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旭慈像缺水的花朵般,就枯萎在三楼的饭桌上。
“小慈,今天的面试怎么样?”萧旭书热了杯牛女乃,搁到她面前,坐到一旁,温声地问。
“糟透了。”她把脸埋进手臂里,不想让二哥看到她哭成白兔的眼睛。
“怎么了?”萧旭书一听声音就知道不对劲,模着她已经放下的长发,泓水般的瞳眸染上担忧,声音却没有表现出紧张,依旧轻如春风。“告诉二哥好吗?”
“……不要。”这么丢脸的事,她才不想跟哥哥说。
她头越埋越深,就快贴近桌面了。
“想闷死自己吗?”萧旭强刚洗完澡出来,湿发上罩着浴巾,看妹妹难过到像头蜗牛似的,越缩越里面,就大步一跨走到饭桌旁,把对他来说没几两重的妹妹,一把从椅子上抱起来。
“啊——”萧旭慈放声尖叫,红通通的眼睛就露在二哥面前,两手也被大哥抱住,根本没办法遮。“放我下来啦——我都几岁了,哥哥你很讨厌耶!”
“怎么哭成这样?”萧旭书镜片后方的眼睛掺入了心疼。“哥,把小慈放下来,我问问她。”
前有二哥,后有大哥,萧旭慈脚沾地后没地方躲,只能消极地低头。
萧旭书不忍心,模着她的头,轻轻地叹了口气。“是不是受委屈了,嗯?”
一听到这句话,萧旭慈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哗地又冲了出来。她摇摇头,手臂上滴了几滴眼泪。“是我自己能力不够,抗压性不好,哥哥你们让我哭一下,明天睡醒就没事了。”
“什么没事?哪个王八蛋敢惹妳哭——”萧旭强正要发飙,萧旭书就抬起一只手,收住了他接下来的话。
“大哥,你先冷静一下,这事我来处理。”他把萧旭慈带到椅子上坐好,有萧旭强在,她不敢再当蜗牛。萧旭书推了推眼镜,声音轻柔依旧。“面试官问了什么问题,让妳觉得自己能力不够、抗压性不好,甚至有被羞辱的感觉,才会难过到哭?”
他们萧家不敢说经过了什么大风大浪,但遭遇过的难关也不少,在逆境中砥砺出来的心智,岂会抗压性不好?能让小慈哭成这样,这其中一定有猫腻。
“二哥……”萧旭慈可怜兮兮地瞅了萧旭书一眼。“一定要说吗?”
“当然,我们要找出问题根源,从根本解决,才能避免重复犯错。妳一定也不想下次面试时,被挑出同样的毛病吧?”他微笑以对,镜片后方的瞳眸闪过算计。
“其实是这样的啦——”萧旭慈把面试的情形说过一遍,越说越心虚,认真去面对这件事后,赫然发现根本没什么,一点都不值得她哭鼻子。她抓了抓头,有点不好意思。“我好像小题大作了呴。”
“怎么会?”他还不了解她吗?“妳难过的是对方说妳投履历像乱枪打鸟一样,对不对?”
“……嗯。”她是透过人力银行的网站找工作,不是住家附近有职缺就投,投过什么公司她都会用笔记本记下来,再上网找该家公司的资料。
不过……她还是没做好,就像石弈说的,她只是把网络的讯息背下来而已,没有去想那份工作可能会遇到什么情形,而她又会如何处理。
“反正家里不缺妳一份收入,妳再好好复习一下英文,参加近期的英文检定,我再帮妳找找基础计算机应用的检定项目,就算是鸡肋的证书,我们也别放弃。”萧旭书有点后悔,当初小妹大学毕业时,他应该跟大哥坚持,让她先到民企上班,而不是顺从她的想法,让她留在家里帮忙。
帐是他在管的,店里每月盈余就算要请五个人都不是问题,不过萧旭强很怕请外面的人来,因为出过太多让他们傻眼的例子。
他们的遭遇在外人眼里看来是一段多么可歌可泣的故事,所以请来帮忙的妈妈们,总会不小心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小孩,开始关心他们的生活起居、感情生活等等,虽然是出于好意,但可能他们天生反骨又早独立,实在不能习惯别人指手画脚。
更别提最早请过的工读生还拐了小慈的心,虽然是她单相思,做哥哥的哪忍心见她难过,还为了对方病了一段时间?
