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冲冲的从御书房跑出来,他一路急奔,甩掉累赘的束发金冠,扔下绣着飞龙的黄色锦袍……
他赶着去当他的小太监,找他的小耳朵玩。
总算在宫墙一角找到她,俊眸一凛,寒意顿生。
那张雪白的小脸上居然又伤了,手臂上同样伤痕累累。
该死的信阳侯又虐待她了!哼,总有一天,他会帮她讨回这笔帐来!
整个下午,阮真真在元记当铺的后宅子里忙个不停,就算在心里咒骂元媵无数次,该她做的事,应允了的事,她并不推月兑,问题是这位大公子,真不是一般的难伺侯!
“真真,我的头好疼,快来帮我揉揉。”
“真真,我肚子饿了,想吃豆黄酥和枣泥糕。”
“真真,我好闷哦,你讲个好笑的笑话给我听嘛。”
“真真……”这类话语,直到入夜时分才告一段落。
“还愣着干什么呀?快月兑衣服。”
“啊?”阮真真刚放下刚整理好的干净衣物,回头疑惑地瞅向元媵,后者正喝着燕窝汤,靠在床头,一动也懒得动。
原来刚才他是叫她月兑衣服?而不是叫她替他月兑衣服?可是要洗澡水的不是他吗?
“唉,真笨,叫你月兑衣服洗澡,水都给你准备好了,还傻呼呼的干嘛?”他放下药碗,对她的迟钝嗤之以鼻。
“给我的?”望着摆在“花开富贵”屏风后的那一大桶热气腾腾的洗澡水,她有点不信。
“废话,不给你还是给谁的,快点洗,我喜欢干净的女人哦。”他话中的暧昧让阮真真红了脸。
她不是懵懵懂懂的无知少女,也不是没见过男人和女人在一起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可是她却搞不清楚现在到底是想杀了他,还是想跟他同归于尽。
事到如今,她被困在这里,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掉,死又死不了,这种处境还真让人哭都哭不出来。
一咬牙,阮真真快步走到屏风后,解下辫子,瞬间,一头如云的秀发如黑瀑般披散下来。
她垂着粉颈,僵硬着身子,快速地褪去身上的衣物,下一秒,修长的美腿跨进浴桶,她背对着屏风,毫不迟疑的将那具曲线玲珑的胴体隐入水下,双颊如火烧。
若隐若现的屏风挡不住她娇美的模样,猝然夺走了男子的呼吸。那撩人心魄、纤细婀娜的娇美体态,无一不令他移不走目光。
真是大大的失策啊,早知道就把屏风搬走了,挡在这里真是碍眼,朦朦胧胧的哪能看得多清楚?元媵当下扼腕不已。
“嘿,告诉你哦,我能看到咧!好像还满不错的,有几分姿色,公子很满意!”说完,他还流里流气地吹了声口哨。
她闷声不响地不理他,多日的艰苦跋涉,只有山泉河流让她简单清理。昨儿也仅是稍稍梳洗后换了件衣裳,哪像现在不仅泡着热水澡,还能用皂角洗头发,这对她来说,简直是无法想象的幸福。
幸福?不,她只不过是个摆月兑不了命运的可怜人罢了,为了活下去,苟延残喘……
屋内屋外一片寂静,只除了轻轻的泼水声和一轻一重的两道呼吸。
“洗好了没?”耐性显然很差的主子又要开始不耐烦了。
“我……没衣服可穿。”糟糕,居然忘了拿衣服过来,她死也不要光着身子出去让那个下流主子有机可趁。
“那我递给你。”一动也懒得动的他这会儿倒是很勤快地打算下床了,无非是想更近距离的欣赏美人出浴图。
“不要!”阮真真猛地尖叫一声。
“那怎么办?”他坐在床边嘿嘿直笑,笑得她背上寒毛直竖。
“你丢给我好了。”她想了一下,别无它法,只得起身仗着屏风的遮挡,露出脸和一只雪白的手臂。
虽然只露出脸和手臂,但因为秀发被彻底清洗过,墨黑的发丝无法遮阳那雪白的肩头,顺着圆滑的起伏曲线,甚至可以使人联想起若隐若现的丰挺酥胸……沾在颈畔和粉颊上的几缕青丝,更让整个人看起来有种纯真且慵懒的艳丽,当真是面似桃花,百媚千种。
望着那张被她紧咬着的、娇艳欲滴的粉红唇办,整个下午不亦乐乎地打趣、捉挟、戏弄她的元媵,破天荒地没出言不逊,拽过床畔的一件男式中衫朝她迎面仍去。
她赶紧接过,躲在屏风后拭干身上的水后穿上中衫。
中衫布料十分舒服,长短刚及臀部,掩盖住些许春光,阮真真露出两条光溜溜的修长玉腿,赤着一双脚站在地板上,尴尬地垂着眼眸,心里七上八下。
“好了没?快过来。”他扬声吩咐。
阮真真身子一僵,听他的语气就能想象他猴急的样子,难道等不及要在今夜凌辱她这个典当品?他不是受伤了吗?还有这份好心情?可见天底下的男人统统一个臭德性。她在心中嗤之以鼻,忍着满腔怒火,故意慢吞吞地拭干头发,才在他的注视下走到床边。
“害什么羞呀?迟早给我看光光。”他嘿嘿一笑,目不转睛瞧着她。
“公子要歇息了吗?”她出奇的冷淡。
“唔。”他点头,她正要去打地铺,谁知……
“上来睡。”他伸手拍拍床榻。
看样子今儿个逃不掉了!不过一副臭皮囊罢了,她不在乎!
