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楼宇生在民宿后面的花园里找到了房俪,彼时她正一脸神清气爽地坐在秋千架上摆荡着,就像个逃学的国中小女生。
“嗨。”将心送回胸腔的他撩起被汗水浸湿的浏海,放慢脚步轻跃过草坪,带着浅浅的笑走向她,就像当年那个走向她要求交往的少年一样。
“对不起。”她吐吐小舌,用脚趾想也知道自己走后他会有所表现,一定前功尽弃了啊。
“为什么要道歉?”他抓住铁索坐到她身边,搂过她的腰揽她入怀,脚再往前一踢,秋千便又重新摆荡起来。
“我有小金库,你如果失业了,我养你啊。”至于自己想要辞职去做设计的事,看样子也只能暂缓了。
“十年前,我们拥有的不比现在多,想要的也没有现在多,但日子却过得远比现在快乐。”
他闭上眼睛回想着以前的幸福点滴,一些迷惘逐渐清晰,一些决定逐渐成形。
“所以例?”
“所以不需要道歉,我之所以那么做是因为爱你,你之所以那么做是因为爱我,爱永远没错,是不用道歉的,要是十年前的我,不会为了工作冷落你、不会为了升迁机会不陪你去度蜜月、不会为了所谓更好的未来让你伤心难过。
没有这份工作,其实也不至于饿死,但要是失去了你,那我还是我吗?俪俪,爱了这么多年,你已经成为我身体、灵魂的一部分了啊,一旦缺失,生命就像沙漏一样进入倒数计时了。”
他的右手与她的左手紧紧相握,手心处格外温暖起来。
“十年前的我,也不会把你让给其他人做舞伴,十年前的我有什么心事都跟你说,没有所谓的自尊心。”当年连想要他亲她都可以大声说出来的她,在心底睡过头了吗?
“和好吧,老婆,我爱你。”他转过头来亲上她的脸颊,唇瓣久久地贴在她粉女敕的脸颊上。
“我也爱你,老公。”她笑着将脸庞一直往他那边挨去,被亲的感觉真好,“老公,我可不可以辞职?我想去做设计。”
“当然。”他滑落下去,下巴枕在她的肩上,肯定道:“做自己想做的,我也会做自己想做的。”
“我妈一定会气炸吧?”她咯咯笑起来,有他在身边的话,十个老妈也不怕。
“妈又不是猫,再说我们都长大啦,自己的路,总该自己走了。”
即将失业双人组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到眼皮沉重不支,然后互相搀扶着,回到房俪的房间倒头就睡,一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竟然都是一夜无梦。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楼宇生退了饭店的房间搬来和房俪同住,也做和她一样的工作,采购海鲜、打扫房间、修剪草坪、做菜等等。
至于公司那边,上层决定暂时停他一个月的职,而这对于已经想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两人而言,实在算不上什么,他们即将迎来新的起点,这次哪怕是跌倒,也会有彼此坚实的臂弯来支持。
其实期间张婷有来找过楼宇生一次,大概意思就是要他抛弃发妻,投向她的温柔乡,然后金钱也好、名望也罢,她都能为他双手奉上。
而楼宇生当时给出的回答也是简单至极,“滚。”
明天一早的车票已经订好,今晚将是他们在垦丁的最后一晚。
外面正飘着细密的小雨,楼宇生坐在窗前的高脚椅上,悠闲地喝着那朵送的今年新醸的葡萄酒。
“乓乓”几记拖沓的怪声消失后,房俪衣衫不整地出现在半敞不敞的浴室门前,“宇哥……”
嗲嗲的呼唤一听就是严重的造假,更别说她随后摆出的洋相百出的诱惑姿势了。
他单手托着脸颊看过去,不以为意地说:“老婆,虽然你已经够性感撩人了,但是拜托,勾引人之前还多看一点欧美爱情动作片学习一下吧,你老公我不爱日本那种扭捏造作,你老公我爱的是野兽的狂野凶猛。”
意思是其实只要直接朝他扑过去就可以了是吗?
房俪翻着白眼,将手脚从晃动的门板上收回来,扯了扯身上轻薄的蕾丝内|衣,尽可能让自己显得更自然地朝他走过去。
她打算以主动色|诱他,为自己此次叛逆之旅画上完美的句点,所以无论如何也不会半途而废。
彷佛看透了她的这份决心,楼宇生突然玩兴大起,故意继续打击道:“肚脐里好像还是灰色的啊,洗澡的时候真的洗干净了吗?还有既然是色|诱的话,至少也要露出大半个酥|胸吧?”
