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文仲真的闷爆了,那个丫头竟然不理他!
他已经先低头示好了,她还想如何?难道真的打算就此与他不相往来吗?他知道她心地善良,可是,他不过说了那个书呆子几句,他在她面前就成了十恶不赦的大坏人吗?那么多天不见他,她都不想他吗?
越想越生气,这个没良心的丫头,竟然为了一个书呆子跟他生那么久的气,就不怕将他给气跑吗?她是吃定他了是不是?明知道他这个人很小气,可是,跟谁都会计较,偏偏不爱跟她计较。
心情糟透了,一刻也无法平静,韩文仲索性走到书案后面,拿起笔,准备边看书边写字帖,韩泉见了,马上靠过来磨墨,就在此时,韩夜匆匆忙忙进了水梦阁。
“世子爷,刚刚阿德传来消息,喻小姐不见了。”
手一僵,韩文仲皱眉。“不见了?这是什么意思?”
“喻小姐申时偷偷从后门溜出宁国公府,就再也没有回来了,宁国公府这会儿急着派人四处捜寻。”
“为何此时才派人出去找她?”
“喻小姐说心情不佳,要出去透透气,不让人跟着。后来丫鬟们迟迟不见喻小姐回来,便在府里四处寻找,最后从后门的婆子那儿得知喻小姐说要上街买点东西,因此也就不急了。怎知,天色渐渐暗了,喻小姐却还迟迟未归,又开始担心了,于是派了舞儿出去找人,直到舞儿四处找不到,才上报宁国公夫人。”
“你再让阿德盯着宁国公府,一有消息就过来回报。”
韩夜领命转身离开房间。
韩文仲无心作画了,出了屋子,踏进夜色当中,随侍在旁的韩泉出声安抚——
“世子爷别担心,喻小姐并非不懂得保护自个儿的弱女子,不会有事。”
是啊,她的身手算是顶尖的,就是遇上几个盗贼也不怕,可是毕竟只是个姑娘家,难免有许多先天上的不足,万一撞见什么麻烦事,凭她一个人也敌不过几个大汉……韩文仲甩了甩头,不会,虽然她喜欢打抱不平,倒也不曾傻乎乎的得罪人,人家干啥找上她?
“这个丫头就是太任性了,也不想想她是个姑娘家,凡事该三思而行,万一遇到什么麻烦事,她一个姑娘家怎么应付得来?”
“喻小姐聪明伶俐,遇到麻烦事,也会想方设法解决。”
“她是聪明伶俐,可是总认不清人心险恶,万一被算计了,怎么办?”
“喻小姐心地善良,不喜欢将人家都当成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可是也知人心隔肚皮,不是不懂得防范。”
没错,他又何尝不知道呢?她只是喜欢以真诚待人,若是别人犯到她头上,她一定会为自个儿讨回公道,套一句她说的话——这是礼尚往来。
“她到底跑去哪儿?”
“喻小姐会不会迷路了?”
“我带她玩遍了京城每一个地方,怎么还会迷路?”她什么都好,就是分不清楚东西南北,为此,他笑话过她很多回,也因此带她游遍京城大街小巷,免得她忘了如何回宁国公府。
“喻小姐没有去过青楼。”
对哦,虽然她喜欢女扮男装,而且真当自个儿是公子哥儿,骑马狩猎一样也不放过,可是倒很清楚窑子那种地方去不得。
“你认为喻小姐很可能无意间走到青楼,在那儿迷了路?”京城的青楼固定在一个区域,误闯那儿可不容易,不过,这种事发生在喻咏歆身上却是有可能,因为她的好奇心比别人旺盛,知道误闯了,恐怕还会索性钻进去瞧个仔细。
“碍于身分,喻小姐不会大大方方的逛窑子,不过,想法子混进去瞧仔细,这不是不可能。”
这事韩文仲越想越觉得不安,不应该静静待在这儿等候消息,必须主动出击。
“韩泉,你也带人出去找找,尤其是喻小姐平日经常去的那些地方,特别打听一下今日是否见过喻小姐。另外,派人去各个青楼查探一下,免得她真的误闯青楼,一时好奇被困在那儿。”
“是。”韩泉快步转身离开。
韩泉离开一会儿,韩夜回来了。“刚刚宁国公府派出去的人都回来了,可是寻不到人。”
“我已经命韩泉带人出去找找,比起宁国公府,我们更清楚她平日喜欢上哪些地方。”
“世子爷要不要先去歇着?一有消息,会立刻禀报世子爷。”
韩文仲摇了摇头。“我哪睡得着?”
