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来的时候,任宇辰看见的是自家房间的天花板。
他还来不及回忆任何细节,便感到头痛欲裂、严重晕眩,胃部像是被人穿孔吊挂起来似的,同时伴随着强烈的恶心感。
接着他发现自己的右手臂被纱布层层包扎了起来。他愣住,是受伤了?他怎么会受伤?
脑袋突然又是一阵抽痛,他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他到底喝了多少?他皱着眉头,指尖按压在太阳穴的位置。他努力回忆着,他记得幡己在夜店遇到小璇,之后喝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调酒……
好像和女人接了吻。
然后呢?接下来他做了什么?他闭上眼,对于后来的事情是一片空白,活像是被人剪去了一大段的记忆。
“你醒了?”
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
任宇辰大吃了一惊,几乎从床上跳起,当他等头痛晕眩的感觉过去,定神看清那是谁之后,受到的惊吓并不亚于三秒之前。
“你……怎么……”
他张着嘴,满脸错愕,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关苡洁拿着一杯水走了进来,走到床边,将开水递给他,“头还会很痛吗?”她的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脸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任宇辰先是怔怔地盯着她的侧脸--她脂粉未施,身上穿的也仅是一般的棉帽T和一条蓝色的牛仔裤。
“现在几点?”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快六点。”
“下午?!”
“嗯。”她应了一声,捡起地上的两条毛巾又走了出去。
任宇辰僵在那儿,一动也不动。突然间,好像头不疼了,胃也不疼了。
这真是诡异,她怎么会在他家?难道他醉到搞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然后打电话给她,强迫她过来?还是更糟糕,是哀求她过来?
不会吧。
想象愈多,他的眉头就锁得愈紧,直到关苡索又走了进来。
“你饿了吗?要不要我煮点粥给你吃?”她柔声问。
如果不计较她那若有似无的冷漠,他几乎就要忘记他们已经分手的事实。
“不用麻烦了,我等一下自己出去吃就好。”他摇了摇头,又问:“还有,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关苡洁静了几秒,勉强生硬地微笑,“我马上走,我这就--”
“我不是这个意思。”误会真大。他立刻出言阻止她,“我的意思是,我想不起来是不是自己叫你过来的,不是要赶你走。”
“哦……”她搔搔头,看得出来她很努力想让自己的表情自然,“不是你叫我来的,不是。”
“那不然是?”他小心翼翼地往下追问,“我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就--”该从哪里开始说呢?她歪着头,想了一下才道:“昨天我打了第四通回电给你,结果是个女人接的。”
“啊?”他愣住,小璇居然还替他接电话?
“那个女人说你醉了,问我能不能去处理,所以我就……”言至此,算是道尽来龙去脉了吧?
“那我这伤口是……”他伸出右手,看着缠得紧紧的白色纱布。
她摇了摇头。“我、我不知道……”她心虚,“不过那女人跟我说是因为打架。”
“打架?!”他扬眉,好惊讶。
喝醉,还跟人打架,他怎么一点记忆都没有?他到底是喝掉了几公升?
“你没有印象?”她问,“你缝了十二针,都不记得了吗?”
愈来愈夸张,居然还缝了十二针。
“没有,我全都不记得。”他摇头,苦笑两声。
“好吧……”她耸耸肩,一副“那还能怎么样”的表情,“既然你没事就好,我也差不多要走了。”
“去上班?”
“嗯。”
“我送你去吧。”他作势就要下床。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她急于拒绝。
“反正我也是要出门。”
“啊,说到这个,我已经打电话跟亦群交代过了。”
“交代?”他皱起眉头,又有什么惊喜了吗?“交代什么?”
“因为你一直呻/吟,说头很痛、手很痛……我想你大概没办法上班,所以就先打电话跟他说一声。”
他到底还做了哪些足以吓死自己的事?
两人静了半晌。
“那……”关苡洁先打破了沉默,“那我先走了,你记得吃饭。”
“我知道。”
他点头,看着她穿上外套、拿起手提包,送她到门前。
“真的不用我送你去?”
“谢谢,真的不用。”她微笑,抬起头来看着他,却无法久视他的双眼。
见她回避自己的目光,他蓦地想起那名与她共撑一把伞的男人。
也对,她现在应该很抢手,哪里需要他。
“好吧,你自己小心。”他勉强扬起笑容。
她点点头,说了一声Bye,弯身穿上自己的鞋之后,转身就要离开,却在跨出一步的同时,她停住脚,回头。
“对了,你还有一些东西放在我那里。要怎么……还给你?”
这话彷佛是一把钥匙,开启了那道他所不愿意面对的门。
门里关着一种东西,叫作提醒敝提醒了他两人已经分手的事实,提醒了他已经失去,提醒了他应该要开始学着忘记。
他沉默了会儿。“……你方便就好,丢了也没关系。”
“可以拿去WhiteStone给你吗?”
“可以。”
“什么时候比较好?”
“随时。”他耸耸肩,笑道:“我说了,你方便就好。”
“……好吧。”她点点头,轻抿唇瓣,露出了一丝僵硬的浅笑,“那我先走了,掰。”
挥了挥手,她转身下楼,这回是真的离开。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间,任宇辰伫立在门边久久。他突然想起她那双唇瓣的触感、突然想起了她的味道。
倏地,他迷惑了。
难道昨天晚上吻的女人不是小璇,而是她?
事实上,他确实是吻了小璇,但也吻了她。这一切的始末,都得从那通“未接来电”开始说起--
关苡洁毫无睡意,手里握着手机,是忐忑、是焦虑。
虽然说是“回电”给他,但是连打了三通都没人接,再拨打第四通会不会让对方觉得厌烦?
她突然觉得很懊恼,怎么会没接到他的电话呢……
虽然主动提分手的人是她,可她还是很想念他的声音、想听他说话,想知道他打电话来是为了什么事。
她几乎想破了脑袋。
管他的,再拨最后一次好了,如果还是没人接,她就乖乖认命、上床睡觉,不再多想。
于是,她第四次按下拨出键,将手机贴在耳边,却只听见自己如雷的心跳声。
“喂?”
彼端终于有了响应,却是个女人的声音。关苡洁顿住,全身上下的血液像是僵凝了。
“喂?”彼端再次传来呼唤,“喂喂、这是任宇辰的手机,你是要找他吗?”她这才回过神来。
“是……”她抿抿唇,心脏像是被扭拧了一圈,“请问……”
“你是他的谁?”
没料到对方竟然如此质问。
她愣住,嗫嗫嚅嚅地说:“朋……朋友。”
“很熟吗?”
这可考倒她了。也许算是很熟,但却不知道此时此刻到底该回答是或否?
半晌,她歪着头,道:“应该算熟吧……”
“那好,”女人却像是松了口气似的,“他现在醉死了,你可以过来把他带走吗?”
“醉死了?”关苡洁先是愣住,随即如梦初醒,“那、地址呢?可以麻烦把地址给我吗?我抄一下……”
她手忙脚乱地找寻着纸笔。
抄下了店名地址之后,关苡洁挂了电话,看着那串文字,她有些茫然,脑海里尽是那陌生女子的声音。
她是谁?是宇辰新的女伴吗?他们是一起去狂欢作乐吗?
倏地,她回过神来--不,不对,现在先别想那么多,应该要赶快过去把宇辰送回家。思及此,她匆匆披上外套、拿了字条与钥匙之后就冲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