“那么麻烦干么?”萧旭强擦着湿发,皱眉给高见。“小慈缺的是经验,多让她面试几场就抓到感觉了,到时候洋洋洒洒讲五分钟都不用换气。”
“我又不是鱼,最好不用换气。”大哥讲的虽然有道理,但就是坏在太夸张。“我就按部就班来吧,胆量跟见识总能训练出来的,只要对方不要临时换成总经理来面试我就行了。”
“总经理来面试妳?”萧旭书面露些许讶异,这并不寻常。“妳今天面试的公司规模不小,不过是请一名业务助理,怎么会惊动到高层?”
“我也觉得奇怪,而且那个总经理一进会议室,就到我面前自我介绍,说他叫石弈,还讲了两次。”她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莫名其妙,好奇怪的一个人。
萧旭书更吃惊了,抬头看向脸色同样古怪的萧旭强。“会是同一个人吗?”
“会吗?总经理耶,他不过才大你一岁。”萧旭强像吃到苍蝇一样。
“我们那时候不是猜他出身不错吗?说不定回家继承家业了。”
“如果真的是他,干么刁难小慈?还把她逼到哭?”管他是不是,气哭他妹妹的都不是好东西。
萧旭慈听得头昏脑胀。“哥,你们在说什么?”
“小慈,妳还记得在妳国三那一年,来我们家打工的十亿吗?”萧旭书不认为萧旭慈把他忘了,只是没联想起来而已。
“记得呀。”萧旭慈一点就通了,诡异地看着二哥。“你该不会以为石弈是十亿吧?不可能啦,石总经理长得跟哥哥一样壮耶,十亿明明薄得像张纸,又不高,不可能是同一个人啦,而且十亿不是绰号吗?”
至于十亿的本名,她真的想不起来了,从认识他那天起就一直叫他十亿。
“……原来是绰号啊。”萧旭书看向萧旭强,两人在彼此的眼中读到共识,决定让这误会继续美丽下去。
十年了,十亿如果有心,不晓得已经回来看过他们多少回,不可能一点音讯都没有,既然两人生活没有交集,没必要多添烦恼,甚至让小慈再难过一次。
“好啦,没事早点睡。我快累死了。”萧旭强伸了个懒腰,大大地打了个哈欠,跟河马有得拚。
就在他搥腰准备走进卧室时,萧旭慈放在柜子上充电的手机响了,刚好萧旭强站得最近,就拔下来递给她。
是不知名的电话。
萧旭慈愣了下后才接起。“喂。”
“妳好,请问是萧旭慈萧小姐吗?”对方是男的,中音带点烟嗓,在电话那头低回着,很好听。
“是的,请问你是?”她没被这声音迷得昏头转向,直觉对方是来推销产品的,而起了防备之心。
“我是石弈。”他深吸了一口气,电话这头的萧旭慈都明显感受到了。“还记得吗?”
“记得,您是石总经理。”她报出这名字后,两位哥哥凌厉到能杀鸡的目光就射了过来,直对她耳边的手机。她怯怯地问:“请问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嗯,确实有点晚了,不过我这时才忙完,请见谅。”对面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似乎人还在办公室的样子。“我下午跟人事室评估过了,根据我们多年来用人的经验,经历多的老手不如诚实的生手,与其带着旧公司的文化过来,不如我们重新培养一名符合我们公司风格的员工。”
“所、所以?”萧旭慈的心情像煮水一样,就卡在沸腾的前一刻。
“如果妳现在还没有找到满意的工作,我们诚挚邀请妳下周一正式上班,待遇及福利我们当天谈,好吗?”他声音相当友好,与白天时截然不同。
萧旭慈晕乎乎的,像被馅饼砸傻了一样,但没真的傻到把馅饼往外推。“好的,谢谢石总经理的通知,我下周一会去报到的。”
“好,到时妳找外贸部的张惠茹张小姐报到。”他低低地笑了,好像拿葵瓜子诱捕了只枫叶鼠。“晚了,不打扰妳了,周一见。”
“周一见。”对方已经挂上电话,萧旭慈还傻乎乎地举着手机,双眼失神,过了很久才聚焦,对着放不下紧张的哥哥们说:“我……我录取了。”
“录取了?!”萧旭强看向墙上时钟。“晚上快十一点通知录取?”
他跟萧旭书互看一眼,怎么跟十亿那家伙说要应征时相去不远,这既视感也太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