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门关上的那一刻,她的世界里彷佛除了前方那伫立于窗边的高大男子外,再也没有其它。
微颤的眼眸在看到他的身影时,开始发酸、发热。
直到此刻她才知道,原来她很想念他……好想、好想。
闭上眼,压抑动荡的情绪,确定自己的声音不会颤抖,郝贺姗缓缓的睁开眼,迈步朝他走去,来到他的身旁。
与他一样望着落地窗外的景象,她打破沉默,“现在的情况一点也不像你会做的行为,躲着不出现,算什么?”
她的声音很冷,冷得让人冻入心肺、冷得让人觉得炽热的八月天却寒冷直打颤。
“你欠我解释。”她又说,这一次眼中的情绪变得平静了。
也许是因为她出现后,他从头到尾不曾转身看她一眼,也许是他就像个陌生人,冷漠的对待她,让她也觉得有些心口发凉。
等了又等,身旁的男人还是没有回应,连看她一眼的心思都没有……顿时,心口的凉意降了好几分。
“离天烨,你什么话都不说吗?两周了,从你回来到现在已经两周了,我等着,你却不出现,连个解释都不给我,这不是我所认识十多年的你。”
她闭上眼,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正在崩碎。
“如果你还是我所认识的离天烨,还是我最喜欢的学长,只要给我一句话,几个字也好,让我知道我的等待与信任是值得的,就算现在发生问题,那全是有原因的,你依然让我值得相信,认识十多年,我不以为自己会看错人,但要相信人很难,要不再相信人也很难,花两周的时间崩解对你的信任,只要一句话,它能让我持续无条件的相信你,也能无条件的将十多年的情谊全然抹去。”
她紧握双拳,静静的等待。
心脏急急的跃动,那是紧张与不安,那是恐惧与痛苦,她不知道……一个月前好好的两人,为何突然变得如此?
是他单方面变调了,但是为何?就算有再多的误会,只要说清楚讲明白,其实很多事可以变得很简单,就算有难处,难道她无法陪着他一块承受?
等了又等,她身旁的男人失去声音一般静默,也没有任何动作。
她僵硬的抬起头,看着他,目光炯炯,彷佛要在他身上射出一个大洞。
她……她真的不懂,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连话都不说?
她的视线从沉凝变得灼炽,那是充满怒火的光芒,像是对他完全无法理解,不只无法理解,还有……在她的心口间,对他起了无法抹去的芥蒂与疙瘩。
又等了一会儿,她摇头,苦涩的笑了。
身旁的男人不是她认识的离天烨,不是她一直信任的男人,他……根本与陌生人毫无两样。
他沉默着,不愿开口?那么……
转身,她不再犹豫,也不再停留,朝着门的方向走去。
伸出手,转动门把,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为他的莫名其妙?为她这么的对他坚持?为他……怎么能变得让她感到痛恨?如果所有的事都能这么简单说变就变,那么这十多年的感情……到底算什么?
“你想知道什么?”她才要踏出去,站在窗边的离天烨突然开口了。
就像给予大大的恩泽,勉为其难的丢一颗糖给她?这算什么?同情她?可怜她?这到底算什么?
郝贺姗的眼底跳动着一簇火焰,灼热危险,可怕又骇人,那是……所有的人,包括离天烨,都不曾见过的她的另一面,她真正发怒的另一面。
重重的吐了口气,她嗤笑一声,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可悲……她到底……在做什么?想什么?想得到什么?想从他口中得到什么?
难道想得到安抚、安慰、道歉?不!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对他所坚持的到底为何……因为现在的他,无论任何原因,已经改变、伪装、将自己演作令人失望的模样。
男人,不值得经过试验,相同的,女人也不行。
“报导……是真的吗?与一个女人待在同一个房间,直到天亮才分开,你们共处一室?”她知道自己此时的神情很难看,就像明明被拒绝,仍抱持着期待,丢尽脸的女人。
“是。”他没有回头,只说了一个字。
她的双手立刻紧握成拳,眼中迸射可怕的光芒。“你和对方睡了?”
他没有作声,只是身子微震。
不等他回应,她笑了笑,眼中尽是嘲讽。“第二区合约,你从我这里看到郝贺企业的合约内容,你利用它,是吗?”
“是。”他的嗓音低沉,背对着她,让她无法看到他的神情。
她垂下眼,脸上覆了一层寒霜。“日本的合作案,你也是有意要和我抢,拿到我的信息,你也拿来利用了,是吗?”
“是。”
“这一切……是你心甘情愿的,不曾被逼诱威胁,是吗?”
