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许依琼还没醉胡涂,她只觉得心跳得厉害,而被他握住的胳膊也正发烫着,却不知是因为惊慌,或是什么别的原因。
他偏头觑了她好一会儿,才道,“你跑到仁宇院附近喝酒,却问我怎么会在这里?”
啊?她努力眨了眨眼,想观察四周。
她原只是觉得此处僻静,才躲在这里喝酒,哪知道竟在仁宇院附近?
“别看了,那道墙后面就是仁宇院了。”见她迷惑的东张西望,徐知仁忍不住开口。
他觉得此时有些迷糊的她,还挺……可爱的?
没错,就是可爱。
她水润的双眸中带着雾气,瑰红色的柔软唇瓣微张,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葡萄酒香。
让人……很想好好亲近一番。
只是不知她若晓得自己竟觉得她“可爱”,会有什么反应?
“呃,对、对不起,我不知道……”她摇了摇昏沉沉的脑袋,试图想靠自己的力量站好,无奈她的双腿还虚软着,而且面前这男人……好像没要放开她的意思?
她抬起头,想请他放手,却正好对上他幽深的双眸。
不晓得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他双瞳的颜色似乎较常人谈?
不过她的注意力很快又移到了他整张脸上。
徐家的男人其实都长得很好看,但相较于其它几名兄长,徐知仁还多了份书卷气息,只是他的身形较一般文人高大,并不是弱不禁风的书生。
十八岁……放在她前世,在民法上都还没成年,可他却已经名满天下,还当了官。
害她常常忘记,他们灵魂的年纪其实差很多……
啊,看来她还真是外貌协会的一员。
“大过年的,为什么躲起来喝酒?”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
许依琼慢慢回神,静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像你这样在幸福家庭长大的小孩,是不会理解的。”
若换作平时,她绝对不会这么说的,可今晚或许是喝多了酒,让她说话少了几分顾忌。
小孩?徐知仁皱眉。
他可不喜欢被她当孩子。
若非徐家人向来习惯晚婚,他这年纪都能当爹了!他可以接受父母或大哥大嫂把他当孩子,却无法接受她这么说。
“我只比你小一岁。”他不悦的道。
也不知是因为他皱眉的样子太好看,还是她一时被酒精烧坏了脑袋,许依琼月兑口道,“那只是外表年龄,咱们心智年龄差了可不止十岁二十岁啊!”
“什么意思?”他追问。
话一出口,许依琼就后悔了,很想装死当自己没讲过,但看他一副非要问出答案的模样,她就知道自己不能经易蒙混过去了。
可恶,酒后果然容易失言啊!
当然,她到现在还被他搂着,这多半也是令她忽然失常的原因之一……
她努力让自己清醒,说话有条理一些,“咳,我的意思是,穷人的孩子早
当家,我九岁就得为家计烦恼,能不早熟吗?五爷,您自幼锦衣玉食,又聪慧无比,当然无法体会我们这些小人物的辛苦。这不是聪明与否的问题,而是环境会逼着一个人不得不成长……您没有这样的经历,是件很幸运的事。”
徐知仁听了她的话,不觉怔住了。
她说的道理并不难懂,他也早就知道,可从她口中说出,却又是另一番滋味。
她身为一名弱女子,只比他大了一岁,就能够做到这样了,那么他呢?
尽避每天能睡八个时辰是很愉快的事,但自己真一辈子都打算如此吗?
如果这样的话,他来这世上走,究竟是为了什么?
出生至今,从没有思考未来奋斗目标的徐知仁,第一次认真考虑起自己的人生。
“那……五爷,您能不能放开我了?”许依琼尴尬的开口。
徐知仁低头望向她,问了句,“我若放手,你能站得稳?”
这……好像是个问题啊?她只觉自己的脸更烫了。
“我可以坐回那块石头……”她小声的道。
“然后在这坐一晚?”他挑眉。
“再过会儿应该会好一点。”
“是吗?”他瞄了眼地上的酒壶,“我以为你若继续坐在这儿,会把剩下那些酒也喝光。”
“……”呃,她原本还真有这打算。
好在他也没继续紧逼,只问道:“这是你酿的葡萄酒?”
过去琼玉斋也有卖她酿的酒,因此他闻到她身上的酒香就知道了。
“嗯,不过还有点新,酿得不够久。”她乖乖答道。
他伸出脚尖一挑,一壶酒就飞入他手中,看得许依琼呆了下。
“您……会武功?”
“这算什么武功?”徐知仁不以为然的说着,“我大哥那才叫武功,我这不过是些小把戏罢了。”
“在我看来已经很厉害了,至少我可做不到。”
“以前小时候我们几个兄弟做错了事,就会被大哥丢到武堂别院去。”
她讶异的瞠大了眼,“那里不是听说很严吗?”