她爬上他的床,虽然神情始终平淡无波,可颤抖的手脚仍然泄露了内心的紧张。
“你睡里面。”他示意,发亮的眼眸没离开过她美丽又冷漠的脸蛋。
呿,难不成是怕她逃跑?她不言不语地爬进床的内侧,钻入薄被,见他月兑去外衫,她索性闭了眼。耳畔上方衣物相互磨擦时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响更清晰可辨,接着他也钻入被中躺到她身边,大手一揽,将她拥进自己怀中。
阮真真知道他还是没什么力气,此时的气息仍不平稳,不,也许多半儿是因为他心怀不轨,但无庸置疑他确实被她伤得挺重。
“你不要紧吧?”这下虽不担心他会兽性大发,见他喘得那样蹲害,她还是忍不住问。
“当然要紧。”他叹气。
“那要不要叫人过来看看你?”她马上担心起来,万一他这就么死在她旁边,她的嫌疑最大,到头来仍是死路一条。
“不用,有你在这就行了。”他心猿意马、无比遗憾地说:“可惜我有伤在身,今天不能跟你行周公之礼了,唉!”
呸!她暗自啐了一口,真想给他一巴掌,最好能将他震飞到床下,吐两口血后昏迷不醒,省得他在她耳边胡说八道。
想归想,她顶多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动也不动,任由那双不规距的大手乱吃豆腐。
“哎呀!真真,你的皮肤没擦粉都好滑哦!”色胚主子正模她的脸,赞叹她雪白细致的脸颊,“跟春香院的姑娘不一样哩!”
“春香院是什么地方?”她忍不住问。
“马家镇最豪华的妓院呀,下次带你去开开眼界。”
呸!她在心里啐了一口,骂他下流,也骂自己多话。
“哎呀!真真,你的胸好大,又软又圆,好像“安记茶楼”卖的莲蓉包子!”又一声赞叹。
“……”回答他的是一阵无语和“咯吱咯吱”的磨牙。
“哎呀!真真,你的腰好细,跟不四的水桶腰比起来真是天差地别呀!”
神经病!拿她跟五十多岁的老妇人比,当然是她胜出。
“哎呀!真真……”
“你有完没完?再模,我就斩了你的手!”她凶巴巴地警告:“听到没有?”
“这么凶干什么呀?”他小声地叨念,捂住她的嘴,神神秘秘地告诉她:“不三不四就在窗户外头,你装着乖一点,免得他们先进来剁了你的手……”
没搞错吧?这又不是洞房花烛夜,还听房?阮真真哭笑不得。
深呼吸几下,忍住尖叫的冲动,闭上眼睛,决定睡觉!
不管了!这一天经历的人和事都远远超出她的想象,累得她还来不及消化。所以她很快就睡着了,因为睡得熟,她自然也没有发现,当跌入梦乡的那一刹那,身旁正对她上下其手的男子突然收了手。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进怀中,一向爱笑的薄唇稳稳地印上光洁的额。
“小耳朵……”他发出一声心满意足地喟叹,像是寻到了丢失多日的珍宝,再也不想放手。
☆☆☆
很久之后,阮真真才发现这个小镇有多不简单,表面上看似风平浪静,其实底下暗藏着多少惊涛骇浪,无人知晓。
当她看到那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天下第一杀手萧残夜,居然真的默默无闻地窝在镇上杀猪时,才恍然大悟他们所说的那个特长并非只懂皮毛。
因为乌龙镇,不养闲人,要想在这里栖身,只能靠自己。
除了老弱病残,没人会苛求他们会有什么厉害的本事,连妇女们都要自力更生,要不就嫁个男人帮他生儿育女,大概这也能勉强算做一项特长吧!
而她,无论是杀人还是杀猪,都比不过萧残夜;种地,比不上小瞿;打猎,落后小荆太多;而绣花,更是无法与绿衣姑娘相提并论。再加上又不精通看病、教书、算帐、念咒等等……虽然炒菜比如意客栈的大厨富公公好吃,可人家老板娘偏偏不要她,难怪她会落到只能把自己典当了的下场。
转眼间,阮真真已经在乌龙镇元记当铺里待了一个月。这些日子来,她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什么叫作“我不要脸,就不要脸,就算你指着鼻子骂我不要脸,我还是不要脸!”这句话的真正精髓了。因为她的主人、公子、债主、元记当铺的当家人元媵实在是太卑鄙下流不要脸了!
她亲眼所见元媵是如何对待镇上居民的。
“当不当?”一脸的不怀好意,斜睨着一个怀抱着一对看起来应该是武器的东西,却对此物仍然恋恋不舍的落魄汉子。
“元公子,这是我家祖传的“日月乌金轮”,您的价钱能不能……”意思很明白,元媵的价开得太低了。
“不当拉倒,耽误本公子半天时间。”元媵也懒得杀价,因为他今天没什么精神,心情也跟着不好起来,眼看着就要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您留步、留步!千万别生气,我、我……当了当了!”落魄汉子赶紧喊住他,一咬牙,依依不舍将那对“日月乌金轮”交出来。
“不三,把这劳什子破铁扔到仓库里去,不四,带他去拿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