“是吗?”她学他眯起眼来,也沉下了嗓音,却达到了完全相反的效果,让他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哈哈,像只瞌睡刚醒的小猫咪。”
“呜……”她瘪着嘴呜咽,既然说她是猫,那她就索性采取萌宠路线好了。
抹去嘴角的酒液,楼宇生转身面对着她,环抱起双臂,露出一贯聚精会神的狩猎表情来,就像在她面前张开了一张大网,等着她落网,而非自己失足落网。
房俪突然握拳在嘴边向前一抓,右膝也配合着往斜前方送出,与此同时一声维妙维肖的猫叫声,从她绸缎般的喉咙里滑出,在空中打了几个转才落下,“喵。”
这确实触到了他的心弦,心动了动、颤了颤、荡了荡,轻飘飘的,怎么也按不住。
小计谋得逞后,她一边得意地笑,一边挑衅地微微躬身再慢慢拉下一边肩带,最后那一刻索性一拉到底,让浑|圆颇具冲击性地一下整个弹跳出来。
楼宇生只觉得喉头一紧再紧。
她大胆地做着新的尝试,蹦跳着前进,时而向他咆哮,时而又向他张牙舞爪,稚女敕笨拙中透着更为诱人犯罪的致命吸引力。
看着看着,鼻腔倏地涌起一股热流,教他不得不暂时撇过脸去,很没面子地用力嗅吸。
“哈哈……”这次总算轮到她嘲笑他了,为了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叛逆期,她要好好证明自己,自己也是有“坏”的本钱的。
“继续啊。”他正过身子宣战,刚才是自己大意了,下回见真章。
“哼!”她随即便画弧似的扭起双肩和腰部,一点点、一点点月兑着身上的衣物。
目光每掠过她的肌肤一寸,他胸口就紧上一分,不着片缕的她,美得就像一朵在清晨绽放的白芙蓉,因阳光的照拂而微微透着粉色,又因露水的滋润而秀色可餐、勾人心魂。
房俪终于来到他身前咫尺处,扶住他厚实的胸膛,主动将俏脸凑上,将滑溜的小舌送进他口中让他品尝。
……
等他感到困了,星星都快下班了。
一年后,还是与房家比邻的那座楼家小院里,延续着的漫漫温情。
楼宇生一脸慌张地冲进卧室,扔开公文包,小心翼翼地从床上将啼哭不止的小毛头抱入怀中,一边摇晃一边用儿歌诱哄。
房俪这时候才慢慢悠悠地从书房走过来,围裙上沾满了颜料。
“老婆,你知道你老公我因为你这通夺命连环call损失了多少吗?”谈了三天的案子,原本今天准备签约的,也难怪对方代表会以为他在开玩笑而愤然离席,谁会相信堂堂出版社社长大白天的不得不回家带小孩啊。
“我们家又不缺钱。”脖子一仰,她回得倒是理直气壮。
是啊,钱倒是真的不缺,还很多。
时间回到一年前,他们俩毅然辞去原本的工作后,楼宇生自己开了家小型出版社,房俪则做起了自由设计师,谁也不曾想到,出版社签约的第一个作者就红了。
然后由他策画出版的作品版权接二连三卖到了日本和美国,真不知道是他运气好还是他真的有双识人的慧眼。
而她呢,做设计师半年不到,其中一件作品就获得了国际性大奖,然后顺理成章地被法国一家历史悠久的奢侈品脾公司聘为了首席。
不得不说,一年前那场叛逆之旅确实成就了他们的人生,但是钱再多,也不至于大白天的就叫他这个大男人回来帮儿子换尿布和喂女乃吧。
“所以还是请个保母吧?”房俪趋前一小步,却把他逼到了床头,“男保母还是女保母?”
深叹一口气,楼宇生闭着眼睛力持镇定,“就当我没说过。”
“快去给啃啃换尿片,二十分钟他刚嘘嘘过。”她嫌弃似的向他们父子挥着手,一点当妈的样子都没有。
自从加诸到她头上的名号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响,她为人妻、为人母的自觉也越来越少了,这让他不由担忧起来,恐怕下次就该换他经历叛逆期而逃家了。
“怎样,不满吗?”前一刻还一副小魔鬼样子的她,下一刻就抓着耳垂蹲在他脚下,仰望着他装可怜的说:“人家不喜欢儿子身上的乳臭味啦,亲爱的,你就不能为你心爱的小妻子多分担一点生活的重担吗?”
