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终于洗好走出澡间时,就见小圆子站得远远的,笑得一脸尴尬;给蓝非准备的衣裳都放在澡间的屏风外了,想也知道他听见了什么。慕容霜华一脸无所谓,不能怪她少根筋,而是自小要人服侍的皇女,料想以后行房时也得习惯有人守在一旁伺候,所以她早就看开了。
蓝非反倒有些不自在。
“主子,膳食和您吩咐的东西都备好了,要送到您房里吗?”
慕容霜华看着蓝非,“先吃点东西再休息吧?”
蓝非点点头。
用饭时,慕容霜华偏要挨着他一起坐,蓝非心里也恋着两人的亲昵,便由她。慕容霜华其实不太饿,魏老爷府上厨子的手艺让她惊艳,她在魏府已经吃了许多,眼前大多是替蓝非夹菜或自汤。
也许是有些疲累,蓝非话不多,她将下巴搁在十指交叉的手背上,看着他沉默的侧脸,忍不住道:“你总该告诉我,在圣山的囚室里,我到底忘了什么,让你气了那么久?”她总觉得,两人也许不是第一次这般颠鸾倒凤。
蓝非顿了顿,却没看她,眼里闪过一抹深沉。
来时的一路上他就想通了。如果,将来他们的孩子体质像他一样,那么他便负责把孩子养得强壮一些。她的出走让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心慌,终于亲眼确认她安然无恙时,他才明白自己有多害怕她遭遇不测。
蓝非面无表情,沉默地吞下嘴里的食物后才道:“你答应替我生十二个孩子,把十二生肖都生完。”他偏偏带点坏心眼地作弄她。
慕容霜华果然瞪大双眼,小嘴微张。十二个?果然是受瘴气影响昏了头!生完十二个她还能见人吗?
她吃惊的模样太可爱,他差点忍俊不禁,却硬是收敛住笑意。“我说十二个太多了,两个刚好,但是你又非常坚持,最后我们讨价还价,决定生四个就好,三个也无所谓。”尽避在澡间里他被她挑逗得毫无招架之力还满脸臊红,
此时这些话倒是说得脸不红气不喘。
慕容霜华松了一口气,“做得好。”她还拍拍他的肩膀表示赞许。“四个比较刚好。”幸好她不用生十二个,君无戏言啊!
不过话说回来,她都答应替他生孩子了,最后却忘了这回事,确实有点对不起他。慕容霜华愧疚地道:“我不会再忘记了,你也别再生气,好吗?”
蓝非单手握拳,虎口抵唇,几乎笑了出来,却仍是面无表情地点头。“我没生气。”
哪里没生气?气到好几天都不和她说话呀!但慕容霜华也不戳破他,继续替他夹菜,讨好地道:“吃饱了,你睡一下,睡醒我们就来生第一个孩子。”
他差点呛到,最后实在忍不住贝起嘴角,单手支着额头,笑看这个让他想狠狠抱紧,让他无法不对自己坦承,他真的好爱好爱的女人。
她真是太可爱了啊!
慕容霜华完全没有意会到某人可能骗了她,只是傻愣愣地看着蓝非终于对她露出笑容,霎时间脑门发热,心跳狂野,浑身虚软,几乎看直了眼。
呜呜……完蛋了,她竟然觉得,她愿意为了他的笑,变成昏君也不在乎!
蓝非在她床上,睡得很沉。
慕容霜华侧卧着,一只手臂撑起身子,掌心托腮,看着他熟睡的模样。稍早用餐完毕,他又做了一番梳洗,把胡子都刮了。她是不介意啦,有胡子比较颓废阴郁一点,没胡子就是个美男子,她都很喜欢,呵呵。
他身上的衣衫被她剥得有些凌乱,蓝非拿她的毛手毛脚没辙,而她其实有点遗憾……这家伙也太好挑逗了吧?
“你睡你的。”她只好安抚道。
“……”他睡得着才有鬼!
