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说的就是我。
我最近一个月往外跑得很勤快,着实有点辜负了“天下第一宅”这名号,原因无他,我只是幸运的又何其不幸的穿越到了奴隶社会而已。
奴隶主,尧烨;奴隶,林黛黛。
那天回去经过一番打听,证明蝴蝶飞猜测的不错,这尧烨的来头真不小,据说他是某常春藤名校的双料博士,据说他是某名门望族的继承人,据说他跟我们校长的关系非比寻常,据说他要出资捐给我们学校建一座图书馆……林林总总的据说足以完美解释了一切,也成功诠释了钱不是万能,没有钱是万万不能这句话的深刻内涵。
人家是送钞票的大神,我是跑龙套的虾米,是以被奴役得昏天暗地,未来的学弟学妹们请一定要记得,学姐是因为你们能用上新图书馆才肯这么卑躬屈膝,著书立传就不必了,清明到我坟前上炷香就可以了。
蝴蝶飞这女人每次都欢欢喜喜地把我送出门,完全无视我脸上那憔悴的、哀怨的、苍白的、枯槁的菜干色,而且还语重心长地教育我说:“妳这是为了我们伟大的期末成绩献身,不能算是委屈,何况有『蓝颜』陪伴,妳这知己就是做鬼也风流啊。”
很明显的她没能透过现实看清尧烨的本质,其实他拥有的是儒雅的外表、月复黑的内涵,试问会有哪个蓝颜每天准时七点来个morningcall,让知己起床买早餐,打字复印外加跑腿的?想不出来吧?我告诉你,此乃尧烨也。
我不就是在招聘会上土匪了一回吗?不就是在他课上丢脸了一回吗?不就是在他背后说了小小的坏话吗?他竟这么折磨我,弄得我现在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有苦无处说。
本来昨天八点不到就被他叫到办公室整理论文资料,我实在是忍无可忍不想再忍,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要跟他呛声时,校长大人来了,三年多来,我只在遥远的校会上见过这位慈祥的老爷爷一面,没想到他居然握着我的手说:“妳这回干得很不错,继续加油,将来肯定有出息!”
站在校长身边的尧烨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白白的牙齿像阴森森的狼牙,似乎不太认同校长的话,不过为了校长说的这句千金难买的有出息,我咬牙忍了,尧烨,我总有一天会代替月亮惩罚你。
这不,今天难得睡觉睡到自然醒,还盘算着待会上网看看电影苦中作乐一下,那首“死了都要爱”就不识时务地拚命嘶喊起来,我的如意算盘落空了,肯定又是尧烨,因为这歌现在是专属于他的铃声,我就猜到他不会轻易放过每一次折磨我的机会,不知道这次又使什么新招。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告诉你,我不怕!
“给妳三十分钟,马上来复兴北路十五号锦绣豪庭十六楼。”才刚接起电话,尧烨便冷冷地吐出这句话就挂断了电话。
我还来不及说点什么,等脑袋瓜清醒了,也想明白那一串门牌号码代表的意思时,我的第一反应是双手环胸做惊恐状。
蝴蝶飞刷完牙回来看到我这诡异的姿势,不解地模模我的头问:“妳怎么了?是生病了还是因为今天没被尧老师宠幸,所以妳觉得失落了?”
我无语问苍天,看她这话说的,以为被尧烨差遣是多么幸运的事似的,其实当小苞班的这几天,我已经见到不少像蝴蝶飞这样拜倒在尧烨西装裤下的无知女性,借着各种名目出言邀约,要说三千粉黛也不为过,虽然单就外表来看,他的确有那个挥霍女人的本钱。
那天我正在洗澡,尧烨的夺命连环call是这人接的,她接完了以后还不停的跟我形容,尧烨在电话里的声音是怎么的有磁性、怎么的完美,其实我觉得哪里是有磁性,明明就是魔音缠脑。
我悲愤的手爬上蝴蝶飞的肩膀嗷嗷喊着,“我该怎么办啊,他让我马上去他家,而且语气还声色俱厉外加那么一点点迫切,我这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入了虎穴哪还有命在?”
