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渐行渐远的车队,两位兄长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欧阳初茵心里有满满的不舍,爱她的亲人都不在身边了。
“初茵,相信我,我会对你好的。”封言真站在她身边,感受到她低迷的情绪,轻轻握住她的手道。
“嗯……”她眨去眼底的泪雾,低低的回应。
接着当天,封言真便召集了堡内所有的人,为她在下人面前立了威,并宣告对主母不敬者,立即赶出封家堡,无一例外。
“言真,你可知道你在外的传言?”回房后,想起她刚刚看到那些残疾的仆人,以及有关他的传言,她好奇的询问。
“知道,不过你听过什么传言?”封言真反问,见她表情没有什么异样,心知她是好奇而已。
“就是传言你残忍暴虐,动不动就断人手脚,挖眼削鼻的。”她很老实的说,一双大眼眨动着,把无辜纯良样装得很刻意,让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是装的,譬如封言真。
“那你看了他们的样子,是不是就相信传言属实了?”封言真笑问,看出她眼底的慧黠戏谑,没想到她也有这一面。
“当然没有。”欧阳初茵斜睨他一眼,一副你未免太小看我了的样子,惹来封言真一声轻笑。
“喔?为什么?”
“光是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了啊。”她翻了一个可爱的白。“他们看你的神情有感恩,有崇敬,若有畏,也是敬畏,就是没有单纯的恐惧,如果他们真的是被你凌虐致残,你说他们有可能是这种表现吗?”
“没想到我的夫人有双慧眼,为夫甚慰。”封言真低笑,回答她的疑问,“咱们这里接近边关,这些年来虽然没有什么大战事,可是外族人对边境村镇的袭击却不曾停过,有战事就不可能没有流血,这些残疾的人有的是士兵,有的是边境百姓,虽然身体有残疾,却不愿就这么颓废地混吃等死,所以我就收留了他们。”
“原来夫君是这么善良的人,为妻心下甚慰啊!”欧阳初茵轻笑,戏谑的说。
封言真失笑摇头。“也是因为他们愿意自救,若非他们身残志不残,我也不可能养一群废物,各取所需,算不得什么善良。”
说得很无情,但这就是现实。
欧阳初茵是很赞同的,若封言真是“圣父”,她反而要担心了。
虽说目前他们对她的恭敬态度不是发自内心的,但这样一来至少不会扯她的后腿,至于真心,那是需要时间换取的,她不急,也不怎么介意。她就是他们的主子,这是铁般的事实,只要他们深刻记住这点就行了。
至于封言真的弟弟和妹妹,她还真没见过。
据说封言昌出堡办事了,而封言慧依然被禁足。
关于这个小泵,夫君向她解释过了,她个性太过直爽冲动,被关秀雅稍一挑拨便炸了,再加上关秀雅喜欢扮可怜装柔弱,小泵便处处为她出头。
“那位关小姐爱慕你,是吧?”她挑眉笑望着他。
“不,夫人猜错了。”封言真摇头,轻刮了一下她的俏鼻,惹来她一个白眼后才轻笑道,“爱慕是假,想要堡主夫人之位倒是真的。”
“怎么说?”瞧他说的这般肯定,是有什么证据吗?
