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张年轻雅致的面孔,一件普通的白大褂穿在他身上居然也相当有品味,领口露出一角里面的蓝色衬衫,这样鲜而亮的颜色很少有男子能穿出这种清凉的味道,儒雅而俊秀。有形的下巴和修长的身形,像足了漫画里的赵云之流。子矜不得不承认,庄桥的外形很出色,包括他这位医生朋友也是。
为病人诊断好,郝成洛走了过来,看了看子矜问:“怎么了?脚扭到了?”
“是的。”回答的是庄桥,很细心地把子矜扶到沙发上,“快给她看一看,她还有东西要送。”
郝成洛看了一眼庄桥,唇边有一抹淡淡的笑。让护士将子矜扶到一旁的沙发上,细心地查看了一番,抹了些药酒之类,又很细心的为她按摩了一遍。
“OK,不要紧了,只是这两天只怕走路要成问题。”郝成洛站了起来,“需要休息两天。”
“休息两天?”子矜皱起眉头。星月公司为节约成本,用人机制很严格,通常是一个员工同时要兼做好几项工作,所以轻易不批准员工请假。别说两天,就是平常请半个小假,回去后就会有如山一般的工作在等着,如果陈鸿远听到她要请两天的假,不知道会不会吃掉她。
“必须休息,不然很难恢复。”郝成洛再次吩咐。
“谢谢,多少诊金?”还有重要的资料要送,已耽误了许多时间。
“什么?”郝成洛不敢置信地转过头,含笑看了庄桥一眼。
子矜知他已误会了,顿时涨红了脸,“怎么好意思平白地麻烦你们两个,一个送我来,一个为我医治。”
“只要你不再生我的气了,别说今天送,天天送都可以。”说出这番话时,庄桥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子矜真怀疑他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有没有经过大脑。
于是郝成洛的笑容越发暧昧,包括远处正忙着的小护士也抬眼向她看来。
直到再次坐到庄桥的车上子矜的脸还涨得通红,斜了他一眼,怒气冲冲地问:“你为什么要那样说?”
“哪样说?”一脸漫不经心,似乎刚才所说的话纯属无心,但是鬼才信。
“你那样说,会让别人误会,而且郝医生又是你的好朋友。”
“哦。”无视她的表情,庄桥拧开车钥匙,“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谁爱误会就让误会去。即便如此,难道我做你的男朋友很辱没你吗?”
这算是什么鬼理论?子矜干脆闭嘴,懒得再理他。
“你真的确定要自己上去?”停在旅游公司楼下,庄桥问。
“他们有电梯。”子矜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我扶你。”庄桥从另一边下来,飞快地扶住她的手臂。
“我自己可以。”子矜想躲避,但是他已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臂,强行扶着她向前走。纤细瘦弱的手臂,在他的手掌里柔若无骨,长发不知用什么洗的,随着她每走一步都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当她的身影没入电梯里,她脸上的尴尬和羞涩的神情还浮在庄桥眼前,鼻息间一缕淡淡的香气若有若无,沉封已久的心竟莫名地动了动,这种感觉如同清晨看见花叶上的一滴露珠,清新而意外。
当子矜再次从电梯里走出来时,意外地看见庄桥还等在车里,就算是再生气,看到一个超级美男浪费着自己的宝贵时间坐在车里等她,纵是铁石心肠也会被感动。
上车后子矜第一句话就是:“谢谢。”
“不用这样客气。”庄桥依旧一脸的淡然,“我想认识岳小姐由来已久了。”
丙然,一切如子矜所料,请两天假意味着扣半个月的薪水,陈鸿远在电话里也暗示了,只是伤到脚,与身体其他部分无关,可以做工作。
币了电话,子矜长时间把自己缩在沙发里,做人难!做女人更难!
最后决定,继续攒钱买一套四室两厅带大落地窗的房子,这是子矜的人生目标,为此她一直在努力攒钱。怎么可以轻易地推掉半个月的薪水,况且,她的脚伤并不严重。
“子矜。”何小敏从外面跳进来,手中拎着两根纤细的油条,一脸紧张。
“大早上的就遇到鬼了?这副表情?”
“差不多。”何小敏用力地点头,“我遇到了庄桥,他要我告诉你,他在楼下等你,要你快下去,他要送你上班。”
“什么?”
“不信,你看。”何小敏拉开了窗帘,指着楼下,果然停着庄桥的车,他竟然要送她上班?!
子矜愣在那里。
……
直到子矜的脚全康复,子矜对庄桥的看法已有一百八度的大转弯。
每天早上,就是工作再忙,他也会亲自到楼下来接子矜去上班。下班也一定会来接,如果太忙就让其他人代替,将子矜安全地送回家。
子矜有时候会想,有这样一位男朋友也不错,唯一的不足是庄桥那时冷时热的性格和喜怒无常的脾气。
有时候她真的怀疑自己与他相识究竟是不是像他说的那样,仅是一张照片带来的好感。当她把自己的怀疑说给何小敏听的时候,何小敏冷笑着问了她一句:“你有什么理由认为你可以让如庄桥这般的人物来设圈套?”
没有!
