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在邮轮的最后一晚，夏隽棋找了时间到心心房里，说了告白的话语，两人温存了一下、亲热了一下，他说的话语很动听，眼神……她也拒绝不了，于是没有犹豫便开始回应他。
久违的恋爱。
久违的“男朋友”这三个字。
因为他已经先预告了，等船一抵达香港，他就没有时间，所以后来没接到电话或者简讯，心心也不觉得奇怪。
开始觉得不对劲是入住香港饭店后，他只传来“早点睡，晚安”这么简单又不带感情的讯息，她简直傻眼，都十点多了，总不可能这时候还在开会吧？昨天晚上明明依依不舍，要不是对讲机又响起，天亮才离开也不奇怪，但不到二十四小时，感觉怎么完全不一样了？
默默等待不是她的风格，于是她回传，“在忙？”
“对。”
在忙又回得这么快，手机分明还拿在手上，到底什么情形？
跟昨天在甲板轻吻她、在房里法吻她的是同一个人吗？
千万不要告诉她那个未婚妻是真货，是的话，她会一掌拍扁夏隽棋，诅咒他一辈子找不到真爱。
反反复覆到天亮，梳洗完后看到新的讯息，他说下午有时间，会直接在机场等她，她顿时觉得自己多想了，管理职位总是不容易，或许公司还进行了其他的讨论也说不定。
可看到他时，心心立刻知道，自己太乐观。
她能爬到今天的位置，过人的眼力可是居功厥伟，夏隽棋……绝对有问题。
距离登机还有一段时间，把行李托运后，心心跟他随便找了位子坐下来等待。
“发生了什么事？”
夏隽棋笑了笑，“怎么突然这么问？”
唉，开始顾左右而言他，标准的有状况，而且看他眼神黯淡的程度，状况还不下。
“我们现在是男女朋友，你如果有心事可以跟我说，虽然隔行如隔山，我不见得可以明白你工作上的困难，不过……”心心把手搭在他的手上，“我想了解你，想听你说。”
他反手握住她，“没事。”
所以，他现在不想说。
她这下也没招了，他现在的状况明显是低落还要装没事，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有陪他假装。
于是，她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想着，自己对他有感觉是真的，但不够了解也是真的，未来等待他们的是聚少离多，早几年，她可能没把握，但现在不同，他们都经历过一些爱情，也不是小孩，有足够的力气去抗拒那些可能犯错的诱因，她觉得这次不会有问题。
心心有信心，但她的信心只维持了五分钟。
因为，下龙湾餐厅的那对神奇兄妹又出现在她附近。看得出来哥哥虽然力图阻止，但也抵挡不了妹妹的风风火火。
机场人多，加上兄妹两人本来就在争执，因此并没有注意到刚好被四、五名旅客挡到的他们。
而当两人看到这对兄妹时，都有志一同的想办法尽量让前面站着的旅客遮住自己，只是，视线可以挡，声音却无法。
方律宜的声音在吵杂的机场里依然清楚，“他为什么还来送那女人？”
“律宜，他去哪不用跟你交代，倒是你这样跑出来，爸会担心，你妈也会担心的。”
心心想，这位哥哥还是那样正常又可怜，还有，什么叫做“那女人”？她有名有姓，而且现在是夏隽棋的女朋友。
“你不是已经跟他说了吗？”
“我跟他说，是不希望自己的好朋友被骗，但他要怎么选择，那不是我可以决定的。”
前天律宜跑来跟他说那件事的时候，他还以为妹妹发神经，后来禁不住，只好去跟她所谓的证人见了面。
证人是个普通上班族，趁着年假带新婚妻子旅行，感觉不像事先安排好的。
由于律宜似乎答应他，只要他能说实话，会再提供他们夫妻一次免费的邮轮之旅，因此对方倒是非常大方且主动，说完，甚至提供核心科技企划部主任罗蔓文的电话，表示若还需要，也可以跟罗小姐求证——以前孙家少爷进核心科技时，就是在她手下学习，那次的南部参访，她也有去。
那天的状况大概是这样的，晚餐时，他刚好坐在罗蔓文附近，听到罗蔓文跟同桌的其他厂商说，李心心在猎男方面非常大胆，只要看中目标就会不择手段，她年纪轻轻就担任主任秘书，也有传闻她跟老董关系匪浅，好几次开会太晚，老董都先让司机绕路送她回家，自己搭计程车。