“世子爷着急也没有用,我相信很快就会有喻小姐的消息。”
“我等着。”韩文仲索性走到台阶上坐下。
“世子爷……”
“我等着,若是明天一早还没有消息,我就直接上宁国公府。”
“世子爷要直接上宁国公府?”
“直接上宁国公府等消息,不是更省事吗?”
“可是这于礼不合……”
“你别罗唆了,说不定不久之后韩泉就会带消息回来了……若是累了,你就先去歇着,不用跟在身边伺候。”
“我让晓春和晓玉来伺候世子爷。”晓春和晓玉是世子爷的大丫鬟。
“不用了。”韩文仲向来习惯自个儿动手,不喜欢丫鬟伺候。
韩夜可不敢将世子爷丢在这儿不管,只能无奈的站在一旁伺候。
直到四更的时候,韩泉才回到和亲王府向主子禀报,京城大街小巷,包括青楼都捜遍了,并没有喻咏歆的踪迹,不过,倒是打探到喻咏歆曾经经过几家铺子,后来进了一家胭脂铺子,就再也没有人见到她的身影了。
他只好去敲那家胭脂铺子的门,可是没有人回应,不得已强行撞门而入,却发现掌柜被人绑起来,塞了布块封口,很显然,在胭脂铺子发生什么事,可惜掌柜像是惊吓过度,什么事也不记得。
事已至此,韩文仲决定天一亮,就直接上宁国公府。
虽说韩文仲偶尔会上宁国公府串门子,宁国公府的人也知道他与喻咏歆交情匪浅,可是他今日在小姐不在府里时突然造访,让宁国公府的人都感到错愕,不过,还来不及询问,门房的人就急忙跑来向老宁国公禀报,小姐回来了。
悬了一夜的心终于放下了,可是一看到走进屋子的喻咏歆好像历劫归来,狼狈得全身都沾了泥巴,众人的心又再度被吊了起来,究竟发生什么事?
“跪下!”老宁国公严厉的道。
喻咏歆一句话也不敢反驳,咚的一声跪下。
“父亲,媳妇以为还是先让歆儿回芳馨院梳洗。”宁国公夫人心疼的道。
“你们就是太宠她了,她才会无法无天,没将规矩礼仪放在眼里。今日任何人都不准为她求情,她一个闺阁千金,一夜不归,这事闹出去,她还要嫁人吗?不管有什么理由,先挨了家法再说。”老宁国公教一旁伺候的李嬷嬷去拿家法。
喻咏歆很清楚这是宁国公府的规矩,她可是亲眼见过哥哥们挨家法,无论有多么理直气壮,都不管用,若是惹火祖父,还会因此加上一条“公然反抗”的罪名,就要多挨几下。她是女孩子,挨打的次数只有一半,还是打小腿肚,咬着牙,一会儿就撑过去了。
待家法拿出来,喻咏歆很乖巧的站起身,待祖父下达命令,她就要露出小腿肚挨家法了。
“世子爷,今日不便招待,可以请您先离开吗?”老宁国公转头看着韩文仲。
世子爷?喻咏歆这才发现韩文仲在这儿,不过,他怎么会在这儿?