子矜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有什么理由,一无钱,二无貌,三无才,像她这样平庸的女子,在街上随处可见,实在没有吸引人的地方。
虽然很伤自尊,但认了,心情反而好一些,相信他果然是没有任何目的。
接送她上班以外的时间里他们并没有更多的交集,庄桥通常很忙,偶尔有空的时候带她去郝成洛的诊所坐坐。
子矜所在的星月公司业绩忽然一路飙升,全体员工因此为此更加繁忙,子矜也不例外,常常加班到很晚才回家。
镑种新产品的宣传方案需要整理汇总上报,忙完的同事们可以陆续下班,只有子矜要把这些东西都汇总好。
“子矜。”无良的总监陈鸿远板着一张白板脸走到她的面前,伸手递给她几叠纸,眼睛眨也不眨,“这几份资料你已整理打印出来,十二份。我明天要在总经理办公会上讨论,今天晚上一定要弄出来。”
子矜几乎要吐血,这么多资料堆在一起,分明是在谋杀。可是陈鸿远已转身而去,临走时向她点了一下头,“一定不要出现错误。”很诡异地消失在门外。
“呜!”子矜扑倒在桌子上,真没有人性呀!他甚至都不问一句,自己有没有吃晚饭,这么多的东西恐怕要做到明天早上了。
身旁的手机猛然响起。
“晚上想吃什么?”话筒里传来庄桥那一成不变的声音。
“什么也吃不成了,我这里有一堆的资料,只怕要弄到明天早上了。”不自觉地抱怨起来。
“嗯?”庄桥怔了一下轻笑问,“怎么?要加班?”
“是呀,东西太多了,只怕到明天也做不完。”
“这么多?那就不要做了,先吃了饭再说。”
“不行,不做完,吃不下东西。”
“那好,你先做吧。”
……
什么人?就这样冷冰冰地挂掉电话?子矜愣了好半天,才发现自己心浮气躁,烦躁莫名!忽然悲从中来,难道这个世上就没有一个真正关心自己的人吗?
不知做了多久,空旷的办公室内,键盘的敲击声越发落寞。
“叮!”桌上的座机忽然响起,把子矜吓了一跳。
这么晚了谁会打公司的座机?难道无良总监忽然良心发现,要她回家?
“岳小姐!”是一个陌生的男声,“你好,我是楼下保安处的,现在有一位先生说要上去找你,我们确定一下你在不在?”
“一位先生?”子矜想不起这会儿谁还会来找自己,话筒里已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子矜,是我。”
竟然是庄桥!
他总是这样出人意料,挂掉电话的时候还想用一百种方法杀死他,现在却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包别提他的手中还提着一盒香气扑鼻的“周计酒香虾面”。
大口地吞着面,满脸的感激。庄桥却不以为意,坐在一旁,修长的手指转动着一支水笔。
“辞职吧。”他忽然说。
“什么?”子矜惊得一口面几乎要喷出去,“辞了职我做什么?”
“来盛华。”
子矜红了脸笑,摇了摇头说:“哪里都一样,有工作都得做。”
庄桥挑眉一笑,没再说什么。
深夜十二点,子矜终于把一切弄好,将所有的资料一叠叠地码好,分门别类地堆放整齐,才放心地吁了口气,“总算是做完了。”
“你做事挺认真。”一直在旁边用手支着头斜看她的庄桥说。
“我爸以前就说过,矜矜虽然笨,却有一个最大的长处就是认真。”子矜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好了,可以走了,今天多亏了你,要不然我一个做,怕早就坚持不住了。”
庄桥眼眸深处有什么动了动,随即被一抹淡然掩去,点了点头,跟在她身后。
子矜细心地关掉每一处电源,两人乘电梯下楼。
“你父母?”坐到车上,庄桥小心地问,“他们?”
“他们五年前出车祸一起去逝了。”子矜淡然道。
“肇事司机找到没有?”庄桥问。
“没有。”子矜勉强一笑,“那天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他们是相伴出去的,结果出了车祸,他们再也没有回来。谁也不知道肇事者是谁。”叹了口气,“有时候不禁会想,这是不是成就他们爱情的另一种方式。只是对于身边的亲人来说,太自私了。”
夜太深了,街道上车辆很少,不时有灯光射入,车内时明时暗,看不见她的神情,但是那种黯然透过黑暗漫入他的心底,如同喧闹之中的一隅,淡薄幽暗。
庄桥突然空出一只手在她手背上紧紧握了一下,又飞快地抽了回去。这个突兀的举动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子矜将头转向车外,心却怦怦跳了起来。
“这么五年都是你一个人养活自己吗?”庄桥首先打破了尴尬。
“是的。在学校的时候有奖学金,加上学校了解情况后承担了我的部分费用,然后毕业后就开始到处找工作,一直到去年进了星月,应该说还算顺利吧。”
如此轻描淡写的描述,庄桥却知道,她这五年不知是如何的艰辛,对于一个正在上学的孩子,在一夜之间失去了双亲,该是如何的悲痛。而毕业后还必须面临自己养活自己的处境,一直到现在。
庄桥的眉头蹙起,眼底浮上一丝不耐烦。
“生活对我还算是厚道。”子矜笑道,“在学校的时候许多同学都给我捐款帮我渡过难关,要不是他们,我的生活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呢,一直到后来毕业,始终有人匿名给我汇款,直到去年才停下来。所以,有时候生活再难再艰辛,我就想,如果做不好,就太对不起别人了。”
“你男朋友没有帮你吗?”庄桥忽然问。
“什么?”子矜惊讶地问。
“我是说你的男朋友?”
“我没有男朋友,一直都没有。”
车子不知撞到了什么,猛地一震。
子矜惊问:“怎么了?”
庄桥斜看了她一眼,抽了一支烟出来放在嘴里,因为咬着烟语气变得含糊:“哦,我还以为你大学肯定要谈男朋友的。”
“是呀,别人都有只有我没有。但是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吧,有暧昧的,但不是我大学的同学。”她忽然指着窗外说,“到我家了。”