“没想到妳这女人还挺自恋的。”她无情地拂开我,又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好一会才说:“不过你们俩的进展神速得让人嫉妒啊,朝夕相处嫌不够,现在还得加上耳鬓厮磨、缠绵床榻啊,恭喜妳,很快就能到达本垒,成为一个完整的女人了。”
什么耳鬓厮磨、缠绵床榻,多旖旎撩人啊……还有,我什么时候不是完整的女人了?我被蝴蝶飞这番天马行空的言论惊得冷汗涔涔,虽然汉语文化博大精深,可是这四字词语不能这么滥用的吧?
我马上打住这无稽的想入非非,七情上脸地控诉着:“有妳这样当姐妹的吗?在这种非常时候,妳该担心的不应该是万一他垂涎我的美貌,使我贞操不保的问题吗?”
蝴蝶飞撇撇嘴不以为然,“好了,妳这就走出去吼『谁愿意给尧老师侍寝』一句,那自愿者队伍肯定从南极排到北极,而且瘦环肥各色齐全,其实妳在心里偷笑吧,就别在我面前装纯真了,有尧老师这种素质的金龟男帮妳暖床,不立刻扑去都对不起自己,我干嘛还要担心妳啊?”
侍寝?这女人看古言看多走火入魔了吧?
我激动得指天立誓,“我发誓,我绝对没有半点肖想他的想法,虽然我曾经荒唐过,可是我已经洗心革面从良了。”我想染指谁也不敢染指尧烨这只月复黑妖孽啊,不是明摆着引火烧身吗?我只是想平安地度过这八周选修课,然后离他远远的,否则一旦不幸被他压倒,那肯定是一辈子翻不了身的呀,我的智慧不允许我做那么傻的事情。
她对我彻底无语了,“那妳打算怎么办?”
我苦着脸直摇头,心里压根没个底,去还是不去,这真是一个问题,不去?他那么小心眼,我肯定得被当读大五,摆明死路一条;去呢?万一他如狼似虎,我肯定是难抗强权,实在心有不甘。
就在我内心挣扎着tobeornottobe的时候,手机又响了,尧烨清冷地下了第二个指令,“妳来的时候记得买点退烧药。”
我听着这嘟嘟的声音,反应过来以后,搔搔后脑杓朝蝴蝶飞傻笑,“原来这妖孽是病了,而不是想对我图谋不轨……”在某蝶强烈鄙视的目光下,我一刻不敢耽误地出发了。
◎◎◎
我先到大药局买了退烧药,然后坐出租车直奔妖孽的老巢,我很聪明的记得把收据保管好,免得到时他赖账,我免费出卖劳动力就算了,不能再没风骨地倒贴小白脸啊。
到达目的地以后,我忍不住抬头往上观摩,这幢傲然独立于闹市区的锦绣豪庭果然很豪华,不知我得工作多少年才能买得起它的一间洗手间,由此推出,住在这里面的尧烨真的不简单。
我一进去就先报上名号,警卫室的大叔没多问,只是打了通影像电话到了尧烨那,直接由住户确定来客身分,啧啧,万恶的暴发户,什么都比人先进。
出电梯门的时候我八卦的左右瞧了瞧,惊讶的发现这楼只有一个门牌号,莫非这豪庭的设计是一楼一户居的?真是奢侈至极。
门是开着的,我盯着那光可照人的地面磨蹭了一会,再看看脚上沾满灰尘的、从特价一折区买来的便宜货,我认命地换了拖鞋,心里安慰自己别太难过,人比人气死人,不过我出了玄关后还是傻眼了,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嘴巴张大得足以塞下一个鸡蛋,这朴实中难掩奢华的家居设计风格,实在是大大的满足了视觉需求,我好喜欢啊。
忽然听见轻轻的笑声,我抬眼一看,不知何时出现的尧烨正倚在房门前,定定地望着我,紧抿的唇弯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我不自在地轻咳两声,摇摇手里的袋子说:“尧老师,退烧药买来了,你现在吃吗?”
