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不是假日的住宅区,便利商的生意有些冷清,教闲着无聊的江水流坐在柜台前,一手撑着下巴,一手转着手里的蓝笔发呆神游。
想到昨晚送她回来的沈浪,江水流先是皱了下眉头,接着又露出傻笑。
他昨天竟然一路就这么牵着她的手走回车子,说什么怕她迷路?
明明她是因为吃冰,才会双手冰凉,可他却坚持要她披上他的外套!想到沾满他温暖气息的西装外套,杂夹着淡淡古龙水味,那是成熟男人的味道,她在家里的老男人身上也闻过。
只是老男人的味道她根本不去在意,可沈浪身上的味道,她却到现在都还依稀记得。
因为有了先前的认知,江水流自动帮沈浪归类。
自小在小姨的呵护下长大,总不担心别人对她的关爱过少,敏感的她也早熟的能分辨出哪些人是真心对她好,哪些人只是为了她的外表,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她却对沈浪的态度感到不解,不懂他是为什么接近她?又为什么要对她忽好忽而冷淡?
“水流,在想什么?”不知何时进店里的纪家大姐,见她恍神,轻地拍了下她。
“没有啊。”她懒懒地摇头,“对了,店长,我明天可以排休吗?”去渡蜜月的小姨今晚从香港回来,想回去看她。
“可以啊。”
工作了一个多月,纪家大姐对她真是好的没话说,撇开她是店里的摇钱树不谈,光她娇美清新的笑容,就能软化她的心。
“那我上明天晚班,可以吗?”
“明天妳就休息。”
“没关系,我可以回来工作。”晚班这一个礼拜请假,都是店长站班,她不想要店长太累。
“那好吧。”
那天下班后,江水流换了衣服后,直接回老男人的豪宅。
“水流,妳这些天有没有好好的?”像是老妈子似的,小姨一见她又搂又抱。
“很好啊。”她在屋子里瞧了瞧,没发现老男人的踪影,“他呢?”
“怎么还说他,该改口叫姨丈了。”
江水流闻言低哼了声,“他不在家吗?”
“公司有事,他回去处理。”
“哦。”
“过来看看,小姨帮妳买了些礼物。”
看着眼前堆得满满得像座山的盒子,江水流不觉瞪大眼,“小姨,妳怎么又买这么多东西?”
“我也不清楚,只是看到适合妳的,就想买,不知不觉就买这么多了。”小姨花钱向来没有概念,反正付钱的人不是她,而那个金主也从没有抗议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水流,妳真不打算回来住?”吃过晚餐,老男人因为公事走不开,要晚些回来,江水流本是要走了,却又被小姨给拉住,陪她坐在客厅沙发上。
“目前还不想。”她在店长那住的还习惯,虽然跟这里比质量是差多了,但勉强过得去。
“他说这屋子要过到妳的名下。”
“为什么?”
她不要,一百个不愿意。
“他已经要律师拟了契约,下个月就过名。”
“小姨!”
她才不要拿老男人的东西,他凭什么对她好,而且还是这么霸道,一点都不能沟通。
“水流,妳知道他向来疼妳,只是男人表达方式不同。”十年来,她的男人怎么对水流的,她一直都看在眼里。
“我又没要他疼!”
“都是一家人了,别再说些闹脾气的话,知道吗?”
江水流嘟嘴不应,因为对她而言,老男人像是抢走她手中糖果的人,所以她处处与他作对,样样跟他唱反调,有时气得他甩门走人。
她知道不该这样,她也知道老男人疼她,但她就是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倔脾气。“小姨,对不起。”
“傻瓜,跟小姨说什么对不起,只要妳过得好,小姨就开心了。”
抚着江水流的短发,小姨疼爱的说。
江水流从来不知道,便利商店的员工还要负责外送。
只为了一包七星香烟!
她瞪着手里的香烟,恨不得将它丢进垃圾筒,可又想起店长的交代,只有认命地送往目的地。
电梯一到,她走到店长说的地址,是大楼里某间公司。
据说是店长弟弟的工作室,走进里头,入目的是一幅巨大的银河星系图案的拼图,几乎占据整个壁面,再来是工作室的花花草草,以为自己来到了热带雨林区。
这里怎么看都不像办公室,“小姐,请问妳找谁?”
“沈浪在哪里?”只见她没好气地由背包抽出香烟。
“浪哥,他刚出去,要一会儿才回来,妳要不要在这里等他?”
小知跟浪哥认识那么久,从没见他带哪个女人进公司,而眼前这个女孩,却是美得很有个性,教小知看得出神。
“我只是送香烟来,麻烦你转交给他。”江水流哪有时间在这里等人,店长还等着她回去。
“好。”
“那妳把香烟放在浪哥位子上,他回来我再跟他说。”
小知指了指沈浪的位子。
江水流顺着方向,在这个围了三个私人空间的工作室里走动,来到沈浪的位子时,她竟然发现熏香油
灯!