当了十多年的大齐人,她当然也听过武堂别院。据说那里的训练,相当于现代专门训练特种部队的强度了。
忠勇侯这招可真狠。
“是啊,所以多少练出了一点身手。”他单手拔开酒壶的塞子,喝了一口,微微感眉,“果然还太新了。”
酒味有些淡薄。
她脸一红,忍不住道,“我刚就跟你说……”
他却没再多说什么,只道,“我送你回去吧。”
说着,也不等她反应,就拉着她的手,运起轻功,没多久就将她送回下人居住的院子。
等许依琼站在自己的房门口时,还有些头昏眼花的。
也不等她道谢,徐知仁就道,“我先走了。你说的话,我回去会好好思考的。”
说完,他便转身快步高去,留下一脸茫然的许依琼。
啊,自己有说了什么能让这位天之骄子费心思考的话吗?她瞪着他的背影,困惑的想着。
新年,就在热闹的鞭炮声中度过了。
初五那天,许依琼捧着刚领到的丰厚“年终奖金”发呆。
居然总共有十五两银子!
若她还是琼玉斋主事,自然不将这点银两放在心上,但如今这十五两银子,却已是她两个月的月银了。
她才来了一个多月,年终奖金就发了两个月……这也太夸张了吧?
这里的员工福利还真好啊!
这么一一想,她的心情又更好了一点。
以前在琼玉斋时,虽然每天都赚进不少钱,可她上缴给黄氏及许义的也不少,再加上工作忙碌,成天都在琼玉斋里做事,弄到最后她自己一个月也花不到几两银子。
如今像现在这样多轻松啊,每个月的五号晚上还能放假,出门去逛晚市呢!
而……许依琼脑中忽然掠过一个人影,随后微微苦笑。
她不想欺骗自己,她真的觉得能天天为他做菜挺好的。
她想,自己应该是有点喜欢上徐知仁了吧!
其实要不喜欢他也很难。他的人长得不错,才华洋溢,出身侯府却从不摆架子,还对她有过救命之恩……
连他的懒散,在她看来都孩子气得很可爱。
论年纪,他对她而言还真的是个“小弟弟”,然而他却早已有了超龄的智慧与处世能力,使她无法再将他当弟弟看待。
许依琼真不明白,一样是被宠大的,徐知仁的日子甚至还过得更好,何以许义和他竟有如此大的差别?
当然有好感归有好感,在这时代生活了这么久,她早就学会不再作白日梦。
麻雀变凤凰的故事,在现代常都没有好结局了,更何况是在这里?
现在这样也不错,她每天认真做料理、花心思研发新食谱,看大家因为吃了她做的菜而开心,而那个有好感的男人,也和她住在同个府里,经常能见到……
这样就够了,没有爱情,她相信自己还是可以过得很好。
许依琼看了看天色,发现时间也不早了,决定洗个手,开始准备晚膳。
先前其它下人便曾告诉过她,初五的晚膳不用弄得太丰盛,因无论是下人或主子,这天多半会去逛晚市。
晚市上也有不少吃的,所以她只要稍微煮点东西,让众人垫垫胃就好。
她想了想,最后决定炖羊肉……还要多撒一些胡椒,好祛寒暖胃,免得众人出去玩时,在外面冻着了。
这几天天气可冷得很。
她拿起已让人剁好的羊肉块,与姜、蒜、米酒等配料置入水中,以大火滚开去腥,之后将羊肉捞起,以冷水冲过并去骨后,重复一次同样的步骤,且这回多加了几碗酒。
虽然她自己很喜欢羊肉的味道,可也知道不少人无法接受,因此特别费了点心思去羊骚味。
再次以冷水将羊肉冲洗干净后,她将羊肉块、葱、蒜、姜片、白萝卜、洋葱等食材一起扔下锅煮。
过了好一会儿后,浓醇的肉汤香味顿时在厨房里飘散开来,一旁的下人们顿时一阵骚动。
碍于先前主子的命令,他们不好直接央求她分一些给他们尝尝,不过许依琼每次都会特地煮多一些,到时人人分上小半碗也没问题,这可是忠勇侯夫人特许她的权限,因此众人都非常期待。
许依琼让人将火势弄小,准备炖上一阵子。
就在这时,忽然有个婆子找来,说是后门有人要见她。
“见我?谁啊?”许依琼一脸疑惑。
“据说是你母亲。”那婆子答道。
听到这答案,许依琼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黄氏找她做什么?自从一个多月前,她直接跟着徐知仁回府后,就再也没踏出过侯府大门。
至于黄氏……自己虽然没有主动联系她,但先前的事闹得那么大,所有人都知道琼玉斋的主厨如今在忠勇侯府中。
然而黄氏身为她这原身的母亲,却一次也没来找过她,就连过年时也不曾。
现在她忽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期盼见到黄氏了。
她曾很渴望能从黄氏身上得到她前世缺少的母爱。当父亲还在世的那两年,她也的确曾享受过一家和乐融融的幸福。
但自从父亲死后……一切都变了。
“许姑娘?”那婆子见她久久没反应,忍不住出了声。
“谢谢你特地前来告知,我这就过去看看吧。”她深深吸了口气。
这是她的家务事,不好麻烦别人替她传什么话。
许依琼叮嘱了一下厨房的丫鬓,让她注意火候,并告知若两刻钟以后自己还未回来,就将姜片和白萝卜捞出,改放入红枣及枸杞,继续炖煮一会儿。
接着她就随那婆子一起至后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