蓝非也许觉得有点呕或有点丢脸,明明两人有了真正亲密的关系,他却还是会因为她那些幼兽般好奇的玩弄而臊红了脸。他像只温驯的猎犬般任她上下其手,隐忍地闭上双眼,最后才在忍不住申吟出声时,抓住她的贼猫爪子,恶狠狠却不够具有威胁性地瞪她。
然后,她只是伸出粉女敕的丁香小舌舌忝了他的唇一下,他所有的虚张声势就全部瓦解了,求饶般地把她整个人牢牢抱在怀里,祈求她会乖一点……
迫不得已之下,慕容霜华只好安分点,用眼睛意yin就好。毕竟她也不想害得他无法休息啊,现在他最需要的就是好好睡一觉,坦白说在澡间里她也不该那么挑逗他,现在回想起来,她多怕他的身子有损伤……
她以掌心贴着他的脸庞,拇指描绘着他的眉眼。从罗赛族回到大辰以来,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她觉得自己幸福又满足。
睡吧,她的睡美男,呵呵呵……慕容霜华下意识地擦了擦嘴角,还好没真的流口水。她倾身在蓝非唇上吻了吻,然后躺下来,抱住他的头颅,睡梦中的蓝非在她身上的香气诱引之下,贴紧了她的胸口,伸手抱紧她柔软的腰肢。
在彼此的气息中,两人好梦甜甜。
难得慕容霜华比蓝非早醒,她想他是累坏了,舍不得惊扰到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从罗赛族回到大辰以后,她开始习惯自己打理仪容,当然宫里还是有宫里的规矩,但现在这些事她一个人也能得心应手。
小圆子已经把热水和手巾准备好,早膳也摆在外厅了,慕容霜华本来想等蓝非睡醒后一起吃,不过昨晚她来不及告诉他关于应征魏府女夫子一事……
魏家人的眼光真是犀利,一挑就挑上她,看样子挺识货的。她今儿个一早就得到魏府给学生上课,所以也不好再耽搁。用完膳,再照一会儿镜子,她回到床边见蓝非睡得安稳,回身给小圆子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弯替蓝非把下滑的被褥往上拉,然后看着他的睡脸好一会儿,又忍不住嘴角噙着笑意,低下头在他唇上吻了吻。
接着,堂堂大辰国女皇陛下,一身雪白襦裙,手拿花俏的遮阳布伞与一把象牙扇,再带上忠犬不破就出门去了。小圆子躲在门后目送主子离去,觉得胃好痛啊!女皇陛下出门前笑容甜美,双眼却精光凌厉地“叮咛”他,千万别吵醒了蓝非,务必让他睡饱,待他醒后好生伺候,别让他操心,否则……
女皇陛下不只眼里光芒冷冽,就连四周都隐隐风起云涌。
小圆子忍不住背脊凉飕飕地咬着袖子。呜呜,奴才真命苦啊!
慕容霜华雇了车,来到魏府女眷住的桂园,魏府的人却告诉她,小姐们都还在睡,让她在花厅里候着。她瞧了一眼外头的日光,心想就是猪圈里的猪仔
都被晒醒了,还真能睡。她顺了顺长发,心想反正她原本的目的就不是为了教书,这样也好,不如趁现在四处晃晃。
她一踏出花厅,看来像女管事的老嬷嬷就趋上前来,虎视眈眈,她心里一阵好笑,却顺势道:“昨天见过你,你是照顾姑娘们的花嬷嬷吧?”
“我是大小姐和二小姐的女乃娘,也是老夫人指派的总管,在桂园里大小事我都能作主。”
“那好,你陪我走走,顺道告诉我,你们家两个小姐过去都学了什么,我心里好有个谱。”
花嬷嬷原本想宣示自己在桂园里好歹是个二主子,想不到这女夫子头抬得高高的,竟像是她大驾光临,而她应该悉心招待。
夫人挑了这个女人,她第一眼就不喜欢!这女人哪里有一点夫子的模样?可是花嬷嬷也没理由拒绝,只能领着慕容霜华参观富丽堂皇的桂园,一边说大小姐和二小姐熟读各家经典,那些才学泛泛之辈自知不能再教给她们更多的学识就都请辞了,普天之下要找出能与他们大小姐和二小姐同样出色的才女,可以说凤毛麟角,极其难得。
“真厉害。”她算是开了眼界,大辰果真地灵人杰,卧虎藏龙,要是她也天天睡到日上三竿,只会变猪,不会变才女,可见人家是有练过的。
两人行经花园里以抄手游廊连向魏府主院的一角,不破突然咬住她的裙摆,冲着角落的矮篱笆发出低狺。慕容霜华心知有异,往篱笆里探了探,赫然惊见篱笆内水池中央的绿汀上,盘卧着一条如男人手臂粗的金色蟒蛇,她似乎也感受到不破的敌意,朝他们嘶嘶吐着蛇信。