一连三个问题,她直接不扭捏,更没有刻意绕一个大圈子,目的只是想亲耳听到他的答案。
“是。”
那个男人,陌生的男人直言承认,没有半丝犹豫,没有让人感觉到他是否说假话。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这是你亲口说的,你确定……自己没有说错?”
“是。”
“即便我认为你被威胁了,即便我认为那是某些人想考验你和你做的交易,即便我肯定很多事都是你言不由衷,你也不愿意改变说法?”她已经给了他很认真、很清楚的答案了,也已经对他强调她对他充满期盼。
“是。”
她扯了扯嘴角,笑容充满冷意,让人感觉到除了寒冷以外,还是寒冷。
“离天烨。”她突然连名带姓的呼唤他,第一次用这么冷漠无情的口吻,彷佛与他之间除了陌生外,再也没有其它。“无论你接受了什么威胁,无论你接受了什么该死的交易条件,无论你有任何的把柄在对方身上,你知道,当你连对我都无法坦诚告知时,你已经伤害我了。”
他一动也不动,神情在她的视线中成为模糊与未知。
如同他不愿意正面迎向她,她也不愿意再走到他的面前,只想靠着看清他的神情来厘清问题。
“即便有一天你完成了对方提出的条件,你解决了某人带给你的威胁,你清除了某人握在手上属于你的把柄,当你想回头时,你会发现因为你不愿意与我共同承受,不愿意把自己的苦处与我分享,你已经失去郝贺姗这个人的存在了。”
她的声音很轻,但让人听了隐隐感到不安与害怕,彷佛从现在起,他已经确定将要失去她了。
“就算不是夫妻,但凭我们的关系,有什么事不能一块面对解决?以身为男人的责任,就必须一人揽下所有的问题,这种事对我来说是多余且不必要的。”
站着直挺挺的男人身子再次重重的震了震,但是仍然没有转身,就好像现在的他全靠意志力逼自己不去面对她。
“你说谎承认背叛我,你说谎承认利用我对你的信任,你说谎承认我愚蠢的依赖你……离天烨,现在我给你一分钟想清楚你刚才对我说的事到底是不是事实。”她承认自己很没用,因为还是期待着,期待他能了解什么叫做互相扶持。
每一秒的时间对她来说都是难熬的,因为她知道自己已经丢够脸了。
放段对他要求,只希望他能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会为他出头、站在他的身旁,陪着他一块面对,而她的要求也只是简单的对彼此诚实,毫不隐瞒。
如果连他都无法像她对他一样的真实,那么……他和她之间有什么好再说的呢?
“所有的一切我都承认,不需要再给我一分钟的时间。”
那个男人连转头看她的勇气都没有……不,是没有勇气看她?还是……不想看她了?
“好……你很好,离天烨。”
她的心很疼,疼得无法形容,也不想再形容,因为……无论再多的形容词,也只是为了一个字,疼!
“记住你现在说的话,也请你记住我现在说的话。”
她敛下眼,不想再看他了。
“你赢了,你会得到你想要的。”她淡淡的说,再也不愿停留,转身就走。
她承认自己在这情况下不是无辜者,她知道这场风暴是因她而起,就算刚开始只是怀疑,也在刚才踏进他办公室前看到那些人时得到了证实。
走出办公室,郝贺姗没有离开,反倒直接走到那几名坐在秘书位置上的男女面前。
她高傲的冷冷一笑,残酷的瞪着那几名男女。“回去告诉我爸,他设计的计划已经成功了,恭喜他。”然后她看向一旁的女人。“你也回去告诉我妈,现在终于能如她所愿,她不用再担心所有的问题了,她从来不曾询问过我们这些女儿的意思,现在所有的事全按照她的计划在走,她可以放心了。”
无视离天烨的秘书一脸错愕的看着她,她径自转身,朝电梯移动。
门被重重的关上时,窗边的男人仍一动也不动,彷佛毫无知觉,感应不到人已经离开。
许久之后,他置于身后的双手紧握成拳,手背上暴出青筋……
她一直知道母亲的计划,希望郝贺企业的责任和工作下放,让自己的四个女儿得到自由。
她一直知道母亲总认为身为女儿的她们为了郝贺企业做了很多犠牲。
她也一直都知道母亲和父亲对于她们结婚的事有很多的摩擦和矛盾。
但是,她没有想到父母的认定竟然这么的强烈,强烈到无论使出任何手段都要逼她们就范,打压她们对一切的信念。
谁说女人不能掌管企业?谁说女人只能承受一切的对待?
她,郝贺姗不行!就算是她的家人,也没有资格操纵她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