“嗯,给我倒杯水。”他慢慢地走到沙发斜靠着抱枕,声音带些虚弱和慵懒。
也许被奴役惯了,也许没见过他这么孱弱的模样,我二话不说立即倒水服侍他吃药,一不小心碰到他的额头,哎哟喂,都烫得可以煮鸡蛋了!我心中的小天使开始爱心泛滥,“尧老师,你好像烧得很厉害啊,不如去医院看看吧?”同时小恶魔又坏心地想象,烧成傻子的妖孽会是怎样?一定比现在可爱吧。
他不知我的险恶用心,掀开眼睫睨了我一眼,轻轻摇头,“不用了,妳先去帮我拿个降温冰袋来。”
这家伙怎么这么倔呢,见他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应该也翻不了天,我大胆地喝斥,“你不会是烧傻了吧?听我的话,马上去医院!”我此时的勇气垂直飙升,大有破了世界纪录的势头。
他眼勾勾的看着我,扬起一抹假笑,“小呆子,我这是为了妳的荷包着想,妳还不领情。”
为我的荷包着想?真是荒天下之大谬,他病是他家的事,难不成还要我出钱?我口袋里还躺着路费、药费的发票等着他报销呢。
见我一脸不忿,他气定神闲地闭上眼幽幽地说道:“是谁说茶水间的热壶坏了,给我端冰水的?是谁说吃火锅太热,非要开冷气的?是谁说天冷吃冰淇淋是人生一大享受,硬推销给我的?我还不是为了让妳少付点医药费才强撑着不去医院?”
他一样一样如数家珍,每听一个字我就害怕得缩一下脖子,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原来他这一病,我还是不可饶恕的罪魁祸首?
他接着又说:“现在妳知道我对妳好吧?”
想起最近节节攀升的医药费,我忙不叠地点头,“尧老师英明!”不说这个,就以他跟校长的关系,我就该认命伏低做小,手里紧捏着那两张发票,心里默默流泪,早知道就不该买那么贵的药还奢侈地坐出租车。
“那妳还不快点扶我回房休息?”他一向乐于先给甜头后挥鞭子,生了病也完全无损他恶劣的本性。
我瘪着嘴扶他进房,他吃了药后显得很疲倦,一躺下床就阖眼睡了,我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他好一阵子,正准备悄悄撤退,谁知道他忽然咳嗽了几声,吓得我停了脚步。
他没张开眼,声细如蚊地呢喃说:“要是我在这里一睡不醒的话……”
“我就是最大嫌疑人。”我十分顺口接下了后半句,好一会儿才明白他压根没睡,在逗我玩呢。
当了他的小苞班一个月,怎么会不知道他的言下之意呢,这是赤果果的威胁我不准离开啊,可恨的是我还不能有异议,谁教我人懒不肯烧热水,脑袋发热带他去吹冷气,为了买二送一,还怂恿着人家买冰淇淋吃呢?现在报应来了……
脑子里忽然想起了某部著名美剧,越来越去还在监狱,没想到我也光荣地当了一回囚徒,而且更悲剧的是我自愿的。
等尧烨睡死以后,这个世界终于清静了。
其实蝴蝶飞说得很对,这个男人祸国殃民的容颜足以勾引全天下的女人,那犀利的剑眉、高挺的鼻子、优雅的嘴唇组合起来是那么的赏心悦目,即使在病中也无损他半分的美色,当然被引诱的前提是,得忽略他那恶劣到极点、玩死人不偿命的个性。
我在心里告诫自己一万遍,美色误人,如果珍爱生命,千万得远离尧烨。
