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焰国南滇
大祭司凤自翔在朝堂上位高权重,在民间也颇具声望,自寒焰国开国以来,凤氏一族圣眷不减,寒焰国上上下下,人人似乎都以能和凤氏攀亲附戚为荣。
可惜,凤氏除了皇族之外,向来不与外氏通婚,如此更显出他们的尊荣骄傲。
位于寒焰国南滇的险峻山势里,某座小山上头竹屋林立,靠近路口处建有一间简易的马棚,最后头还有一个大灶房,似乎从早到晚都飘散着浓浓药香,只不过在这里进进出出的虽然都是削发修行的女居士,从竹屋里传来的,却几乎都是凄厉哀婉的低鸣哭号,听得人心惶惶。
“阿乐,妳快回去吧!娘亲要在这里静养一阵子,马上会回去陪妳的。”一个形容枯槁,眼瞳发黄,印堂发黑,脸色青白,神情却依然温婉慈祥的少妇紧紧握住一个女孩的小手,嘴里虽然说得豁达,那双微微发颤的手却泄漏了太多心里的不安。
年约十岁左右的女孩左脸上有一大块的红色血瘤,几乎覆盖住全部的脸颊,一般人很少愿意再看她第二眼。
从小就备受冷落和歧视的她反手握住自己母亲枯瘦如柴的手掌,用一种超乎年龄的沉稳安慰自己显然已病入膏肓的母亲。
“娘亲,阿乐不走,阿乐早就跟父亲说好要在这里陪着您……您先歇一会儿,阿乐去帮您端药喔。”她软声软语的音调好像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缓缓滑入那些因为病痛缠身,纷纷焦灼不安又惶恐万分的心房,替原本充满绝望的竹屋捎来了短暂的安宁。
在场照顾这些病患的几名女居士诧异的转头,不约而同看着这个个头娇小、容貌骇人的女孩,直到她稚气的身影消失在门扉,才纷纷回神,交换若有所思的眼神。
这里是凤氏家祠,也就是说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凤氏族人,不管是负责照顾人的女居士,还是只能瘫软在床被照顾的病人,其实身上都有着相同的血缘。
这些女居士大都是凤氏旁支没有婚配的女子,年龄大约介于二十到五十岁之间,像刚刚那样再过几年就能婚配的女孩一般是很少会出现在这里的。
不过那张异于常人的脸,显然就是充分的理由……
没想到凤希乐果然说话算话,不但留下来陪伴她的母亲直到她香消玉殒,还陪伴这些女居士们度过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而其余的凤氏女子同样在这段期间以惊人的速度发病,没有立即暴毙的,几乎都让家人们送到这座隐密的小山头迎接死亡。
凤希乐可说是大部分凤氏女子生前所见过的最后一个人,无论她们死前的模样有多狰狞难看,或是怨恨恶毒,还是恐惧懊悔……都没能让她皱过眉头。
当最后一名女居士也溘然长逝,同样死于不明原因的大量咳血,临终前,她握紧了凤希乐莹白的小手,看着凤希乐这些年不曾有过变化的容颜,面露悲戚的交代遗言。
“阿乐……也许妳……不一样……自求多福……”
竹屋里,一个个头娇小、气质娴静的姑娘轻轻颔首,默默伸手将那双已然失去生命光彩的眼瞳阖上,熟练的着手处理尸首。
隔天清晨,穿着灰色居士服的姑娘站在悬崖下风处,脸上的血瘤看起来狰狞恐怖,和她文雅的举止显得相当格格不入。
只见她静静的将手中的瓷壶倒扣,任由那些粉末随风飘散天地四方。
尘归尘,土归土。
凤希乐收拾了简单的包袱,带了足够撑上几天的干粮,按照计划布置一番之后,踢翻了终年香烟袅袅的青铜炉,头也不回的朝后山小径走去。
一向只能族人互相通婚的凤氏,在短短几年内失去了多数具有孕育后代能力的女子之后,显然面临了灭族的危机。
在这个节骨眼上,假如不介意长相的美丑,像凤希乐这样健康又恰逢适婚年龄的旁支族女,抢手的程度好比家族显赫的主支嫡女。
可惜,世上早就没了凤希乐。
凤希乐,早在当年母亲过世时也跟着发病,然后香消玉殒,而镇守家祠的最后一名女居士因为不堪病痛与孤独,在家祠里纵火自残,当世人发现时,一切早已灰飞烟灭。
从此,她是曦悦,只求觅得一方宁静山水,平凡度过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