“怎么……她偷跑出来玩耍呀?她的笼子呢?”天京的达官贵人家里爱养珍禽异兽,她早就见怪不怪,以前父皇还曾在宫里养老虎,被母后念了一顿,后来那只老虎就像烫手山芋一样被送回深山里了。
花嬷嬷的反应好像她说了多么无知的话一般,完全不掩视鄙恶地道:“这是我们老爷养的风水蛇,每天都听老夫人念佛经,有灵性,不会咬人,当然不能养在笼子里。”
慕容霜华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两声。
花嬷嬷又指着花园里一盆牡丹,说是来自高阳的名贵品种,“整个大辰东南方,只有桂园养了这一株,有花神之称。”她以轻蔑的眼神瞥向仍然威风凛凛护在主子身前的不破。“我们特地用栏杆将它围了起来,就是要避免一些不长眼的或没见识的下人,用秽物脏了娇贵的花叶,这株牡丹可是每天都用冷却的肉汤和井水灌溉。龙姑娘,请你管好你的狗,要是她随地便溺玷污了花神,老身可是不会替你求情,到时你赔都赔不起。”
慕容霜华左看右看,这盆花不就是她嫌俗气,让人撤到别处去的同一品种吗?整个大辰东南方只有一株,炎帝城里有一百多株,大不了她全送来给他们嘛,更让她有意见的是这老女人竟然暗指不破会随地便溺!不破多乖巧啊!慕容霜华笑意盈盈地道:“我们家不破也是天天听金刚经,不会随地便溺的。”还会降妖伏魔哩,厉害吧?
花嬷嬷脸颊一颤,似乎想破口大骂,可是看了一眼不破静静地站在主人脚边,狼一样的双眼紧紧盯住她的模样,还是把话吞回去。
花嬷嬷继续介绍魏府里那些一般老百姓难以想象的奢华阔绰,慕容霜华始终面带微笑。倒不是花嬷嬷介绍的事物相比炎帝城的一切根本显得可笑,而是她注意到另一些花嬷嬷没介绍,或者凭她的见识也不知道其珍贵之处的东西。
例如那座金丝楠木巨屏……如果她没记错,这种等级的木材只能献给皇室吧?魏家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花嬷嬷净挑一些无甚价值的东西讲,慕容霜华却是把魏府真正“富可敌国”之处看在眼里。
看在全国前五名的税收额份上,她就暂且睁只眼闭只眼吧,何况还有其他正事得先办哩。她会进到魏府来,主要是为了在东风郡听见的某个传言。
“花总管,谢谢你如此费心招待。不瞒你说,其实来应征夫子一职,只是我的兴趣,我夫君少年从军,家里薄有田产,我娘家也过得去,就是夫君受伤之后从军中退了下来,对继承父亲的事业不上心,所以我左右想了想,如果能给他买个一官半职,就再好不过了。”
花嬷嬷戒备地看她一眼,姿态甚高地道:“买个一官半职?这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人都能买……”她突然瞪大眼,看着慕容霜华手中那一锭黄金。
“对不住啊,本来是想送点翡翠玛瑙当见面礼,比较不俗气,不过我和夫君因为要从天京搬到东风郡来,家里值钱的事物全变卖换成黄金白银了。我自个儿先过来,替我夫君把事办好,这点黄金我们家是不缺的。”她把那锭黄金放到花嬷嬷手上,“希望花总管替我引荐引荐,事成之后一定加倍答谢。”
花嬷嬷把黄金咬了咬,依她的见识,这锭金子当然不是假的。花嬷嬷立马换了副嘴脸,笑容可掬地道:“先生不用担心,这包在老身身上,不过老爷今天正巧出门巡铺子去了,今晚他回来,我立刻就向他提先生的事儿,我们老爷最急公好义,肯定会想法子帮你的。天气这么热,先生不如随我到书房坐着休息,我让蔚房准备菊花茶给你解解渴。”
“那就有劳花总管了。”差真多呀!连称呼都换成先生了呢。“不过,不知道花总管对买官的行情了解多少呢?”
“先生问我就对了,有些事儿,男人自己不好开口,便会委托家里的女人来向我们老夫人探问,我们老爷最孝顺了,老夫人若是提起,老爷没有不办妥的……不如一会儿我便帮你向老夫人提一提?”
“那就谢过花总管了。”慕容霜华笑吟吟地道。
“小事一件。就是不知道先生想替您家官人买多大的官?”
“还能挑呀?”有没有枰斤论两来着?
“当然,官也分大小,咱大辰各个郡里的官大大小小少说也几十种,就拿县令来说,公道价是五千两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