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满是黏腻的汗水,朱采韵觉得不适,于是果身走至衣柜前,拿出睡袍穿上。
“我先洗澡,等一下你洗过之后再回去。我记得你不是一个人住,对吧?”这一点在意大利时他们曾聊过,她有印象。
看她没有留自己的打算,他一时有些不满,不过转念一想,的确,他还要顾虑到家人,想不到她竟为自己设想这么多,毕竟天下没有一个女人会不希望在和恋人欢爱之后相拥而眠。
朱采韵见他室着杯子走出去,又走回来,手上多了一个红白相间的塑料袋和橡皮筋,随即明白他要干什么,索性主动伸出手。
他把橡皮筋套在她的手腕上,固定住塑料袋,然后皱起眉头,不放心的问:“你这样没问题?”
“应该……吧。”她也不确定,不过想了想,开玩笑的说:“有问题的话,我再叫你就是了,反正该看的、不该看的,统统看了,你用不着顾虑太多。”
“OK,既然你这么说,我就不客气了。”郑友白笑了笑,在她来不及反应之际,伸手抱起她。
“你……你干嘛?”她吓了一跳。欢爱过后的身体极其敏感,被他这般抱着,她很不好意思,彷佛刚刚在床上的那种感觉又回来了。“放我下来……”
“等一下。”他抱着他走进浴室,放她下来,来到浴白旁,扭开水龙头,确认水温没问题之后,朝她伸出手,“过来吧!”
过……过来?
“你要帮我洗?!”她难以置信的惊呼出声,没想过他竟然如此大胆。
“废话!不知道是谁说,反正该看的、不该看的,统统看了,我用不着顾虑太多?”郑友白说得理所当然。
这男人!
“我自己洗就好。”真是。她又羞又窘,抢过莲蓬头,瞪着他,“出去啦!”
“好好好。”他也很配合,其实刚才只是在逗她。当然,若真有那个荣幸得到她的首肯,他也不会拒绝就是了。
于是他在门外等着,戴上墨镜,点亮灯。
房间乍亮,他环视这个属于她的空间。简单、精巧,没有太多繁杂的饰物,每样东西都被收纳妥当。
一如她给人的感觉,明亮而大方。
他喜欢这里。
当然,他也不否认,这全是因为房子主人的缘故。
因为受伤,多花了些时间洗澡,当朱采韵走出浴室时,看见他又戴上墨镜,不禁一叹,感觉有些失望,可是她没有表现出来。
“今天等我出院等了多久?”
嗯?郑友白抬眉,很自然的接过毛巾,替她擦拭脸上和颈子的水痕。
“问这个干嘛?”
“没有,我只是想,你工作结束的时候差不多五、六点,就那么确定我还在医院?”她直接点出重点。
郑友白乘机捏了捏她的鼻子,“我问过急诊室的护士小姐,她说你还在医院。”况且按照朱采韵的个性,出院之后注意到手机上的未接来电,是不可能不回电的。
她想到刚走出医院那个时候,看见手机上未接来电显示的都是他的电话号码,像是感受到他的关爱。长久以来,她已经习惯一个人,但不可否认的,这种被人放在掌心珍视的感觉,真的很不赖。
其实她很感动,本来回电只是想报个平安,心想,他在工作中仍牵挂着自己,便已经足够,想不到他就那样冒出“五分钟之后我去接你”……光是这样的行为,就足以令她庆幸自己爱上这个男人的诀定。
她笑了,随口问道:“既然你都到医院来了,干嘛不干脆在里面等?”
郑友白停下动作,这是个很自然的问题,他却沉默了,手指抵在墨镜边缘,表情似乎有些僵凝。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淡淡的开口,“我不喜欢医院。”
话题似乎扯到他不欲人知的辛酸,朱采韵就此打住,换一个话题,“那你生病了怎么办?去诊所?”
见她完全没有追问的意思,郑友白一愣,望着她,随即明白了。她尽避直来直往、有话直说,可是事情一旦牵扯到个人隐私,她仍会默默退一步,给别人保留尊严,不继续往下探。
她这一点,也正是两人在意大利之时,他欣赏她的理由之一。
他微微一笑,“若生了严重的病,我还是会去医院。我不讨厌到医院看诊,只是讨厌在那里等待。”
那样的感觉他曾经尝受过,真的很差,尤其最后的结果与自己所期待的大不相同时。
“我爸在我高中的时候出了意外,在医院足足躺了半个月,最后还是不幸走了。”明白她尊重自己,却不代表不关心,郑友白索性主动提起。
记忆中,那半个月他几乎把医院当成了家,每天下课后第一件事便是直奔加护病房。本来以为总有一天会等到父亲醒来,可是上天一而再、再而三的辜负了他的期望。
加护病房和一般病房不同,不是探病时间不能进去,他只能隔着玻璃远远的望着。
他自小案母离异,和父亲相依为命,十六年的人生中,除了父亲,再也没有别人了。这个个性有些粗暴,却又真心真意爱护着儿子的父亲,是他的骄傲。
所以当时的郑友白不曾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看到这样的父亲,如此虑弱而不堪一击的样子。
“我爸是标准的乡下人,铁汉一个,识不得几个字,却老喜欢和人大小声。我国中有一次段考得了第一名,你猜他怎么着?他居然带我去喝酒。”他语调悠远的说。
这样的事不论回想几次,都觉得夸张,他啼笑皆非。
“他也不想想,当时我才国一,结果被他灌得醉醺醺的回家,隔天因为宿醉无法上学,他竟嫌弃我酒量太小……有没有搞错?!”
可他就是喜欢这个天真、善良又胸无城府的父亲,他明白一个男人独自抚养孩子的辛苦,更明白父亲自始至终都没有忘记过他那素未谋面的母亲。
表面上他总说自己这样粗野的男人有谁要,实际上郑友白知道,父亲只是不愿再娶。
因为那个人要他不要责怪母亲,所以他不怨怼。即便在父亲过世之后,母亲出面谈及有关收养的问题,他也没有说出任何不理性的话。他很感谢现在的家人对他的照顾,唯独姓氏,他到死都不会换。
这是无能为力的他,唯一能为父亲做到的。
而现在他已成年,对父亲的回忆是他人生中不可磨灭的一部分,他希望眼前的女人也可以了解。
朱采韵瞅着他,没料到他会主动向自己吐露这一切。
“呃……我没有逼你说。”尽避觉得好奇,但不关自己的事,她并不喜欢贸然以关心之名,行鸡婆之实。
“没有,是我自己想说,不干你的事。”他拍了拍她的脑袋,嘴角微扬,“对象是你,我什么都想说。”所以话匣子一开,他再也控制不住。
他这句话胜过千言万语,朱采韵好感动,觉得他好可爱,忍不住扑上去,“嘿,我好喜欢你。”
他不以为然的挑了挑眉。
她很自动,亲昵的送上一吻,“好啦,我爱你,我爱你啦!”
“嗯,这才象话。”郑友白笑了。
这一次,换他吻住她。
这一次,他再也不客气……
“拜托你,还是客气一点。”呜呼,她受不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