血缘关系？当然不是，秘书课有资深老秘书，司机也做了二十几年，都很清楚老董有哪些近亲远亲，两人在李心心应征之前，都没见过这号人物。
刚开始她在秘书课担任小妹，影印、冲咖啡、送文件，没什么特别，没多久，一个秘书辞职，大家都想叫自己的朋友来投履历时，人事公告已经先出来了，把李心心从小妹升为秘书。
过几年，等主要秘书退休、大家还在猜的时候，人事公告又出来了。
老董很信任她，全权交由她安排，有个秘书倚老卖老，不肯听她安排，结果是被调职，从此公司的核心正式进入李心心时代。
什么关系会让一个六十几岁、有权有势的人，破例拔擢二十几岁的女孩子当主任秘书，还全然信任？
罗蔓文苦笑，自己虽然是企划部主任，但也吃过李心心的亏。
那位先生表示，因为觉得很八卦，所以记得很清楚，回到家后还说给太太听。
方律浩一听，夏隽棋喜欢了这么久的女人居然是这种人，着实吓了一跳，没想到纯真的初恋对象，经过十几年，已经不得了了。
他发誓，绝对不是为了自己的妹妹，而是不希望好朋友被蒙在鼓里，所以才八卦了一回，对讲机多连发，硬是把他叫出来，揭开他那美丽初恋的丑恶真面目。
夏隽棋打击颇大，可是方律浩觉得是为他好，总比深入交往后，才发现女友是那种人要好得多。
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夏隽棋冷静了一天之后，似乎没有打算放弃，还是在开完下一次的行前会后，来送那位金钱魔女。
当然，他更没想到的是，妹妹居然想来当面戳破魔女的真面目。
为了不让夏隽棋难做，也为了不让方家丢脸，他这个苦命哥哥只好又跟来阻止妹妹，“律宜，机场这么大，找不到的，回去吧。”
“我就不甘心嘛，他都已经知道那女人专钓有钱人了，还眼巴巴的来送机，有谁会一个人来搭邮轮啊，一定是知道夏家有钱，他又在船上当经理，才想办法设计的吧，不然游客跟工作人员加起来三千多人呢，哪会这么巧刚好遇上，一下要他送早餐、一下要他送宵夜，要求这么多，大概也是想制造机会，孙家少爷钓不上，所以转向夏家吗？那个什么罗蔓文的都说了，她不择手段专搭有钱人，跟自家老董也是，不然凭什么这年纪就当上主要秘书？”
两人的声音逐渐远去了，心心脑海中的声音却逐渐清楚。
原来是这样。
身为主要秘书，她一向善于整理流程跟解读意思，即便兄妹两人说话颠倒也没说清楚，但她还是很快的抓出关键字，梳理出前因后果。
她心中有一种混合着愤怒跟遗憾的感觉。
愤怒的是，夏隽棋居然相信那样的流言；遗憾的是，他们之间果然没缘分。
她挣开了他的手，转过身子，正视他，“这就是你昨天消失到晚上才跟我联络的原因？”
夏隽棋没说话。
“所以你相信那些传闻？”
他并不想相信，但他知道自己内心深处动摇了，因为他身边就有很多活生生的例子。
常常有人想认识方律浩，但那都是在宴会之类的公开场合，大方表明“我对方家少爷你有兴趣”，而他前任小模女友一开始却装作不认识他，偶然在书店巧遇请他取书，又不小心在唱片行相遇，他很惊喜，以为是注定好的缘分，却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对方的刻意设计，她看中的只是他的家世背景，后来知道实情，大受打击，还消沉了好一阵子。
夏隽棋的父亲也是，都曾经因为这样的“真爱”而要跟他母亲离婚，还会帮对方说好话，“她不知道我是谁”、“她以为我只是普通人”，却不知道看似善解人意的女人，早把他的身家背景都模得通透，甚至还做了分析跟教战，只为了一举虏获男人的心。
想嫁入豪门的女人能做到多不可能的事情，他比谁都清楚。
他和李心心……的确很久没有联络，也不明白现在的她究竟是什么样子。
回到香港后，他联络了一个也在科技业工作的熟朋友，李心心的确是被老董破例提拔，因为太年轻就手握大权，因此知道的人不少，开会太晚送她回家也时有所闻，两人的亲族都还在，不可能有血缘关系。
至于孙家少爷那件事，也是真的，因为参访团人数多，还有接待厂商跟配合厂商，加起来超过五十人，也无法造假。
理智告诉自己，应该就这样停下来，但感情上，却又真的无法舍弃。
即便是此刻，他依旧很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