他一个老男人跟人家玩这种女孩家的东西?
熏香油灯燃着,难怪她一进来时,里头散着芬多精香。
“那我走了。”
江水流转身临走之前,不小心瞥见桌上角落竟然还有个方型水族箱,里头小鱼乱窜,心想这到底一间什么样的工作室。
不久,沈浪进公司,一见位子上的香烟,回头问着正埋首写程序的小知:“香烟谁拿来的?”
“一个美得会让人忘了呼吸的女孩。”
美得会让人忘了呼吸的女孩!
江水流!
除了她,还有谁呢?还以为是纪家大姐送来的,没想到是她,沈浪嘴角勾起一抺笑。
“她什么时候走的?”
“一个钟头前。”
沈浪拆开香烟,叼了根烟,优雅的点燃后,伸手扯松领带,整个人疲累地靠向椅背。
“浪哥,那女孩是谁?”小知好奇心大作,不觉地问着。
“一只还未成型的小猫。”吐出口里的烟雾,沈浪嘴角衔着笑,缓缓地闭上眼。
“小猫?”小知的眉毛马上皱在一起。
“一株还未开花的小花苞。”
怎么他两个偶像对女孩的形容词都如此怪异,一个是小豆芽,一个是小花苞,好像都是小幼苗,前面那一个是成型了,但后面这一个难不成要被揠苗助长?
从不知浪哥也有这等辣手摧花的习性,而且对象还如他所言只是个小花苞。
“小知,我今天不回公司了,帮我跟阿烈说一下。”不知想到什么,沈浪忽地起身,拿过西装外套后头也不回地说着。
“浪哥,你要去哪里?程序……。”小知见他走人,急得在后头喊人。
“程序晚点再忙,我有急事。”
急事?什么事比工作更重要?
向来将工作摆在第一位的浪哥,破天荒地丢下工作,那匆忙的模样,该不会是要去约会吧?
那个人竟然连一声道谢都没有!
江水流趴在柜台边,瞥了眼墙上的时钟,才十一点,距离下班时间还有二个小时,因为生理期全身无力,又痛得连站都有问题,要不是今天晚班请假,她早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想上楼拿止痛药吃,又担心店里没人看着,望着外头夜色暗淡,完全符合她此时的心境。
那一阵阵的抽痛直由下月复漫开,痛得她眼眶都要挤出眼泪,觉得自己真是命苦,好好的大小姐不做,唉!一切都怪她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好强,那么不给自己台阶下,若是她肯撒娇一点,那个老男人对她的态度肯定会好一点,才不会两人每次见面就针锋相对,像是结怨多深的仇人。
又想到沈浪,竟是如此没良心,连一通电话都不拨过来,也不想想谁冒着炙热烫人的阳光给他送香烟。
可能因为生理期,殊事看不顺眼,她连桌上摆的巧克力看了都碍眼。
“怎么了?”
江水流可能是太痛了,竟然产生幻觉,以为听到沈浪的声音,半夜十一点,他不可能出现才是。
“水流?”
继续趴在桌上,小手把玩着眼前金莎巧克力盒,哀怨的想,为什么平平都是女生,有的人生理期吃巧克力就不痛,起码也会减少痛,她吃了巧克力却会恶心想吐,老天爷对她真是太不公平了。
想到这里,再轻叹了口气。
“水流?”一声重击在柜台响起,震得她连忙坐正身子,以为歹徒抢劫。
定眼一看,哪里是歹徒,竟是那没良心的沈浪,他怎么会来了。
“你来啦。”没好气地以余光扫了他一眼算是打过招呼,小小的头颅不支地继续趴在桌上。
“怎么了?生病了?”
才几天不见,她怎么脸色这么苍白,伸出大掌模向她白净的额际。
“嗯……。”
他的大掌好温暖,江水流贪婪地伸出小手紧握那热度。
“水流?”
“我好痛……。”
不知怎么地,她对沈浪自然而然地有抹她自己都搞不清楚地依赖感,不同于小姨,这种奇特的感觉,她感到陌生,一直以来她对外人总是以防备之心对待,或是冷眼观之,但对沈浪,除了第一眼的不顺眼外,他跟她之间很不一样!
“哪里痛?”柔女敕的肌肤给了他舒服的碰触,却也冰凉的教他心急。
“那个痛。”
“哪个痛?”
这个男人是故意跟她玩文字游戏吗?稍稍移了下头,哀怨地睨了他一眼,这一睨,睨住沈浪的目光,睨出他平静无波的心魂,这一睨,也睨出了沈浪的惊骇。
何时这小花苞竟会用这么风情万种的眼神勾引男人了?
“你怎么会来?”
