在国外的真正动态,没有证件、信用卡,没有工作,现在的他不仅动弹不得,还是一穷二白。
在落魄歌手的故事后,夏日葵又听了一个绒裤子弟的悲惨奋斗史,于是在付掉两桌的餐点费用后,她决定收留傅育康。
严帧方修长的手指优雅地握着方向盘,今天的他有点烦。
他不喜欢乡下,因为乡下既落后步调又缓慢,乡下给他的印象很糟,如果可以,他报本不想出这趟差。
但是,他别无选择。
公司最近有个新计划,想在垦丁投资开设一间大型饭店,他们是建设公司,盖房卖房是专业,至于经营饭店……他并不看好这个跨行事业。
虽然随着国内旅游渐渐发达,垦丁是个相当好的族游景点,在这里盖五星级饭店的确有很大的成功机率,但他不认为门外汉的他们有足够的能力和资源与当地的饭店业者和抗衡。真要加入这场战争,他们必须卯足全力,而他的性格,不喜欢做缺乏把握的事情。
当然,让他烦躁的原因还有别的一那个叫做李茜的女人。他同意亲自往返垦丁考察,当中有一大部分是因为她。
眉头打结,他的脸色寒冽,控制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泛白。
此时一辆小型货车从后面超车,严帧方不介意被超车,但他介意超车的人有没有道德,驾驶加踩油门时,车子**后面喷出一团浓密的黑烟,如果这种车在台北,上路不到二分钟就会被人拍照检举,但这里是人情味很重的乡下地区,他如果检举,大概连警察都会觉得他大惊小敝。
冷冷的目光凝视前方破烂的货车,他心里想,这种车早该卖到废铁工厂回收了。当黑烟散去,他看见车子后面应该载货的地方坐着两个人,而且……冷冷的眉毛出现几分热烈,目光中扬起兴味,叶组长始终联络不上的女人,居然在这里?
这算是……意外收获?
更教他意外的是,除了同他呛完声就辞职不干的夏日葵之外,另一个人也是旧识。
傅育康——傅伯父的纨绔儿子,大学念八年,连张商学院证书都抱不回来,进公司拿不出半分实力,最大的功绩是泡走公司里面最有名的冰山美女,然后把人家抛弃。
傅育康和夏日葵怎么会凑在一起?
傅家正积极帮傅育康相亲,而严帧方之所以知道这个消息,是因为他们相亲的对象有许多重叠部分。这并不竒怪,他们都是一群为家族利益而生的男女。所以他和夏日葵之间……不可能,夏日葵确实有能力,但她的家世并不足以支持她嫁进豪门,重点是他不认为她有嫁入豪门的意图,如果有的话,在过去几年,她有不少比傅育康更好的选择。
目光落在夏日葵身上,她正闭着眼睛、微仰起头,像是植物在接受太阳洗礼,她展开双臂、大口大口吸着空气,脸上带着温暖的笑意,她笑得……隔着一层挡风玻璃的严帧方,扫除了心间郁气,感受到愉悦。
她干么那么开心,难道是因为乡下的空气零污染,可以闻到带着花萃的芬芳气息?
严帧方有些心动,他压下按钮、车窗缓缓滑下,但是……他的五官迅速扭曲,嗯!什么芬芳气息,根本是咸臭的鱼腥味。
飞快把车窗升起,将冷气开得更强,他希望恶臭尽速散去。
再看一眼夏日葵,她依然满脸的享受,天!这女人没有嗅觉吗?怎么能笑得这么没心没肺没感觉?
