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半夜时分,楼昭调动了侍卫以及潮州城的官兵,兵分几路,连夜抓捕了数人。
此刻,文玉樱一身狼狈地被抓进别馆的前厅,因她先前拚命拒捕,以至秀发凌乱,不但衣衫在拉扯间被扯破了,嘴角也磕破了一个伤口。
看见这般楚楚可怜的她,阎玖央没有丝毫怜惜,只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他满脸厉色的质问:“陈文泰供出是你主动找上他们合谋,毒害王妃和本王,你还有何话可说?”先前楼昭在审问完陈文泰后,他供出指使人下毒的除了李登尧,还有文玉樱。
她不知从哪里得知了他们在竹笼里头刻意混入那些萤石的事,还拿此来威胁他们,逼他们为她除掉文灵菲,若他们不答应,便要揭露此事。
听文玉樱竟想暗害王妃,李登尧心生一计,遂假意答应她,但他提出条件要她先帮他们除掉王爷,再替她杀了王妃。
文玉樱丝毫不知李登尧打算在事成之后拿她当代罪羔羊,一口答应,与他们合谋策划了下毒之事,由她出面去买毒,再暗中买通人来下毒,其实阎王笑这种剧毒哪是随便就可以买到的,可笑文玉樱被人设计了却浑然未觉,不知自己已走入他们安排好的圈套当中。
据陈文泰所供,原本因察觉楼昭在暗中调查竹笼和水神谣言的事,后来还一路追查到赈款的事上头,李登尧和几个涉事的官员担忧事情败露,早有意想暗中除掉瑾亲王,一旦他死了,赈款的事便不会泄露出去,至于楼昭,他们也安排好了人要下手杀他。
没想到就在准备动手那天,文灵菲竟会前往燕子山,还亲自为王爷做菜,那被买通之人见无法在菜肴里下毒,这才将毒下在了西瓜里,打算一块毒死两人,没想到文灵菲会先中了毒,阎玖央却躲过了。
让李登尧他们更料想不到的是陈文泰会被抓,且供出了所有的事。
此刻李登尧等人已被抓进牢里,由楼昭审问,至于文玉樱则在阎玖央的吩咐下带来前厅。
文玉樱将下颚抬得高高地,用充满憎恨怨毒的眼神死死瞪着他。
“我原本写信给王爷,密告那贱人与尚雨阳私会,只是想让王爷休了她,可没想到王爷竟一再袒护那贱人。只要王爷死了,没了王爷的庇护,我就有机会对付那贱人,可是谁知道那贱人那天竟跑去燕子山,吃下了那有毒的西瓜,哈哈哈哈,这可是她自个儿找死啊,连老天爷都要她死,哈哈哈哈……”她一边说着一边仰头狂笑。
“住口!”阎玖央上前狠狠打了她一巴掌,那力道重得让她跌摔在地。“你丧心病狂,一再残害亲姊,你才是该死之人!”他震怒地再重重踹她一脚,将她踹得当即吐了一口血。
趴在地上,文玉樱犹不认错,神色凄厉地尖声吼道:“都是那贱人害我的,是她把我害这么惨,还被爹逐出府,都是她,若不是她先害我,我又怎么会害她!”