不想再跟他大谈文字游戏,江水流改了话题。
“来看妳。”
“哦,那你看到了,可以走了。”心情超不爽地下逐客令。
她,江水流还活得好好的,努力工作,只是生理痛教她几乎想死,所以他的面会可以结束了。
松开他的大掌,费力地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人了。
沈浪见她样子,猜出她在赌气,耐下性子地越过柜台,走到她身边,轻拂过她服贴的短发。
“告诉我哪里不舒服,我送妳去看医生。”那声音是轻柔的,还带了点焦急。
“医生看不好。”有谁生理痛去找医生,而且还是半夜去挂急诊的,她不想丢人。
再痛,她都要忍!
“看着我!”
“不要!”
“水流!”小花苞很任性,他试着耐心哄人。
“我不要跟你好了!”小女孩的气话让沈浪想发笑,不过见她表情认真,他最后还是忍住了。
眼里的笑意里写着柔情,淡淡的,不同他平日严肃的表情。
“那妳要跟谁好?”
“我去跟老男人好!”那个老男人此时肯定正搂着小姨放肆着,老男人心里就只会想到那些不正经的事,还以为她都不知道在他严肃又刚正的外表下,其实跟其他男人一样。
只要他来家里过夜,隔天总见小姨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以前年纪小不懂,以为他欺负了小姨,后来长大了,才明白那虽然是欺负,不过意义不同。
老男人?沈浪眉锋一挑,低沉的说:“那妳找我不就好了?”
“你不够老,我家那个比你有看头。”江水流嘟嚷。
认识至今,沈浪对她的了解还局限于她的学历,名字及年龄,再无其他,看来他该再多花时间去了解。
“什么时候下班?”
“一点。”
“把门关了,我先带妳去看医生。”瞧她这么难受,再等个一个小时,只怕要昏了。
“不可以。”她有气无力的抗议。
“我说可以。”
“我不要。”那太丢人了,她脸皮薄,打死都不去。
沈浪不理她的拒绝,硬声说:“钥匙在哪里?”
江水流无奈的瞪了他一眼,见他打算进柜台,连忙指了指一旁的抽屉。
拿出钥匙后,沈浪月兑下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而后抱起她,轻巧柔软的身躯亲腻又似无骨地倚着他。
“你干嘛抱我?我可以自己走。”她不习惯与异性这么亲近,扭动了下,声音有气无力的,一点都没有说服力。
“别乱动,小心掉下去。”沈浪在她耳边低语,那突来的热气教江水流吓了一跳,耳根子都涨红了。
“不要!”听到会掉下去,江水流连忙双手攀住他的肩膀,小脸哀怨的瞪他。
沈浪见她可爱的反应,不觉笑了出声,“抱好。”又故意在她耳边低喃。
本是捉住他衬衫肩膀上的布料的小手,因为他的话而松开,小脸困惑的与他相望。
“不会抱人?”那话里夹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谁说我不会!”
“那就好好抱住我,免得掉下去,痛的是妳。”
“我可以自己走!”
“怎么走?”瞧她都痛得脸色发白,还在继续逞强,沈浪故意松了手,教她吓得尖叫,连忙双手紧抱住他脖子,死命搂紧,深怕一个不小心,就这么与地面亲吻!
“沈浪!”
第一次听见她喊自己的名字,虽不温柔,不过他脸上还是露出自喜的表情。
半个钟头后,医生告诉他急诊后的病症时,江水流想要撞墙,但求一死,以表清白。
“生理痛?”
沈浪就算再不解,国中健康教育都上过。
年轻医生有些尴尬地说:“可能是她的体质问题,吃过药应该会好一点。”
本是一脸严肃的沈浪,听了医生的话后,俊容胀红。
而他怀里的江水流根本不敢抬头示人,“如果她还很痛,可以先在这里吃药观察。”
她不作声,继续将头埋在沈浪胸前,数着他强壮有力的心跳声。
是他起的头,他负责收尾。
沈浪拒绝医生的提议,沉默的拿药走人。
这中间半个小时戏剧性的发展,江水流心里发誓以后不管病得多重,这家医院她绝对不会再踏进一步。
“还很痛吗?”瞧她缩在他放平的椅座里,覆上他的西装外套,整个人显得更娇小。
“痛……。”
“药不是吃了?”
他不是女人,难以感受那份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难受。
“还是痛!”
生理期,医生交代过,脾气爆躁,情绪不定。
“有没有想吃什么?”
“我想吃豆花。”
沈浪闻言,俊容转向一侧,睨了那缩成一团的人儿,这丫头分明是刁难人,这么晚了,去哪里买豆花。
“不行!”
“那我不吃了!”
沈浪细思,自他十八岁开始交第一任女朋友至今,从没有哪一任女朋友教他如此花费心思哄着,而眼前这株小花苞根本连女朋友的边都沾不上,他却为之担忧心烦,为她思念而夜探她的芳影,这种少男才有的冲动,沈浪虽不想去多作研究,事实却是摆在眼前。
江水流不止勾住他的注意,引出他的贪婪目光,更挑出他潜藏内心的渴望。
三十岁的成熟大男人,单为一位十八岁的小丫头而动心,思即此,沈浪不觉地叹气摇头,看来这回,自己真是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