“真是败给你了。”反正都回来了,做与不做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抱着儿子啃啃,楼宇生认命地朝浴室走去,换好尿片后,又去厨房给儿子加了一餐,直到将儿子哄入睡,都没再见到那个宝贝妻一面。
然后看着时间也不早了,他就顺便做起了晚饭,把鱼杀了炖个汤,又从冰箱里取出豆腐,拌了凉菜,最后把早上出门前就焖煮起来的猪脚倒进砂锅里,一切准备就绪,女主角却每每迟到啊。
解下她亲手为他量身定做的围裙,他知道该去哪里逮她,除了书房也就只有厕所了。
翻过门上“请勿打扰”的牌子,他开门进去,一眼望到底却没找到她的人,走进去才发现,她居然窝在一堆作废的画纸里睡得香甜,当然楼宇生首先做的还是自我批评,要不是他夜夜索要得那么厉害,也不至于……像母鸡护雏一样将她抱进怀里,他看着她鼻尖上沾到的颜料,原本略带无奈的表情逐渐凝重起来。
站在她即将完成的巨幅作品前,回想着以前种种,再想着现在种种,然后陷入纠结,是不是该再来一趟悠长的假期?
但最后他也只是等着她醒来然后一起用餐。
电视节目结束前,房俪和儿子都已经熟睡,楼宇生离开沙发躺回她身旁,侧过身去熟练地将她搂进怀里,一天的倦意从这一刻起才真正开始卸除。
“晚安,老婆。”十年如一日地,非要在她额上印上今天的最后一吻才能安心睡去。
半夜孩子醒了好几次,两次由他醒过来哄着睡着,两次她醒过来后推醒他,再由他哄睡。
到早晨六点左右,啃啃再掀起第五次号啕声浪时,困极的两位大人已经没空理他了,他越是哭得厉害,两人倒是抱得越紧,本能地共同抵御着一切外来威胁。
啃啃显然是继承了母亲的倔脾气,一定要哭到有人哄为止,二十分钟后,嗓子都哭哑了,却还不依不饶地不肯闭嘴。
这时候房门突然被打开了,同时探进了四颗脑袋。
楼家二老两颗、房家二老两颗,然后茹月一马当先地冲到婴儿床边,一脸痛心疾首地将外孙抱入怀中,并朝大床上的两人投去阴寒无比的注视。
“哎呀,就说不能去旅行了,这两个小孩自己都还是没长大的孩子呢,真是的,怎么能睡得这么死呢?”郑洁边唠叨边弯腰去推睡梦中的两位。
“这还只是离开了五天,要是像徐家那样去玩上大半个月的话,还不知道会有多严重的后果呢?”楼父在房里来回踱着步,为那不堪设想的后果捏着一把冷汗。
唯独房爸还是那张安宁的脸庞,立在床尾静静地等候着宝贝女儿睁开她蝴蝶翅膀般的眼睛。
“嗯……”房俪先一步醒来,依旧是揉着眼睛、搓着头发,慢慢地睁开眼睛,“妈、爸、爸、妈,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脑袋越来越清醒,声音就越来越心虚,被子里的手不停地朝楼宇生的肋骨上捅去。
“啊……”楼宇生顶着黑眼圈,一下从床上弹坐起来,清醒的瞬间就朝众长辈跪下,“爸、妈你们总算回来了,谢天谢地,我们两个的小命总算保住了。”
这招叫先让你们心疼心疼你们自己的儿子女儿。
四位老人同时叹气,并无可奈何地吼出一句,“长不大啊长不大。”
推开了哭闹的儿子,躲过了父母的追讨,楼宇生度过了本年度最让他感到惬意的周末。
入了夜,热血沸腾的楼宇生将舌忝着嘴唇的房俪扑倒在床上,用本年度最性感低沉、略带沙哑的嗓音恳求说:“渡假去吧老婆,我要你的心里只有我,去他妈的工作,还有今晚……嘿嘿,我要先睡了。”
在房俪闪亮而充满期待的眼神中,楼宇生向她倒下,他擦过她脸颊和耳垂的鼻子分明传出隆隆的鼾声。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