严帧方脑子里乱七八槽的,画面一幕幕跳过,一下子是夏日葵义正词严教训他的模样,一下是夏日葵的迎风笑脸,一下是她人事资料里端庄的表情,夏日葵不同的面貌在他心底交互跳跃。
不知不觉间,他跟着他们的车子走,不知不觉地,他们来到一间叫做“老家”的民宿,他停车、下车,上下打量这间民宿……果然很老。
照常理来说,看见这样的住宿品规,他应该转身就跑,但不知道哪根神经接错线,还是哪部分大脑神经元当掉,他居然下车、提者行李箱走进去,居然在看见那个打扮得像花蝴蝶的者女人时,告诉她,“请给我一间房间。”他想,他疯了。
南下的路上,夏日葵不断和傅育康讨论民宿装沟,傅育康提出几个方案,听起来都不错,因此心急的夏日葵一回到民宿就;带着他前后上下逛两圈之后,才送他回房,他们约好洗漱过后一起到楼下餐厅吃晚餐。
洗过澡走出房门时,夏日葵还在估算装潢费用。
实W房子、还W所刺不多的房贷,再将这段时间的存款加一加,手头还算宽裕,如果隔壁大叔的果园肯卖的话,她打算买下来,盖个有机农场、牧场,种种菜、养些鸡鸭,或者挖个池塘,放养一点草鱼、吴郭鱼,应该会更加吸引观光客意愿入住的。
她想的很认真,完全没注意到傅育康就跟在自己后面,他看着她专注而无视周遭的神情,忍不住想笑。
夏日葵想得太认真,经过2。7号房时,一扇门突然从里面往外推,她吓一大跳,惊呼出声。
“这个烂门是谁设计的,哪有从里面往外开的啦。”夏日葵抬起头,视线对上开门的房客时,她大惊失色,夸张地往后弹三步,反射大喊,“总经理?”他是鬼吗,有必要吓成这样?严帧方表情别扭,一双浓眉快要皱成麻花。
夏日葵抚着胸口,喑暗猜测,他怎么会在这里?因为舍不得超级战将离职?算了吧,公司又不走只有她一个会娣钱的。
还是因为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从来没有被人纠正过的总经理,发觉被人教训是件爽快到爆的好事情,他觉得她有脾气、很性格、与众不同,然后……一不小心爱上她?
哈1她什么时候改行当偶像剧导演了?所以最有可能的理由是……为了公事!
没错,严总经理总是严以待人更严以律己,和赚钱无关的事,绝对劳动不了他的神经……呃,不对,是精神。
那是什么表情?严帧方看着她两道眉毛一下子紧缩、一下子放松,嘴巴一下扭曲、一下子歪斜,他有长得这么可怕吗?她和育康在一起,连呼吸污染空气都满脸的享受,一见到他,就像犹太人碰见希特勒。在她眼中,他和那号残暴人物画上等号?
夏日葵在胡思乱想,严帧方在生气,至于走在夏日葵身后的傅育康……他看看严帧方再看看夏日葵,她喊他总经理,所以他们认识?
唉,天涯若比邻呐,有缘分的人不管走到哪里都会碰在一起,绿分?想起早上才刚碰上的绿分,傅育康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严帧方发现傅育康的笑脸时,下意识板起脸孔。他不是幼稚的男人,可当下他居然幼稚起来,最严重的是,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这种心态相当幼稚。
到最后先做出反应的人是傅育康,他往严帧方肩膀一拍,强化了脸上的笑容。
“帧方,你怎么会来这里?”
严帧方和傅育康的大哥傅育轩是好朋友,他们是同质性很强的两个人,所以彼此很有话聊。那个时候,严帧方带帧平、傅育轩带傅育康,四只小竹马相识一场,虽然严家家教不同凡响,不赞成小朋友在一起玩闹,但两对兄弟互有好感、经常联络。
直到傅育轩意外死亡,而傅育康这个败家纨绔入不了严家双亲的法眼,于是傅育康和严家兄弟渐行渐远,严帧方变成菁英,他变成不学无术的傻富,长大后,他们在某些场合遇见,昔日好友变成点头之交,再成为陌生人。
那之后,最常挂在傅家妈妈嘴里的话是“人家严妈妈的儿子如何如何”。而严妈妈最常说的则是“你们现在还觉得我的教育出错?看看傅家那个对照组”。
“你能来,我不能来?”严帧方的幼稚度扩敢,他挑衅地朝傅育康望去眼。
“我没这个意思,这里是观光区嘛,阳光昔照、风景明媚,谁都可以来玩个三、五天。”夏日葵的反应比较慢,但她也从傅育康的称呼里头,知道两人之间有交情,至于交情是深是浅,不是她想了解的范围。
她比较想了解的部分是……就算前上司是来南部休闲观光,垦丁有那么多五星级饭店可以挑,他没事干么住表屋?
他和翅膀、傅育康这两只住免费的又不一样。
他是那种——穷得只剩下钱的极品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