阎玖央大怒,“一派胡言,从头到尾都是你先存了害人之心,灵菲何尝害过你,你不知反省,还将一切的错全推给她,你简直无药可救!来人,将她拖下去等候处决。”这次他不会再给她任何机会了,唯有死才能弥补她所犯下的罪行。之后阎玖央带着疲惫的神情走进寝房,他不舍地抚模着妻子的脸庞,眼神沉痛,“灵菲,下毒害你的那些人,我已把他们全抓起来治罪了。”
那日李登尧他们想毒害的人是他,她预先看见了他会中毒才赶过去,她再次救了他,没想到却害了自己,她完全是受他牵连代他受过。
他将昏厥不醒的妻子抱入怀中,满脸心疼,“灵菲,我一定会拿到灵珠救回你,你再忍忍。”
“王爷,马车已备妥,是否要出发了?”一名侍从进来禀告。
他颔首,小心翼翼用一件斗篷覆在妻子身上抱起她,要带她一道前往白雾峡。
因时日已无多,一旦取得灵珠必须立即让她使用,否则迟了她若没了气息,即便是有灵珠,也救不回一命。
席珞沉默地看着阎玖央抱着文灵菲进入马车,然后才与楼昭等其它侍卫一块翻身上马,起程前往白雾峡。
马车里,阎玖央怕她被顚着,一直抱着她,不时轻吻着她的脸庞和发紫的唇瓣。
她似有所感,垂下的睫羽颤动了几下后缓缓睁开,她细长的眼眸因中毒而不再有光亮,犹如垂死之人般黯淡无神。
“灵菲!”见她终于苏醒过来,阎玖央满脸惊喜。
她模糊的视线隔了须臾才逐渐清晰,看着他那张异常憔悴的面容,她有些困惑,“王爷怎么了?”她开口问,声音却细如蚊蚋,想抬手模他,却连一根指头都动不了,紧接着身子彷佛被万虫啮咬一般剧痛难忍,她哀号出声,“好……疼!”
见她疼得整张脸都纠结起来,阎玖央恨不得代替她承受这痛,心疼地问:“哪里疼,我帮你揉揉。”
“全、全身都疼!”她痛得蜷缩起身子。“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么痛?”
他紧抱着她,两只手不停地揉抚着她的背安抚她,告诉她现下的情况,“你中毒了,我们现下正要去找能治好你身上剧毒的药,你再忍一忍。”
“我中毒了?”她很吃惊,一时无法明白是怎么回事,一边因剧疼难忍,不停地喘息申吟。
“那日你吃的西瓜里被人下了剧毒。”阎玖央将事情的经过约略告诉她,“他们原是想害我,不意却害到了你。”
“西瓜?”她愣了下,想起了先前的事,“还、还好那西瓜被我吃了,要不然中毒的就是王爷。”即使痛得冷汗涔涔,她仍是勉强挤出了笑脸。
没想到那毒竟是下在西瓜里,她还以为会是在那些菜肴之中,因此特地赶过去亲自为他烧菜,不过此刻她很庆幸自己那时赶了过去,要是她没去,中毒的便是他了。
“不,我宁愿是我中毒,也不愿累你受这罪。”
纵然全身疼如万蚁钻心,她仍为自己意外救了他而觉得高兴。“只要王爷没事就好。”
阎玖央心痛如绞地紧拥着她,“见你这般,我岂会好过。”
见他眼泛湿意,文灵菲强打起精神,努力不让自己再申吟喊疼,“我不要紧,王爷别担心。”
看她分明疼得五官都皱成一团还这么安慰他,阎玖央只觉心房犹如被谁紧紧攥住,掐得阵阵发痛。
他将脸贴着她的脸,哑声道:“你不会有事,绝不会有事。”
“嗯。”她艰难地点着头,然后吃力地说了句话,“我想睡觉,王爷……能不能打昏我?”她痛得快要咬碎一口银牙了。
明白她这是痛得受不住了才这么说,阎玖央点头答应,“好,我叫席珞进来。”他舍不得粗暴地打昏她,知道席珞定有办法能让她再昏睡过去。
席珞很快进来,看见她,文灵菲很想挤出笑脸,无奈她痛得连出声都没办法了,只能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席珞轻轻模模她的脸,罕见地柔声哄着她,“好好睡吧,等你下次睁开眼时就不疼了。”说毕,她在文灵菲头上扎了几针,让她再次昏厥过去。
准备下车时,席珞看见阎玖央撩着衣袖在擦眼睛,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位强悍的王爷竟也会落泪,她假装没瞧见,利落地下了马车。
阎玖央重新将妻子抱在怀里,小心呵护着。
白雾峡因常起白雾而得名,平日只有淡淡白雾,但中元节前后白雾峡的雾气会比平日还要来得浓密,放眼望去四周皆是茫茫一片,雾锁饶江,因此每逢此时,所有舟楫都不敢在这时候穿越白雾峡,而要等到白雾散去才敢航行。
阎玖央已从属下那里得知尚雨阳也来到白雾峡,尚雨阳亦知阎玖央已抵达此处。
在尚雨阳有意回避下,两人并未相见,一前一后各带着手下,悄然分别由饶江两端乘船骏进白雾峡。
此刻阎玖央的船来到江心,收帆下锚,他举目四顾,浓雾遮天,什么都见不到,只觉这段江面的寒气格外冷冽。
他回头问同样站在甲板上的席珞,“你说中元会灵珠,那灵珠在何处?”