“因为这个。”封言真指了指自己的脸。
“明明很好看啊!就算不看左边,光是露出了的右脸,就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了。”欧阳初茵皱眉说。
“她利用言慧对她的信任,信誓旦旦的说她完全不在意我脸上的伤疤,表现得对我一往情深,言慧自然会跑来对我说她是多么的善良美好,我不胜其扰,就故意让她看到我的脸,结果……呵!她晓得脸色发白,眼里除了恐惧还有浓浓的厌恶,可后来她还是假装不曾见过我的左脸一样,继续对言慧说她对我有多无怨无悔,日子一久,恐惧虽然淡了,厌恶却更明显,每次看见我,她眼底的厌恶是藏也藏不住,却还要装出一副善良美好的嘴脸,真让我觉得恶心极了。”
欧阳初茵了解的点头,一副老夫子的模样做总结。
“这位关家小姐应该是以为外表是小白花,内心是鬼荆刺般的人物,是吧!”鬼荆刺是凤阳王朝的一种植物,是种藤蔓,隐藏着很多小小细细、不注意看就看不见的带毒倒钩,只要经过就会被倒钩缠上,很难处理干净,若刺到皮肤,倒钩就会从藤蔓月兑落,留在皮肤,造成皮肤红肿疼痛,是很让人伤脑筋的植物。
封言真闻言大笑。“精辟的见解,为夫佩服。”
欧阳初茵得意的扬笑。至于封言慧,大概是真的像言真所说的,个性太直,脾气又冲,见不得人欺负弱小,基本上可以说是善良的,可惜“遇人不淑”,被鬼荆刺一摆弄就激动了,被人当枪使还不知道,可怜的孩子,太“单蠢”可不行啊!
她很庆幸言真下了禁止关秀雅入堡的命令,她不用去应付小白花,虽然她不怕关秀雅对自己怎样,但也承受不了她故作良善的恶心嘴脸啊。
两人又说了会话,封言真说了以后堡里由她全权负责,接着因为有要事处理便先离开,欧阳初茵则在房内看了一圈,既然大致的事情都上轨道了,她要开始她的新生活了。
“紫婉,这几日先把我的嫁妆入库登记,整理好,以后一些人情往来、生辰送礼什么的,这方面的事就由你负责了,我记性不好,记不住那些杂七杂八的事儿。”
“是的,夫人。”紫婉脆声应下。
“紫妍,你还是像以前一样,负责咱们院子的小厨房,一切吃食都要注意,虽说这儿后院干净,没有其他女人争宠,但是夫人我不得人心,小心为上。”
“奴婢会小心注意的,请夫人放心。”
“紫娥,你也一样,我的近身用品由你负责;至于紫嫣,就要累些,咱们院子的人,就由你负责教,我的规矩和禁忌务必让那些人记得清清楚楚。”
“是,夫人。”
“好了,暂时就这样,你们先下去,我想歇一会儿。对了,让大管家午膳后过来一趟。”既然封言真将堡内的事交给她全权处理,那么她就不客气了。
小睡片刻后,她在四婢的服侍下梳洗换衣,来到属于她的书房。
这间书房是在她要求下,封言真替她准备的,昨天才刚整理好,她还没有机会仔细的看一看。
有些事前准备,她得在大管家来之前弄好。
让四婢备好笔墨纸砚,便让她们该干嘛就干嘛去,她则开始在纸上写计划书。
首先,卫浴是需要改善的,她的忍耐已经快到极限,既然来到一个“大概”可以自己作主的地方,她决定不忍了。
不过她只能说个大方向以及她的需求,细节方面就要专业人士自己去研发,她就不跟他们抢饭碗了。
其次,饮食方面,这两天她发现北方的吃食比南方更加让她忍无可忍,于是她决定无须再忍,直接大刀阔斧的改善这种让她受不了的烹调方式。
除此之外,当然还要增加食材种类,这是当务之急,她很希望今年冬天能吃到她心心念念的麻辣火锅!
嗯,暂时就先改善这两件事,其他的……想到再说。
欧阳初茵趴在书桌上涂涂写写,将近期急需改善的两点记录下来,然后先放到一旁,又开始在下一张纸上涂涂画画。
马桶、冲水设备、简易排水法、排水管、浴白……
嗯?应该……不难做到吧?
