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半个小时后,两人提着大包小包搭电梯到百货公司的地下停车场。孙伯韬尤其严重,手臂上挂满百货公司纸袋,简直可以用圣诞树来形容。
“天啊!累死我了!”将纸袋一股脑儿丢进后车厢,元靖岚坐上车,像虚月兑了一般嚷道。
“才逛了这么点地方就喊累,妳体力太差了喔!”他坏心眼地取笑,跟着坐进驾驶座,发动引擎将车驶上车道。
“拜托,我每天在办公室里忙东忙西,体力都用光了好吗?”她没力地翻了个白眼,受不了他拿自己的痛处开玩笑。
“没运动就说一声,还忙公事咧!”他不留情地用力吐槽。
像他,每个礼拜至少上健身房两次,练好自己的体力,才有办法面对沉重的工作压力。
虽说这样还不算顶级的自我训练,但至少比她好太多了。
她根本是典型的都市肉鸡,不像他好歹能自诩是经过训练的土鸡,哈!
“你今天是怎么回事?老爱抓我抬杠?”她不满地嘟囔。“难不成男人也有婚前恐惧症?”
她的说法令他忍不住笑了出来。
“妳神经喔,我怎么可能有婚前恐惧症?”他哑声失笑,笑她异想天开。“妳千万别告诉我,在妳眼里我有这么娘炮。”
“不是娘不娘炮的问题,是你这阵子很不对劲。”
工作与婚事已经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了,偏偏孙伯韬又老是和她作对,他们不是麻吉吗?
越想越气闷,她索性按下车窗,让外面的空气吹进来。“动不动就发脾气,难道跟我结婚是这么难以忍受的事吗?”
孙伯韬惊讶地侧脸看她一眼,发现她显得十分难过,害他的心猛地冒出强烈的罪恶感。
他太过分了吗?
以往不也这样吵吵闹闹,怎么这回她却受不了了?
真该死!
依他看来,她才是有婚前恐惧症的那个,莫名把小事放大,才觉得他动不动就发脾气……
糟了个糕!从现在开始,他得小心注意她的情绪问题了,可别不小心又踩到地雷。
“如果你不愿意可以说啊,我再跟爸爸想其他办法就是,干么要逞强……”
元靖岚委屈地说着。突地,他伸出一只手覆在她的小手上,霎时令她忘了要继续往下说。
“伯韬?”
“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样会让妳难受。”她难受,他也同样不好过,折磨她就等于折磨自己。
元靖岚讶异地凝视他,没想到他会向自己道歉。
以往两人斗嘴吵架,每每都是各自回家,没有任何人道歉或投降,等下次见面又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没有一次例外,所以她对他毫无预警的歉意感到特别讶异。
“你……”太过惊讶的结果,就是她傻乎乎地直盯着他瞧,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怎么了?”
察觉她半晌不说话,他不明所以地问道。
“没、没什么。”
她不太习惯地摇了摇头,突然有点错乱。
她原以为自己是除了孙伯伯、孙妈妈之外,最了解孙伯韬的人,但今天他却向她道歉?
这是以往从没发生过的事,让她觉得自己其实没那么了解他。
他吃错药了吗?
嗯……恐怕是吧,不过接受道歉的感觉还不赖,让她的心情不再那么烦闷了,呵。
“那我们什么时候挑金饰?”
她不是个会把话放在心里的女人,既然她说没事,那就是没事了,他遂没再放心上,转而询问别的话题。
“还要挑喔?”
她忍不住猛翻白眼,几乎要哀号了。
“能不能不要?我怕我以后会对购物产生恐惧症。”
孙伯韬好笑地睐她一眼。
“没办法耶,在妳答应跟我结婚的同时,这就已经是必然的过程,妳就当阵痛期,等婚礼结束就解月兑了。”
“……有人用阵痛来形容这档事吗?”她想笑,但太累了,想笑却笑不太出来,表情显得扭曲。
“不知道,但现在至少我用了。”
如果在今天、此刻之前,没有人用过这说法,那么他就是这形容法的创始者,哼哼哼……
元靖岚心忖:这有什么好得意的吗?不过是任何人都能掰出来的说法而已。
她浅笑,看着车窗外飞掠的景色,心头蓦然冒出些许不安。
“伯韬,说真的,你不觉得这整件事很荒谬吗?”
老爸是、孙伯伯也是,包括她自己会认真考虑也就算了,最最不可思议的是,孙伯韬竟也随之起舞,一整个荒谬到不行。
孙伯韬握住方向盘的手一顿,霍地明白她的疑惑。
“这么说吧,以元伯伯和我爸的交情,我爸断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好友兵败如山倒,可是元伯伯恐怕会认为平白无故接受帮助,就像向人乞讨,即使对方是知己好友也一样。”
他当然知道事实的真相,问题是不能对她坦白,只好避重就轻,不让她察觉有异。
“妳也晓得我爸一直很喜欢妳,老是想把我们凑成对,而妳爸似乎并不反对,这回元氏纺织的营运亏损恰好给他们一个机会,既可以达成他们多年的心愿,我爸又可以顺理成章帮妳爸一把,而元伯伯……”
“怎样?”
元靖岚正听得专心,略显急躁地催促。
“我刚不是说了吗?老一辈有种莫名其妙的自尊,不肯平白无故接受别人的帮助,如今倘若双方能顺利结成亲家,那么互通有无便成了理所当然,所以我倒不觉得哪里荒谬。”
依他看,那根本是两只老狐狸算计好的结果,端看他和靖岚会不会往下跳而已。
靖岚是绝对中招的,毕竟没有子女能无视父亲的困难,而不伸出援手。
况且那已经不只是自家的事了,他清楚以靖岚的性格,恐怕更担忧工厂员工的生计。
而他,则是顺水推舟,既可以卖人情给她,还能得到心爱的女子,怎么算他都是最大的赢家。
“还是很荒谬啊!”
元靖岚完全能接受他的分析,但事后想想,还是有个重点她无法理解,就是孙伯韬——
“你说的这些我都能理解,可是你呢?你为什么傻傻地不反抗,而且我怎么说你都OK?!真不像平常的你!”
被元靖岚疑惑的眸光一瞪,孙伯韬僵住,差点儿就把心里话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