“等。”席珞只说了一个字。
“等什么?”
“等灵珠吐露灵光,才能知道宝珠所在之地。”灵珠吸取天地精华,只有在每逢七月十五时才会散发出它的光华,平时它就宛若一颗普通的珍珠,看似平凡无奇。
“什么样的灵光?”阎玖央再追问。
席珞淡淡说了句,“我也没见过。”
阎玖央只得命楼昭他们分别站在不同方位,随时留意四周动静。
此刻除了江水流动的声音以及鸟鸣声与鱼儿偶尔跳跃之声,十分静谧。
阎玖央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唯恐错过那道灵光。
席珞也静立船头,凝神屏气,四下留意。
楼昭和其它侍卫身上都各自裹着一件斗篷,他们里面只穿了一件薄衫和薄裤,以便随时要下水。
半晌后,一道尖锐刺耳的鸟鸣遽响,惊得众人下意识地仰起头,隐约只见白雾峡上方有道巨大的黑影飞掠而过。
阎玖央沉声道:“只是应隼,别分神。”
就在他话落瞬间,席珞指着左侧江面道:“灵光出现了,在那里。”
“快下去取灵珠。”阎玖央即刻下令。
楼昭和数名侍卫很快月兑去身上的斗篷跃进水里,由于大雾遮天,为了怕他们迷失方向找不到船只,因此他们各自身上都事先绑上了一条绳索,另一端系在船上,方便牵引他们上船。
就在他们跳进江里时,另一端也有数人同时跳进水里,那是尚雨阳带来的手下。
两批人同时潜进江里,想寻找灵珠的踪影,但他们在江底搜寻半晌仍一无所获。
他们来回寻找数遍,最后体力陆续不支,只得各自游回船上。
楼昭是最后一个上来的,“王爷,属下来回找了许久,连江底的土石都翻过来了,并没有见到什么灵珠。”
阎玖央神色沉凝,“不会是被尚雨阳的人先一步抢走了吧?”
“我们几人一边搜寻一边监视他们,发现侯爷那边的人也同我们一样,什么都没找到。”
席珞沉思地盯着江面,然后她忽地仰起下颚,看向对面的峭壁。
阎玖央觑向席珞,本想开口问她,她师门还有没有留下关于灵珠的线索,见她盯着那绝峰峭壁看,也望了过去,那一瞬间,他隐约瞥见白雾间有道光芒一闪而逝,他惊讶指着山壁道:“那里似乎有光芒闪动。”
同一时间席珞也恍然大悟地出声道:“我明白了,那灵珠并非是埋在江底,而是藏在绝壁之上,方才江面那道光,应是灵光所投映。”话一说完,席珞便飞快跳下水里,准备攀向绝壁拿取灵珠。
楼昭也带领着几个轻功较好的侍卫下水跟着游过去。
尚雨阳的船只所泊之处较接近那处绝壁,他发现有数人朝这里飞快游来,目的似乎是前方那片山壁,心思一动,抬头一望,须臾后便从飘渺的白雾间隐约瞟见峭壁上乍现的灵光,当即下令手下下水攀崖。
由于靠得较近,他的人抢先一步攀上那处绝壁,席珞他们紧跟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