“这是什么?”突然,身后传来低沉的嗓音。
“吓!”欧阳初茵吓了一大跳,猛地转过身,就看见封言真站在她身后,不知道来了多久,又看了多久。
“吓到你了?”他眼底闪过一抹歉意,瞧她吓白了小脸,心疼的将她揽进怀里,安抚的拍拍她的背。
“你吓到我了,怎么不出个声?”欧阳初茵喃喃抱怨。她该不该庆幸自己不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我看你画得认真,就没打扰你。”封言真轻笑,视线落在画纸上,“你在画什么?看起来挺……古怪的。”
欧阳初茵转身退出他的怀抱,示意他到身边。
“这是我打算请工匠做的东西,你看工匠们能做出来吗?”古代的手工技术应该很强吧?所谓高手在民间,应该不是说说而已,而且她画得还算精细,若还是看不懂,可以互相讨论。
“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用的?”他好奇的问,拿起图纸细看,着实猜不出来。
“这是洗浴和方便用的。”欧阳初茵嘿嘿一笑。
“哦?说来听听。”封言真挑眉,有些兴趣了。
“你看这里,这是储水的,这是马桶……就是恭桶,只要用铁管连接,然后在恭桶链接,然后在恭桶下面也接上排水的铁管,接长一点、远一点,选蚌适当的地方建一个坑,要密封加盖的,才不会臭气熏天,然后储水箱装一个小机关,每次方便之后,按下机关,储水箱的水就顺着铁管留下来,把桶里的秽物冲干净,秽物就顺着下方的排水管流到坑里。你看,是不是很方便很干净?还有还有,这是沐浴的,只要在这里……还有这里……”她一一的解说浴白的排水及莲蓬头的出水原理,冷热水的储备等等。
她真的太想念淋浴设备了,在这里洗个澡要麻烦很多人,烧水的、抬水的,劳师动众的不说,而且她总觉得用一桶水根本洗不干净,就算要泡澡也是冲洗干净之后才泡的。
封言真心里很惊奇,虽然有些地方她说得笼统,但是配上她画的图,再仔细想想却并非不可行,机关方面还要研究一下,不过应该不难,堡里有机关师,这点不是问题。
铁管要打造成她说的那样,有些难度,这个还要和铁匠讨论,若是技术问题,那么就多练练,总能成功的。
“怎样?你觉得可行吗?”
“你说的这储水箱,里面的水要怎么来?”
“也是从外头接水管,至于水源,可以建个水塔……哦,就是一个装水的东西,再从水塔接水管到储水箱,然后就要靠小机关了,水满了就停了,水空了就加水,大概……就是这样,反正要工匠们自己再研究就是了,术业有专攻嘛。”
封言真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最后耍赖的模样。
“可不可行你倒是说一声啊!”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忿忿的用食指戳他的胸膛,结果反而弄疼了自己的手指头,“讨厌!硬梆梆的像石头。”
“弄疼了?”他轻轻抓住她的手,安抚的揉了揉。“别生气,这些事我会让工匠和机关师一起研究,还有你这个……水塔的构想很好,用途很多,建造起来也不难,我会先找几处适当的地方建几个试试。”方才听她的解说,他就联想到不少水塔的好处了。
“嘿嘿,那当然喽!也不看看是谁想的。”欧阳初茵骄傲的抬起下巴,墨玉般的眼睛闪着“夸我吧”的期待光芒。
“我的夫人真是才貌兼具,心思玲珑,为夫心中甚是欢喜,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欧阳初茵不由自主的红了脸,她是羞的,不是害羞的羞,是心虚的羞。“也……也没说你说的那么好啦。”她呐呐的低下头。
“哈哈哈!”封言真忍不住大笑。
“你不许取笑我啦!”欧阳初茵恼羞成怒的喊,结果只引来了他更爽朗的笑声。
想严正抗议,却被他一个低头封住了她的唇,世界安静了。
门外,四婢没有任何反应,她们已经习惯了,在欧阳府里,只要有小姐在,严肃的老爷和冷漠的大少爷总会像堡主这般大笑,一开始她们也是很惊讶,久了当然就习以为常了。
倒是侍从孝勤以及门外的一干护卫面面相觑,表情或惊愕或呆滞,暗处的几名暗卫更是差点从藏身处掉下来。
那是堡主吧?没错吧?
听起来是堡主的声音,但是却又不敢肯定,因此他们从来没听过堡主的笑声。
堡主夫人显然不是他们所听到的那般啊!不知道传出那些留言的人和堡主夫人有什么深仇大恨,竟然这般诋毁夫人。
看来他们有必要重新思考对待夫人的态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