我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待着,本想窝在客厅看看电视打发时间的,谁知道那液晶电视完全是个摆设,因为尧烨根本没接任何的有线电视!我对着茫茫一片雪花咬牙切齿,再一次将这个抠门的人从头到脚数落了一遍,接着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金戈铁马,硝烟弥漫,满目疮痍。
我是背负着国恨家仇、坚强不屈的亡国公主,而穿着一身铁盔、盛气凌人的尧烨,则是破我山河的残暴君王,我仰起头望着居高临下的他,横眉冷对,宁死不从。
他在马背上优雅地弯下腰,捏着我的脸狞笑着,“只要妳肯投降从了寡人,一切好说。”
“你作梦!”我愤然地拒绝了他。
他笑得不可一世,似乎在嘲讽我的自不量力。
画面一转,我温顺地偎依在尧烨的怀里,趁他举杯饮酒时,我从袖子滑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小匕首,无情地往他的心窝狠狠一刺,瞬间漫天的血染红了我的白衣,如盛世妖艳的光华。
他却没有丝毫的惊讶,只是死死地箝着我的下巴,依然笑得狂狷,“即使我死了,妳还是我的人,而且生生世世永不休。”然后他在我怀里缓缓地阖上那双惑世的黑眸……
我猛地惊醒,被那一片触目惊心的腥红吓出一身冷汗。
掀开眼皮,映入眼帘的竟然是尧烨那张放大的勾人俊脸,竟与梦里那残暴的君王一模一样,我半天才回过神来,原来刚才是在作梦啊,我忽然觉得下巴有点疼,这才迟钝地发现他正捏着我的脸,也许因为发烧的关系,他的手温度很高,一阵滚烫的触感像过了电似的直直烫到我的心里。
我浑身哆嗦,连忙坐起身避开他的手,尴尬地说:“尧、尧老师,你醒啦?”其实我还沉浸在那个虚虚实实的梦里,突然见了真人,竟有种今是而昨非的感觉。
这时空气四周充斥著名为暧昧的气氛。
沉默了一阵,尧烨轻轻地笑出声,万般无奈地感慨,“小呆子,我平日里就觉得妳挺傻的,只是没想到妳连睡觉也这么傻,张嘴说梦话就算了,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还流口水?”他垂下眼,目光所及之处,雪白的沙发上印上了几抹痕迹,是打击我的罪证。
“天下第一毒舌”这个称号舍他其谁?亏我还在为梦里那一刀有些小愧疚,现在想来,我肯定是因为现实里被他压迫得太久,所以梦里才那么激烈的反抗的,他活该!
也许沾了公主那高洁的气度,我像喝多了似的胆子大了起来,不怕死的朝他吼:“不就是留了点口水吗?我赔你就是了。”真不知道他怎么会选这么白的一组沙发,难道以为这样就可以漂白他月复黑到骨子里的恶劣个性?伪善的男人,作你的白日梦吧。
“妳赔?”他的调子吊得高高的,很认真地思考了好一会,“也行,这个是国外空运过来的顶级埃及棉沙发,我想想看啊,这一套的价格是一……”
“尧老师,您睡了这么久肯定饿了吧?我这就给您做点吃的去。”我立刻腆着脸谄媚地讨好着,就怕他那个“一”后面会冷不丁吐出几个零来,我这个穷光蛋不呕死了也得吓死,梦归梦,现实还是现实,我一直以做一个识时务的俊杰为目标,从不敢忘。
尧烨温柔地模模我的头发,眉目含春带笑,“嗯,看来妳的觉悟挺高的,那就快去吧。”我如蒙大赦,正要松口气,他又如撒旦般弯开妖艳的唇角,“难得妳这么乖,就不用赔钱了,改天我会把干洗费的票据拿给妳的,不用太感激我。”
我的脸颊抽搐了一下,赶紧加快脚步到厨房去,不然我怕自己会行为失控,先灭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