韩文仲担心的看着喻咏歆,不想离开,可是不能不离开,这是人家的家务事。
“老国公爷,有事还是先问清楚比较好,别教喻小姐受了委屈。”韩文仲深深看了喻咏歆一眼,起身告辞离开。
“除了李嬷嬷,其他的人都先退下。”
众人爱莫能助的瞧一眼喻咏歆,纷纷退下。
“李嬷嬷,可以执行家法了。”
“是。”李嬷嬷走到喻咏歆身边,行礼致歉。“小姐,对不住了。”
看了一眼李嬷嬷手上的藤条,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威力,可是根据哥哥们的切身经历,那种感觉像是被火烫着了,不只是痛,还是烧灼的痛,可想而知,这绝对不是一般的藤条。
喻咏歆深呼吸,弯掀起衣裙下摆、掀裤管,壮烈的闭上双眼。“李嬷嬷动手吧。”
李嬷嬷手上的藤条咻咻咻的往喻咏歆的小腿肚伺候,单是声音就教人听得胆颤心惊,彷佛被火烫着的刺痛钻入筋骨,若不是紧咬着牙,一定会忍不住叫出声来。
挨了二十下,喻咏歆可以感觉自个儿的小腿肚面目全非了,不过她终究是勇敢的咬牙撑住了。祖父总是说敢做敢当,若她发出一点声音、掉一滴眼泪,只会惹火祖父。
“为何一夜不归?”老宁国公的口气缓和了下来。
张开眼睛,她看着祖父。“遇到绑架,顺道被绑了。”
老宁国公闻言一怔。“顺道被绑了?”
“有人看上一位青楼的姑娘,趁着那位姑娘上胭脂铺子的时候绑人,而我正好在那家胭脂铺子,于是顺道一起将我带走。”
“凭你的拳脚工夫,几个绑匪困不住你。”
“是啊,可是我不能放着那位姑娘不管,为了救人,只好先陪他们走一趟。待后来找到机会逃出来了,却不识得路,就迷路了。”
“迷路了?”
“祖父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向分不清楚东西南北,山里的路不管怎么走,都长成一个模样,怎么可能不迷路?”在京城混了几年,她偶尔还是会迷路,何况是树林,对她来说根本是一座大迷宫。
“后来呢?”
“眼看天色快要暗了,生怕遇到毒蛇猛兽,就找一个山洞过一夜,直到天亮,再出来寻路,后来遇到上山砍柴的樵夫。我请他带路,给他银子当酬劳,他才送我们下山。”
这么说起来,还真是无心之过。老宁国公不由得后悔刚刚太急于下手,完全回复平日宠爱的口气,“疼吗?”
“怎么会不疼呢?祖父没尝过这种滋味吗?”没看见她连看都不敢看一眼,就怕见了之后,会觉得更疼。
“我一刻也没忘了宁国公府的规矩。”
“歆儿也是无辜的受害者。”
“若非你一个人偷溜出府,今日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我心情闷,出去透透气嘛。”
“府里可没人管得了你,不能透气吗?”
“不知不觉就走出去了,怎么知道会遇到这么麻烦的事?”喻咏歆娇滴滴的噘着嘴。“祖父,小腿肚好疼,不知道会不会留下伤疤?”
“府里的金创药可是最好的,不会让你留下伤疤。”老宁国公转头交代退到一旁的李嬷嬷。“让人去准备小轿,还有,叫芳馨院的丫鬟婆子都进来。”
“是。”李嬷嬷将手上的家法收好,出了屋子。
过了一会儿,芳馨院的丫鬟婆子都进来了,见到小姐小腿肚上血肉模糊,个个泪水几乎夺眶而出。
“你们听好了,以后绝对不可以让小姐落单,若是再有相同的事发生,不会只罚你们三个月的月钱,而是四十大板。”
四十大板不是要人命吗?喻咏歆不悦的嘟嘴,祖父不是在警告丫鬟婆子,而是在警告她,祖父知道她很率性却很保护奴才们,尤其是自个儿底下的丫鬟婆子。可是话说回来,宁国公府对奴才们已经很好了,这种事若发生在其他高门大户,奴才们不是只有挨板子,有的甚至直接交给牙婆子卖了。
“听清楚了吗?”老宁国公的目光却落在喻咏歆身上。
“是。”丫鬟婆子们同声道。
“你们护送小姐回芳馨院,好好照顾小姐,小姐若是身子有哪儿不适,出了什么事,唯你们是问。”
这话很显然还是冲着她来的,喻咏歆很识相的代众人回答,“祖父放心,我会好好养病,直到伤好了之前,绝不会踏出芳馨院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